01
中午的时候,平安下楼在厨房简单地做了一点蔬菜沙拉,吃完后在书房的书架上找了本书,《时光》是平安上高中的时候一直在看的一本书。
作者写的很好、很容易引发共鸣,《时光》内容主要讲的是一个男生的高中三年。
男主初三考试重点高中的时候差了零点五分,只能去了次高中,不过也因此遇见了很多有趣的同学、还有细心教学的老师们、同时也发生了令人很多开心或者不开心或者让人铭记一生的事情。
考卷多一分,为了遇见更好的人。
考卷少一分,为了遇见对的人。
很忏愧,我直到现在才理解这句话。
虽然《时光》是一本校园小说,但平安认为这应该算是那个作者的回忆录。
因为《时光》里有大量的真情实露,要是这些事情不是发生在作者身上的话,那么她是写不出来的。
唯一有点不好的就是作者更新很慢,三十万字的小说她写了一年才写完,直到去年《时光》才正式发书出版。
手指翻开泛黄的书页,一眼就看见了书页中间锋利的、漆黑的间隙,犹如一把看不见的利剑,在书的两页分割、撕扯开来。
于是楚汉相隔。
02
巨大的落地窗外,黑压压的天空依旧下着大雨,平安刚刚抬头看明湖的时候,甚至有感觉到明湖的水位有所上升。
现在他的内心很不平静,需要看书来平静下来,来平复这颗躁动的心。
当然,内心的不平静并不是担心明湖发水,而是马上就可以近距离的接触当年的案子了。
03
小时候平安一直以为母亲的车祸是一场简单的车祸,只是因为司机喝醉了酒,然后导致的车祸。
但最近的几个月的晚上,平安经常会梦到车祸那天的景象——即使已经过去了十年,血红的血液模糊了双眼、被母亲紧抱时的那种令人窒息感觉、还有无数玻璃碎片进入肉体时那种割裂的声音......
这些场景、感觉、声音,几个月来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平安有一种感觉,母亲的车祸不是一场简单意外。
于是平安调了关于十年前母亲案子的资料。
在看资料过程平安中发现了其中的一些猫腻,于是在晓琳家的平安当天晚上订了飞回了柳州市的机票。
04
外面的雨点渐渐地小了起来,但远处的乌云并没有因为雨下小了的缘故而有散去的迹象,窗外的天空依旧是黑压压的,让人看不清楚它本来的面容。
就像我一样,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
但原来天空的面目是怎么的呢?
它是黑色的?是湛蓝的?是惨白的?是鲜红的?还是青色的?
其实我们也一直都是不知道天空的颜色呢。
平安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表,时间差不多了。
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书放回了书架上,按上了墙壁上的开关,房间立马失去了颜色,像褪了色油画一样,模糊不清,出了房间,到楼下拿了套黑色西服。
换好衣服,平安站在巨大的立体镜子前面。
镜中的少年,打着领带,立着洁白的衣领,眉眼清澈,头发碎垂,西服套装熨烫整齐,不染一点尘埃。
05
平安的信:
据父亲说,他跟母亲第一次表白是在跨年的时候(当然也就那一次表白。),那一天母亲同意了,我不知道母亲那天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但我却知道父亲的。
听我大伯说,那个时候的父亲每天都很高兴,甚至吃饭的时候脸上也有笑容,想想也是,十八九岁少年的情窦初开也是非常绚丽的。
那时候他们还在放寒假,俩人天各一方,虽然见不到对方,但却对对方的思念一天天的在加深,最后达到了极致。
现在想想,其实我这个时候也是非常幸运的,即使我跟晓琳在两地,也可以打视频,当然,这也要多归功于父亲开发的软件。
也不知道是谁先给谁写信的,俩人各执己见,都说是先对方写的,但说着说着,他们最后也都一笑了之,于是也开始说是自己先给对方写信的,这个时候我总是很识相的溜出去,留下他们在房间里怀念以前。
在母亲房间的抽屉里有很多关于那个时候的信封,母亲总是在我睡午觉的时候拿起来看,这时候,我往往会偷偷躲在狭小的门缝隙里,看着母亲脸上浮现小女孩子的神情——即使那个时候母亲已经生下我七年了。
关于那些信封,我本以为母亲去世以后父亲会好好保留的。
但,在母亲下葬那天,父亲将那些信一起伴随着母亲一起沉入了地下。
可能由于母亲字写的很好,所以我自打写字开始字就写的很漂亮,但父亲的字迹往往不能恭维。
母亲的个子不高,甚至有些瘦小,所以生完我时候,母亲虚弱到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地步了,但当父亲抱着到她身边,她用力的睁开了眼睛,看了看。
然后给我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平安,平平安安。
我母亲很喜欢红色,在家里的时候会经常穿着那件红色的外套,但在喜欢颜色方面我并没有遗传母亲反而遗传了一些父亲。
父亲喜欢纯粹的黑色,而我只喜欢黑色跟白色。
父亲很喜欢那个在家里穿着红色外套的“小孩子”,而那个“小孩子”总是喜欢我多一点,现在我也喜欢上了那个“小孩子”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其实一直都是呢。
为什么写这些呢,是因为我发现脑海里关于母亲的记忆在一天天的减退,所以......
06
坐到驾驶位上,系上安全带,扭动钥匙,点火,前面车库的电动门缓缓的向两边拉去,踩动离合,全身漆黑的车子像一头追捕猎物的豹子一样,冲进雨里,寻找猎物。
高速旋转的车轮卷起的水滴四处飞溅,撕裂的声音被阻挡在车窗外面,车子红色的尾灯渐渐地消失在漫天的雨花里。
雨中那个为花撑伞的白色少年已经消失不见,地面上,满地残缺的花瓣,像被人无情地踩了几脚,最上面的几朵花朵还有几瓣没有掉尽的花瓣,在垂死挣扎。
其实也不算是垂死挣扎,暴风雨已经过去了,眼下的小雨应该也不会怎样了。
它们应该算是活下来了吧。
前面的路口是红灯,平安按下手刹,停下车子,前面的挡风玻璃的雨刷来回的拨动着,像以前老旧的钟表,然后在某一个特定的时间响起来,发出嗡嗡的钟声。
扭头看向车窗外面,街路上急匆匆的行人脚下踩着雨潭,手中纷纷撑着颜色各异或是图案各异的雨伞。
从天空向下看去,像是一群抱着食物的蚂蚁一样,令人有种莫名的恐惧。
大雨在清洗大地。
红灯灭掉,紧接着黄灯亮了起来,再然后绿灯亮了起来。
平安回过头来,启动了车子。
路上的车流越来越少,平安脚下的油门踩的越来越深,仪表盘上白色的指针不断地向右跳着,平安此时的心情也是如此。
大道的尽头乌云密布,远远地望去天空跟地平线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十年前的车祸到底是什么,很快就能揭晓了,想到这里,平安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手不禁紧了紧,眼前的视野也清楚了很多。
平安驱车一直开到了市区外,道路两边种着两排美化树,但树木上的很多树枝都有被砍掉,看样子并不是为了美化树木。
到一扇高大的铁门处下了车,立刻有一名穿着警服的中年男子迎了过来。
“您就是沈先生吧,这边请。”
07
平安微微闭着眼睛坐在冰硬的椅子上,旁边的雨伞斜斜地靠在墙角,有雨水顺着伞柄流到了地板上,在周围形成一小片水渍。
宽大冰冷的房间里给人一种压抑的感受,银白色的柜台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热水,前面是厚厚的透明玻璃,声音只能通过旁边的电话来传递,墙壁上刻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墨色大字,“改过自新”
门口,有一位警察在一边站立着,姿势挺拔,目视前方。
厚玻璃对面褐色的房门缓缓打开,从门里走出来两个人,一个人头发上留有大半的白发,脸上布满了沧桑,眼神溃散,佝偻着身子,两只手蜷缩在衣袖里,胸前有一大片污渍。
另一个人是带他过来的工作人员,戴着帽子,腰间挂着一根黑色的棍子。
史海坐到椅子上,看着面前的平安,脸上有些疑惑,总感觉自己有在哪里见过他,但又没见过他,难道是自己的亲戚?可是亲戚早在自己出事以后纷纷跟自己翻脸,又怎么会来看自己呢?
想到这里,史海的眉头皱了皱。
平安睁开眼睛,房间里没有开灯,屋子里昏沉沉的,挺直的身影背对着光,脸上的情绪隐藏在黑暗里。
史海拿起旁边的电话放到耳边,声音有些不解,问:“你是谁?”
平安伸手拿开旁边的电话,手心冰冷的触感传来。
平安的声音没有情绪,特别是通过老旧电话的解码后更加如此,史海听到的嗓音是沙哑、断续,“沈平安。”
玻璃窗对面史海脸上表现出平安意料之中的表情。
惊讶、心虚、忐忑、不安、愧疚。
平安嘴角浮现一抹自嘲。
08
平安眼睛盯着史海问,“十年前那一天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的车子会开向市中心?”
史海眼睛看着平安,不住地叹了一口气,身体更加佝偻,年纪仿佛衰老了十几岁,从喉咙里传出的声音有些粗哑,“这十年来我每天晚上不断地做那个梦,每天半夜都从中惊醒。”
平安摆了摆手,冷声道,“我没功夫知道你的感受。”
史海顿了顿,“抱歉。”脸上浮现回忆的神情。
“发生车祸的那一天,我正在大路上开着货车,在路口拐弯的时候忽然看见在马路上站着两个小孩子。”
“孩子?”平安眉头挑了挑,卷宗上可没有写。
史海看着平安点了点头,“对,就是两个小孩子。”
“年纪多大?”
史海想了想判断道,“大约五六岁的样子。”
平安“嗯”了一声,示意史海继续。
“我看见两个孩子孤零零地站在马路上,而且又是晚上光线不好,心想万一出了事情怎么办?那可是两条人命啊,于是我连忙将货车停在路边。”
“下了车,我走到那两个孩子身边,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那两个孩子只是眼睛呆呆地看着我,没有说话,我又问‘你们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这两个孩子嘴里断断续续地说,‘医生、护士’,这两个孩子话语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刚学会说话不久的孩子一样。”
“根据这两个孩子口中的医生、护士,我猜测这应该是他们父母的职业。”
“我继续问,“你知道你们家在哪里吗?’”
“那两个孩子停了一会儿才说,‘天山路’。”
“接着我又问了一些问题,但是这两个孩子都不再说话了,于是我准备将这两个孩子带到车上,我本来以为要哄一下才行,没想到这两个孩子跟着我直接就上了我的车子,那时我也没多想,就准备到天山路的派出所去问一下。”
史海抬头看了看平安,“一路上这两个小孩子很安静,只是坐在座位上。”
“后来,快到一个路口的时候,前面是红灯,我准备踩刹车,可是这个时候,那两个小孩子却突然向我扑来,一个孩子双手胡乱地扒着方向盘,另一个孩子用手使劲的拍我眼睛,我正准备反击,紧接着脑袋遭到一阵猛的撞击,后来我就晕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躺在了医院的床上,旁边站着几个穿着警服的人,他们说我因为醉酒驾驶撞死了人。”
09
平安眉头挑了挑,“酒?“
史海点了点头。
“我记得很清楚,运货那天我根本就没有喝一点酒,甚至为了安全,在前一天我也是滴酒未沾,我向他们解释我是因为两个孩子突然夺我手中的方向盘才撞上去的。”
“可是警方调出了车上的监控,车子里只有我没有那两个孩子。”
“我极力辩解,希望警方可以对车子的内部进行指纹分析,结果警方对车子进行了指纹化验,可是车上除了我的指纹就没有其他人的指纹了。”
“于是警方认为我是为了逃避责任,而故意捏造的那两个孩子,我把事情的经过跟他们说了,甚至他们给我出示了我的酒精报告……”
10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有证据,有监控,而且那时候还有平安的爸爸在背后发力,没几天证据材料一齐全,直接上诉,史海就被法院判了刑。
平安听完,低头深思着,“消失的孩子。”
过了一会儿问,“天山路这个信息有没有对警方说?”
史海道,“说了,警方根据医生、护士这两个线索对天山路的居民做了排查,结果根本就找不到,而且警方也查了我遇见那两个孩子路段的监控,也根本就没有出现那两个孩子。”
平安忽然想到梦中的某个场景,紧急问,“衣服!那一天那两个孩子穿的衣服是什么样子的?”
史海想了想道,“一个孩子穿的是黑色的衣服,另一个孩子穿的是白色的衣服。”
“这两个孩子是男是女?”
“都是两个男孩子。”
平安道,“为什么这么肯定?”
“我是根据他们的声音判断出来他们是男孩子的。”
平安低头默了默。
史海看着平安犹豫了一下问,“我家人过的好吗?”
平安下意识的想到了那个倔强小个子,回答道,“不好”,顿了顿,又说,“很不好”
史海听了没有说话,旁边的工作人员看了看手表,“史海,时间到了。”
史海放下电话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下脚步转过身子对着平安深深的鞠了一躬,不管案子的真相如何,平安的母亲都是因为他才死的,这是谁都无法抹去的事实。
平安眼睛看着史海没有说话,站起来拿起伞走了出去。
出来大门,平安抬头看向天边,死气沉沉,跟平安此时的内心一样,闷的好像让人喘不过来气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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