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月份，柳市的气温很低，特别是到了晚上，寒风中的空气寒冷而干燥，像鞭子一样不留痕迹地击打在脸上，粉红的两腮在路灯下更显的嫣红，像抹了水粉的姑娘一样。
晚上的柳市灯火通明，高楼林立，路道两边的霓虹灯闪着各种颜色的光芒，蓝色的、红色的、绿色的、黄色的、白色的，等等......犹如一个迷幻的世界。
茂密的绿化树带在透亮的白炽灯光的照耀下，穿过薄薄的树叶渲染出大片的浅绿色的光晕，周围一片繁荣的景象。
路边，匆匆行走的行人低着头，脖子上围着厚厚的围巾，围巾的下摆长长的挂在身后，随风摇曳，胸前的两手不断地来回搓着，汲取热量，呼出的哈气迅速在空气中变成了白雾，然后消失不见。
像以前老旧的蒸气火车头一样。
黑色的羽绒服吸收着路灯下的光亮，但是却反射不出什么颜色来，从天空远远的向下看相去小小的人像巨大的蚂蚁一样，厚厚羽绒服的帽子下是一双双淡漠的眼神，好像这个世界要死发生大爆炸的话也不会怎样。
最近的天空跟以前漆黑的夜晚不同，地面上的巨大灯光发出的耀眼光芒被高高的、厚厚的云层吸收成渲染开一大片淡黄色的云。
于是看不见点点繁星，看不见皎洁月色。
巨大的电子屏幕播放着平安不知道的广告，前面有很多人围着电子屏在观看，也有一些人拿着手机在拍照。
平安扭头看了看，随后又规规矩矩的坐在副驾驶上，两个墨黑的小眼睛看着前面的车子，在平安看来，前面的车子尾灯就是三个红色的眼睛，像极了电视中的二郎神一样，但是却又少了一条狗。
平安怀里抱着一个淡蓝色精致的盒子，盒子的上面用红色的丝带系着，多余的丝带垂到了小腿上，平安的小手将丝带系成了一个好看的结子。
看得出来平安的手很巧。
平安的小脸圆圆的，眉间的眉毛还有些淡，小孩子的皮肤滑润紧致，很是可爱，让人看见了忍不住的要捏一下，小脑袋上戴着御寒的黑色帽子。
坐在驾驶位上等红灯的母亲侧过身子对着平安抱歉地说，“平安，对不起啊，这一次的生日蛋糕被人咬了一口。”声音里满是歉意。
母亲脸很小，薄薄嘴唇，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肤色，戴着黑色眼镜，短小的头发后面绑着一个小马尾，很文静。
平安摇了摇头说，“没关系的，到蛋糕店里换一个就好了。”
母亲还想对平安说什么，前面的红绿灯刚换了颜色，后面的司机就开始不断的按喇叭催促。
平安对着母亲低声说，“走了。”
母亲看了看，没有说话，发动车子，突然，旁边有一辆大红色的货车撞了过来，“轰”
“妈！”
02
痛苦地声音响彻房间。
平安猛的从睡梦中惊醒，身体条件反射地端坐起来，在床上大口的喘息，额头上有大片的汗滴，等反应过来看清楚周围的时候----房间里依旧是昏黑一片，呐呐自语，“原来是一个梦。”
右手在额头上擦了擦，手上湿漉漉的感觉。
平安又做了这个梦，不过这个梦只做了一半就醒了，以前做的梦平安都是梦到在车祸发生地点附近的一口井边，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次又一次的向井下探去，但最终等他快要下到井底的时候就自然醒了过来。
关于那口深井平安有调查，过但调查的结果是——车祸附近没有井。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以前会做这样的梦，平安为此还去咨询了心理医生，但在平安记忆里根本没有关于那口枯井的记忆，于是心理医生也不知道说什么，但最近好像已经没有做过那个梦了。
揉了揉昏沉沉的脑袋，昨天平安是很晚才睡的，很晚睡的原因是平安失眠了，平安很少失眠，但昨晚听着暴躁的雨声......
平安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起床到床边拉开帘子，外面进来的暗暗光线让房间有了颜色，周围事物的轮廓清晰了很多。
窗户上有了平安的镜像，眼睛聚焦、散焦，重合不断。
外面依旧在下着小雨，从昨天早上一直下到现在，昨天晚上的时候又下起了暴雨，直到雨声小了，平安才浅浅入睡。
隔着窗户平安都听到了雨击打窗户的声音。
但还好，柳市的排水系统很先进，市区道路一切正常。
平安看着窗外下着的蒙蒙细雨，明湖上的湖面不时翻涌，关于母亲的案子现在有些扑朔迷离。
平安揉了揉眉心，头疼。
03
聚贤一中门口，平安左手提着一个饭盒，右手撑着一把黑伞站在风雨里，立于天地，刮着斜风，裤子上沾满了细小的雨珠，随手弹了弹，消失不见。
这柳市的事情已经办完，昨天晚上的时候平安订好了回安市的机票，但在走之前平安想再见一见这个小个子，于是就在附近买了午饭。
校门口的宋磊落穿着蓝色的雨衣在给平安开锁，看见平安手里提着的饭盒脸上浮现笑容，乐呵呵问，“又来给孩子送饭啊。”
平安笑着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对于这个保安平安还是非常看好的。
学校教学楼的前面有些地方有深深的积水，因为最近的暴雨，一些的路面上还飘着下水道的垃圾，绿的，红的，白的，各种各样的颜色都有。
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令人恶心的味道，在下水道旁边有穿着蓝色的工作人员顶着小雨在努力地进行抢修。
经过校门口前面那一片针树的时候，平安抬起了头。
在这片针树林里，最高的那棵针树上，刚刚搭好的鸟窝已经被昨天的大风吹没有了，甚至那棵针树另一侧的树干也被大风吹折断了，直直地斜在树林里，在断裂的树枝上，有一群白色的小鸟伸着尖尖的嘴在啃咬树心，树林发出咚咚咚地声响，好像捶打在平安的胸口，不断在耳膜中回响。
内心波澜不惊，已经尽力了。
平安笔直地站四班的走廊上静静地等着，教室外面摆放着数不尽的雨伞，形成了一大片水渍。
低头看了看手表，还有一分钟就要下课了，旁边的教室里学生开始躁动起来，桌子的碰撞地面的声音响出来，回荡在空荡的走廊，一些靠近过道上的学生已经将书本放回了抽屉里，只等着外面的下课铃声响起，就随时准备着冲出教室。
在讲台上尽力讲课的历史老师这时候看见这样的学生也只是淡淡的笑笑，并没有责备学生。
其实也是没有办法，学校里的学生多，食堂卖饭的窗口少，学生每次买饭都要排很长时间的队伍，为了节省时间，不得不提前准备。
甚至有一次上课，老师为了讲一道难题不小心拖堂了半分钟，结果导致整个班级到食堂的时候，排队买饭的队伍已经排到了食堂门口，班里的一部分的人嘴里就说出了几句关于那位老师恶毒的话……
但不管怎样，总会有人会排在队伍的最后一个，总会有人会花二十分钟来排队，也总会有人中午吃不了饭。
急促地铃声响起，破旧的教学楼开始晃动起来，各个年级的学生从教室里涌出来，迅速形成一片涌动、粘稠的黑色海洋。
平安盯着从四班出来的学生。
“没有自己要找的人。”
想了想，估计史静是要到最后才去吃饭的，等走廊上的学生走的差不多了平安才进去教室。
一进教室，闷热的气息就迎面而来，空气里夹杂着各种味道，令人倒胃口。
平安直接看向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没有史静，扭头看了看教室四周，教室里只有没几个的学生在睡觉，还有几人在小声说话。
平安很确定，刚刚从四班出来的人影里没有史静。
平安穿过窄窄的过道，过道上有着很多垃圾食品的塑料袋，蛋糕上的奶油被人踩了一脚，粘在地面上，黏黏的。
平安走到倒数第二排，旁边有一个女生低头在写作业，身上的白色校服很干净，洁白细嫩的手腕上套着黑色的绳子，看来应该是用来绑头发的，她的头发挂在身后。
平安在她身边的时候有闻到柔和洗发水的味道，清清淡淡的。
作业本上写的字体，清新飘逸、工整、娟秀，不过跟史静的字比起来就有差那么一点，问，“你知道史静去哪里吗？”
那个女生抬起了头，脸很干净，两眼看着平安，又扭头看了看史静的位置，回答说，“她星期一下午就回去了，到现在也没来上课，听老师说她家里好像出了什么事情。”
平安注意女生的词语，“星期一？”，“好像？”
女生解释道，“昨天我去办公室交作业的时候隔壁老师说的。”
平安默了默没有说话，心中不安分的情绪开始出现。
史静是在星期一下午回去的，昨天没来上课，今天也没来上课，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想到昨天的暴风，心中不安的情绪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直至最后引发雪崩，把他淹没在漫天的雪地里，透不过来气了。
04
出了教室，迎面一阵冷空气袭来，跟教室相比是两个世界，外面的世界却是干净的，清冷的。
平安从衣服里拿出手机给史静的班主任打了电话。
“你好，我是史静哥哥，史静最近这几天为什么没来上学？”
“她妈妈说家里出了事情，要让回去史静回去一趟，具体的事情她妈妈也没有给我说，所以我也不知道。”
平安内心里的某处猛的下坠，天空中的乌云飘了过来，周围更加黑暗了。
挂了电话，平安顾不得雨水打在身上，快步地走向校门口。
“小个子，你可不要出事情啊。”
05
一路上平安的车速开的很快，平安的整个心都有在悬着，外面的小雨开始慢慢变大起来，前面的视野已经受阻，车窗外的树木飞快地向后面掠去。
还好平安记得上次坐公交车路线，知道定安路在哪里，开车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到了定安路。
汽车开不进小路，平安在站牌路口下了车，撑着雨伞，感受到天气，外面的雨下的更大一些，温度也更冷了，平安穿着厚风衣甚至也有感到冰冷彻骨的寒意。
马路对面的小摊卖已经收起了露天的摊位，只在摆在店内营业。
店门前面的巨大红色灯光牌亮着，在这阴暗的天气里很是吸引人，因此“慕名”前来小店里吃饭的人很多，夫妻俩这会儿有些忙不过来，刚刚还不小心把一号座点的菜送到了二号座上，还好两位顾客也都没在意，呵呵一笑也就过去了。
前面的小路都是土路，每每下大雨就变会得泥泞无比，周围的路面上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脚印踩在上面，像是一份别样的投名状。
平安没在意脚下路面的泥乱，快步走在土路上，脚上穿的黑鞋子已经沾满了褐色的泥土，走起来的时候沉重无比，踩踏、溅起的水渍滴溅到了裤子上，不一会裤子上满是泥星点点，雨水也冲洗不掉。
06
十分钟后，平安看到了前面的小镇，小镇上家家户户的高大烟囱里依旧升着做饭的白烟，呜呜的飘向暗黑的乌云中，然后被同化成其中的一份子。
平安看见那里的蓝色小棚子依旧在荒原上立着，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还好，棚子没有塌陷。
等平安走到棚子前面的时候才注意到，帘子的门口有很多脚印，从脚印从痕迹来看年龄应该不是很大，地面上放着一个铁锹，不过已经生锈了，上面有翻新泥土的痕迹。
前面菜地里的塑料薄膜被人撕扯开来，地里种的蔬菜被人乱踩一通，已经不能再吃了，史静看见了已经不会放任不管的，除非……
想到这里平安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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