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大门一关,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最近公司事情太多,涉及的人员自然也多,忙起来的时候难免觉得有些闹心。
周仲景眉头紧蹙,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靠着办公椅闭目养神。
大约过了十分钟,办公室的门才又被敲响。
估计是顾倾到了。
周仲景睁开眼睛,眉头一松,说了句请进,就站起来往外走。
推开门看见周仲景的那一瞬间,顾倾才恍然想到自己刚出顾家时心里有些烦闷,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近在咫尺的这个人。
在面对顾家人时她可以镇定自若,还能够迅速地予以反击,但无可否认这需要消耗大量的精力。直到见到周仲景,她紧绷的情绪仿佛才稍微得以松懈一会儿。
周仲景离她很近,自然也感受到了她神色的变化,对于她对他的无防备,他自然是乐见其成的,甚至还有些欣喜她这种无意识的依赖。
她本人其实对这些还有些懵懂,但以她的聪慧,距离开窍的那一天并不会太久,这点时间,他等得起。当然,为了保险起见,他不介意采取一些方法,例如日渐加深她的这种依恋,慢慢地、一点点地渗透进她的生活里,直至她心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他的踪迹。
“堵车?”周仲景看了看时间,比预计的时间迟了接近20分钟。
“嗯,有一点。”午饭时间路上车辆较多,堵一会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顾倾却第一次觉得堵车的时间这么难熬。
跟在他身后走到沙发旁边,顾倾看了一圈,没看见景烟,周仲景主动道:“妈还要一会才能到,饿了吗?”
顾倾每次听见这个称呼都有些不适应,她犹豫了一下,应道:“还好。”
“我叫人去帮你买点吃的先垫一垫?”今早的早餐吃得比较早,而现在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估计也饿了。
周仲景说着就拿起手机准备拨电话。
顾倾连忙阻止他,说道:“不用了,呃,阿姨等一下应该就到了。”顾倾磕磕碰碰地说着话,太久没有喊过妈妈这个称呼,感觉很陌生,也很别扭,她踌躇了许久,至今也没能喊出口。
周父周母在她对他们的称呼这件事情上似乎特别执着,每次在她唤他们叔叔阿姨时,他们总是坚持不懈地去纠正她。但这个称呼并不是一时半会能改变的,而且并不是她不愿意叫,只是每次爸妈这两个称呼到了嘴边,就是很难喊出口。
周仲景听见她的话,无声地笑了一下,说道:“你最好习惯一下,否则到时候爸妈听见了可能会有些伤心。”
其实周父周母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不指望着她现在就能改口,准备在相处过程中循序渐进的、潜移默化地改变她的称呼。
但周仲景现在却以自己父母为由,把这个进程硬生生地拉进了一大截。
他承认有些卑鄙,但又如何?只要在不伤及对方的前提下,为了自己喜欢的人耍些小手段,正常极了。
周仲景也对自己的这份感情感到很突然,但在他27岁的单身生涯中,第一次对一个人有这种强烈的感觉。
对她莫名在意,对她的情绪感同身受,舍不得让她受一点委屈,甚至在工作间隙也会想着她这个时间在做些什么。
但花了一些时间想清楚后,他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感情,并打算“近水楼台先得月”。
之前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可借鉴,那些个兄弟泛滥的情感经验也不太可靠。
他一时间也想不出有效的方法,只能凭借着本能去接近她,以她舒适的能接受的方式去和她相处。
所幸,效果还不错,他看着眼前的人,眼神柔和,顾倾那高高筑起的心墙被他撬动了些许。
顾倾顿了一下,周家父母并没有强行要求她改口,但她每次看着他们期待的眼神,都有些承受不住,她抿了抿嘴唇。
见她为难的模样,周仲景突然间就不想过于逼迫她了,正想开口……
“嗯。”顾倾应了一声,掩饰般地捧起了茶杯。
周仲景眼神一闪,便看见她微红的耳朵,他勾了勾唇,也应了一声。
两人正沉默时,门开了,原来是周母到了。
司机跟在后面帮着把几大盒饭菜放在茶几上,便去了员工食堂。
周仲景把保温盒打开,把菜拿出来摊开,顾倾在一旁帮忙。
景烟看着默不吭声在盛汤的顾倾,敏锐地察觉两人的气氛有些古怪。
她悄悄地冲着自己儿子递了个眼神,后者摇了摇头,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顾倾。景烟挑了挑眉,第一次对自己儿子的效率感到不满意。
不过,感情不比谈生意,而且自家儿子一向都有自己的主张,她相信他应该有了下一步的打算了。
顾倾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自然没有察觉周家母子俩的眼神互动。她把汤给周母,迟疑了一下,有些别扭地说道:“……妈妈,喝汤。”
周家母子俩同时一愣,朝顾倾看了过来,眼神有些异样。
景烟脸上一喜,眼神很是炙热,语气有些惊喜,应道:“好!”
每次的坚持终于有了回应,景烟自然十分惊喜。
她的声音含着的笑意太明显,顾倾的脸上有些发烫,急忙把另一碗汤递给了周仲景。
周仲景把碗接过来,顺便把手中的筷子给顾倾,眼神愈发的柔和。
坐在对面的景烟见状,笑意更深,好好好,她得回去告诉自己那口子,儿媳妇叫她妈妈了,让他羡慕去吧!
虽然三人各怀心思,但还是和和美美地吃了个午饭,然后捧着茶水,充当消食。办公室的空调温度适宜,食困突然间就涌了上来,捧着茶有些昏昏欲睡。
周母看着窗外,上午还艳阳高照的天空此时灰蒙蒙的,显然是下雨的前奏。
“好像要下雨了。”刚走近窗边,豆大的雨点忽然间就打在了窗台上,她急忙关上了窗。
雨势渐大,丝毫没有停止的倾向,逐渐的还刮起了风。
虽然商场就在隔壁,但按目前的天气,估计不能成行了。
顾倾看了一会雨水,便靠在了沙发边上,神情有些疲惫。
周仲景见她脸色有些异样,问道:“不舒服?”
顾倾确实有一点,昨晚一晚都没怎么睡,上午又回了趟顾家,大约是累了。她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有些累了。”
“进去休息一下?”周仲景指了指他平常午休的休息室,道。
“对,反正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先去睡一会吧。”周母观她脸色有些不好,也劝道。
“不用了,我坐一会就好。”虽然现在床对她来说极具吸引力,但她还是拒绝了。
她隐约觉得周家其他人想要撮合他们俩,在她看来,休息室那张床对他们现在的关系来说过于暧昧,在不知道对方的心思前,都不适合太亲密。
听到她的拒绝,又看了看她有些苍白的脸色,周仲景皱了皱眉,但没再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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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倾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晚上在老宅吃完晚饭。她觉得脑袋有些昏沉沉的,一直提不起精神,就有些想回景苑休息了。
沙发对面一直默默留意着她的周仲景盯着她看了一会,突然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
顾倾被他的突然吓了一跳,刚想问怎么回事,就见身前的男人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顾倾反应有些迟钝,见他脸色不好看莫名有些慌,下意识地伸手拉了拉他的手。他的大手冰冰凉凉的,十分舒服,握住就不想放开。
“你发烧了。”周仲景一脸的凝重,看了一眼她拉着他的手,感觉仿佛是一团火握了上来。
他任由她拉着,转头喊福嫂打电话叫家庭医生过来。
“哦哦,好的!”福嫂急忙去打电话。
周家顿时兵荒马乱的,周爷爷和周父周母围过来,景烟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烫得让人心惊。
“下午她就有些不舒服了,怪我没留意。”景烟看着脸色陡然直下的顾倾,说话间很是自责。
周家人的身体素质一向很好,平时也很注重养生,所以生病的时候极少,一年都未必会请一次家庭医生,这次竟一时忽略了。
“没有,是我的问题。”周仲景敛下眉眼,蹲在顾倾身前,语气较平时更加轻柔:“还能走吗?扶你回房间。”
顾倾昏昏沉沉地看了他一眼,勉强点了点头,在他的搀扶下试图起身,却因为头重脚轻险些摔着,被周仲景眼疾手快地搂住了。
周仲景拧了拧眉,一言不发地横抱起顾倾,转身就往房间走。
他的步伐很大,但却走得很稳当,顾倾透过烧得有些发红的眼眶往上看,迷糊中感受着他沉稳跳动的心跳,伸手抓着他背后的衣衫,安心地闭了闭眼睛。
顾倾的温度上升得很快,等家庭医生过来时意识已经有些不清醒。
恍惚中她似乎看见了周仲景的眉头皱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不用担心,就被扯进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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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倾似乎进入了梦魇,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只开着一个小小的窗子的小房间。里面放着许多杂物,令狭小的屋内显得更加狭窄,因空气不流通而有些异味。
她发着高烧,那些人喂了她一些药,但没什么效果。
烧得神志迷糊时,她似乎看见妈妈站在了窗外,正安静得看着她。
仿佛一下子有了力气,她奋力地挣扎着爬起来,小手朝着窗边伸去,哭泣着喊道:“妈妈,倾倾好想你,你怎么不来找倾倾?倾倾好难受、好害怕,你抱抱倾倾好不好?”
但是妈妈却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她的眼中含着泪水,不仅没有靠近,还离她越来越远。
顾倾努力伸手,哭着索要妈妈的抱抱,但没有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妈妈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远方。
“妈妈,带我走……”顾倾跌落在地上,意识渐渐飘远,双手无力的垂下,中途似乎被一双温暖的大手紧紧握住。恍惚中,她似乎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我带你走。”
这道声音很轻柔,她脸色浮起了笑意,妈妈回来接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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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倾睁开眼睛时,就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睛,她眨了眨眼,意识还有些没回拢。
床边似乎还坐着一个人,她转过头,逆着光看不太清楚这个人的身影,只知道这道身影很消瘦,她下意识地喊了声:“妈妈。”
景烟的眼眶红红的,一听见这个称呼眼里的泪水忽然就止不住了,她带着哭腔,轻柔地应了句:“哎,妈妈在呢。”
顾倾被她的眼泪吓得意识也清醒了过来,看了眼一旁不吭声的周仲景,问道:“怎么了妈妈?”
周仲景看了一眼景烟,后者擦了擦眼泪,说道:“没事,妈妈看见你退烧了,太开心了。”
说着她站起来,笑着对顾倾说道:“厨房里熬了粥,妈妈去给你端上来。”说完匆匆忙忙转身出了门。
顾倾见景烟神色有些异常,看向身边的周仲景,刚想问问,转头却发现周仲景的脸色也有些异样。
平常周仲景是淡淡的,脸上鲜少会有其它明显的表情,但现在他的脸色却又些不同,仿佛压抑着一些情绪。
……似乎充满了怒火,但他看向她的眼神却又很平静,隐约带了些关切。
她顿了顿,不太确定地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周仲景避重就轻,问道:“要坐起来吗?”
“嗯。”顾倾刚退烧,身子还有些无力,被周仲景搀扶着靠坐在床头,才发现两人的手还紧紧拉着,正确来说,应该是顾倾抓着人家的手不放。
顾倾木了木,估计是自己发烧烧的迷迷糊糊的时候抓住人家了。
她的脸上一热,默默松开了手,但不知道为何,心里忽然觉得空落落的,甚至有一瞬产生了把手抓回来的冲动。
周仲景手上一空,神色有些变化,下意识地往下看了一眼,沉默地握了握手。
两人各怀心思的坐着,一时间竟无法直视对方。
幸好景烟很快就端着粥返回房内,顾倾闻着肉粥的香味,肚子瞬间咕咕地叫了起来。
“好香。”顾倾迫不及待地想接过来,却被景烟躲开,对上顾倾疑惑的眼神,她温和说道:“你刚退烧,又饿了这么久,可能拿不住粥碗,妈妈喂你吧。”
“不用了,我拿得住的。”顾倾不好意思让她喂,又伸手去拿。
伸出去的手中途却被一只大手拦截,顾倾愣了一下,看向把自己包裹进去的手,刚退烧的脑袋一时反应有些迟钝。
“让妈妈喂。”周仲景的语气有些不容置疑,对上顾倾漂亮的眼睛,说道:“不然,我来喂?”
顾倾怔了怔,看着凑近的俊脸,长长的睫毛轻轻地眨了眨,喃喃道:“那还是妈妈喂吧。”
眼前的周仲景眼里带了笑意,抬手揉揉她的头发,说道:“乖。”
看见她的耳朵立马染上了颜色,他满意地笑了,站起来把位置让给景烟,说道:“喝了粥记得让她把药吃了,我先去处理一些事。”
景烟坐过去,白了儿子一眼,说道:“还用你说,滚吧。”
景烟知道他要去做什么,朝他摆了摆手,语气有些不耐烦,但眼里却带了笑意。
“我待会回来。”周仲景点了点头,转头对顾倾说道,语气轻柔。
“好。”顾倾以为他要去处理工作,点了点头。
景烟等儿子出去后,给顾倾喂了一口粥,发觉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似乎在发呆,疑惑道:“怎么了?”
顾倾回神,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周仲景的手的触感有些熟悉而已,许是刚才自己一直抓着他的手的缘故吧。
景烟又喂了她一口,还是有些不放心,怕她又烧了起来,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温度挺正常,柔声问道:“头疼吗?晕不晕?”
“不疼,不晕。”顾倾摇了摇头,把景烟的手握在手中,笑着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高烧刚退的原因,顾倾脸上是少有的依赖。
景烟看着她的笑脸,又想起昨晚她梦里哭着喊妈妈的时候,心里难受,语气更加温柔,道:“嗯,乖,那快把粥喝了,吃了药再休息一下。”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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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仲景出了房门,径直到了书房,爷爷和周禹已经等在了里面,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见他进来,两人站起来,爷爷关切地问道:“怎么样,没又烧起来吧?”
发烧时有反复,他们都有些担心。
周仲景没有开口,沉默地摇了摇头,表示情况挺好。周家父子松了一口气,悬了一整晚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那么,接下来可以谈谈下一件正事了。”与周仲景不同,周禹待人接物一向都是温文尔雅的,少有现在的凝重,还夹杂着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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