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章

“吱呀——”屋门被轻轻推开了一道缝,小心翼翼进来一个身子,借着微弱的月光,孙方圆仍旧认出来人,顿时轻舒一口气,但是手中的凳子并没有离手。

“小玉?”

“孙公子?”小玉被孙方圆的呼唤声吓了一条,这个点孙方圆不应该在睡觉吗?怎么会站在门后?点亮烛火,看见孙方圆呆呆地站着,手里还拿着一个凳子,更加疑惑,“你这是为何?”

孙方圆见小玉一脸惊奇,放下戒心,回躺到床上,无力地问:“你不是院长派来杀我的?”

小玉脱了鞋袜凑上来,天真地问:“公子为何要杀你?”

“那你来干什么?”孙方圆实在想不通小玉为何大半夜跑过来。

“公子担心你,让我过来陪你!”小玉没有一点恼火的意思,仍旧轻声细语地说。

“他担心我?”孙方圆只想呵呵,吴念远此刻恐怕最希望看到的是她立马死掉,“他担心我什么?”

“嗯……公子没说,只说让我来陪你!”小玉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一副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模样。

孙方圆觉得其实像小玉这样也挺好,没有自己的主见和思想,只用像机器一样执行主人的命令即可,至少没有丝毫烦恼。

“睡吧……”孙方圆闭上眼皮,不知为何这一闭眼竟然一觉睡到天亮。

次日,在去乐乎班的路上,她无意听到有学生在议论:“听说,吴院长这两年贪污了不少银子!”

“是么?我说今年的饭菜质量下降得这么快!”

“嗯嗯,连有水平的夫子都请不起,原来都是被院长私吞了!”

“……”

孙方圆张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但是……吴念远贪污的事是谁传出来的呢?吴念远第一个肯定会怀疑她!

不行,她必须要去见吴念远一面,让他说清楚!

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说不说清楚已经不重要了,她目前只用把心思放在教学上,其他的事都不要管。

乐乎班偌大的教舍,竟然没有几个学生。

“人呢?”

“听说书院发生了大事,他们都去看热闹了!”

孙方圆隐约可以猜出学生们所说的大事指的是什么,但是她铁了心不去理会。然而在讲课的过程中,她的脑子里不停地浮现出许多画面。第一次见到吴念远时的温暖,无意闯入他浴室时的尴尬和窘迫,俩人合作斗公主时的默契……最重要的是,他把他会读心术的秘密暴露给她,这份信任是多么的难得啊!

可是,偏偏这样一个人,竟然是个贼……即使是为了资助贫寒学生,也不行!随时会翻船,吴念远有武侯府护着,她只能当替死鬼!

如果他肯就此收手的话……

孙方圆决定先帮吴念远度过这次的难关再说。

当孙方圆到寒烟院门口时,门口已经围了很多学生。

“里面情况如何?”孙方圆问学生。

“听说院长贪污了很多银子,书院的三大副院长以及餐饮商铺的老板都在里面,正说这事呢!”

孙方圆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得如此之快,挤进小院,在花厅外打探里面的情况。

吴念远端坐在主位,三大副院长来了两个,掌管戒律的公副院长没来。其他两个副院长分别坐在两侧,中间站着一个胖乎乎身穿绸缎的中年男人,一脸油腻。

孙方圆低声问旁边的夫子:“吴院长来之前,可曾出现过副院长同时来院长这里发难?”

“未曾!”

孙方圆冷笑,吴念远好歹是皇帝亲自任命的院长,腰杆不可谓不粗,贾副院长有胆子来发难。以前的院长恐怕都没有皇帝撑腰,三大副院长都没敢发难,这说明了什么?

唯一的答案就是,以前的历任院长都贪污,只是他们都把贪污的银两分给了副院长们,大家都得到了好处,谁还去发难?

吴念远定然没有把贪污的银两分给贾副院长,贾副院长心中不平,故而冲吴念远发难。

唉,当官果然难,就连书院这种纯洁之地也难免陷入其中。

这次吴念远能挺过去吗?贾副院长和杨副院长显然是串通一汽的,目的就是借此事把吴念远拉下马!

不知为何,心不禁高高悬起!其实她应该盼望贾井祥能借此事绊倒吴念远才对,可是……心里为何在为吴念远担忧?

油腻男一脸歉意地说:“吴院长,你把每顿饭钱压低至五个铜板,我们真的没有任何利润可挣,您别怪我……”

“五个铜板?”贾副院长惊讶地说,“可是每顿饭是按十个铜板收学生的,请问另外的五个铜板去哪里了?

胡副院长看似是问中年油腻男,其实在质疑吴念远。

孙方圆不禁为吴念远捏了一把汗,同时也暗自惊心,吴念远想钱想疯了吗?连学生的餐饮钱也克扣?此刻的她很矛盾,既担心吴念远应付不了贾井祥,又希望有合适的方式让吴念远悬崖勒马!

钱老板说的八成是真的,只是这个钱老板太不厚道,也太没头脑,被胡院长利用,试想此事一出,日后无论谁当院长都不敢再跟钱老板合作,他能为利益出卖吴念远,就可能再次为了利益出卖其他人!

只见吴念远面色不变,对阿书说:“去把我和钱老板签订的契约拿过来!”

阿书很快就把当初签订的契约书拿出来,扔在钱老板脚下。

“钱老板,您自己看吧!”

钱老板并没有看契约书,而是说:“契约书上的确是十个铜板一顿饭,可是吴院长,您私下约见在下,谈的价钱,每年都会把节省下来的上千两都送给您的呀!”

阿书急忙打住道:“钱老板,说话得注意点啊!院长何时收您的钱了?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

钱老板也不急,缓缓道来:“香飘十里的茶馆老板可以作证,我都带来了。每次我给吴院长钱的时候,茶馆老板都知道!”

孙方圆心里思忖:以吴念远的智慧,应该不会留下如此隐患!且看吴念远会如何应付。

吴念远面无表情,淡淡道:“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

孙方圆不解,钱老板能把茶馆老板请过来做人证,定然提前买通了茶馆老板,茶馆老板的说辞对吴念远一定不利。

不多时一个干瘦老头走了进来,钱老板指着主位上的吴念远对老头说:“你快说啊!今年腊月二十,在您的茶馆里,我是不是送他一箱子银子?”

干瘦老头煞有介事地朝主座上看了一眼说:“钱老板,你什么意思?我虽然挣钱不多,但是不能昧着良心说慌吧?那会遭雷劈的!还有您今天早上给我的这二两银子,我现在还给你,我可不干缺德事,老朽我根本没见过他!”

钱老板一脸尴尬,嘴巴也变得不利索,拉住干瘦老头更加焦急:“你……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干瘦老头不再吭声。

孙方圆很狐疑,同时对吴念远的手段感到惊心,吴念远一定跟钱老板私下有交易,只是选择的地点是干瘦老头的茶馆,这个干瘦老头跟吴念远的关系一定不一般,甚至是金钱都无法收买的!

钱老板没想到茶馆老板会突然反水,心里有点急,偷看了贾副院长一眼,希望他能来化解尴尬。

胖乎乎的贾副院长脸色不太好看,起身打圆场说:“这里面可能存在误会。不过,吴院长,学院近两年的账本可否让我们看看?毕竟现在外面传了许多对您不利的流言,如果把账本拿出来,相信谣言就能不攻自破!”

谣言……哼!这谣言八成是贾井祥放出来的!

孙方圆紧握的拳头手心里尽是汗水,原来钱老板只是开胃小菜,看账本才是真正目的,账本……真账本绝对不能给贾副院长看,不过以吴念远的谋略,定然提前准备了假账本,只是不知假账本做得水平是否高超?

吴念远仍旧没什么表情,声音也是冷冷清清的,说:“去年的你们都已看过,今年的还没整理好……”

“吴院长,孙芳原已经看过今年的账本,为何不请他来说说呢?”贾井祥根本不给吴念远周旋的机会。

被点名的孙方圆一惊,这么快就要面临抉择了吗?

不等吴念远回应,孙方圆快步走入花厅,朝众副院长施礼,最后又给吴念远施了一礼。

吴念远表情一向清冷,这次孙方圆感觉他看 向她的眼神更冷了。

贾井祥脸色的笑意根本遮不住,如同一个胜利的将军,朗声说:“孙夫子,你可曾看过今年的账本?”

“看过!”

“可有问题?”

“贾院长,我一个教书先生,对账目一窍不通,有没有问题我怎么能看出来?”孙方圆语气很诚恳,即使她指出吴念远的账本有问题,吴念远也会用这句话把贾院长的退路全部堵死。

她并非要帮吴念远,而是以这两天她对吴念远的了解,既然他有胆子私吞那么多银子,定然铺好了所有的退路,否则他怎会有胆量给她这个外人看绝密的东西?

“这……”贾井祥想过一千种可能,唯独没想过孙方圆也会临阵反水,无不惋惜地说,“方圆,你应该知道为虎作伥的后果……”

“谢贾院长关怀,只是小生愚钝,谁是虎?”孙方圆故意气贾井祥。把吴念远比作虎,这个比喻她一点都不喜欢,

贾井祥盯着孙方圆手抖了抖,最后又无力放下。前天,孙方圆在教舍酗酒,他不该帮保他的!

吴念远见贾井祥偃旗息鼓,接住话题说:“今年的账本三天后整理出来,如果贾院长有兴趣可以来查!”

“好!”贾院长答应的很爽快!他已经请了京师最有名的账房先生来审账,只要是假账,一定能查出来。

孙方圆看不透贾井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贾井祥应该乘胜追击,不给吴念远喘息的机会,现在就看账本才对。亦或是贾院长有绝对的把握三天之内,吴念远没能力做出一本假得天衣无缝的账本?

眼见账本一事告一段落,负责教学的杨副院长起身说:“院长,我建议将举人以下的夫子全部清退!”

孙方圆感觉脑袋有点大,原来重头戏是针对她啊!她很不解,她与杨副院长前无怨近无仇,他干嘛针对她?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和贾副院长是一伙的?贾副院长觉得她这个自己人已经叛变,不惜将她除去?

最悲催的是,她既不是贾井祥阵营的人,更不是吴念远阵营的人,她一旦被赶出书院,吴念远正好派杀手将她除去!

好悲哀,穿越不到十天,竟然要下线了!博士的文化程度都救不了她。

她闭着眼睛等待着吴念远宣判她的死刑!

只听吴念远清冷的声音响起:“的确该清退一些没有真才实学的夫子了!”

完了,完了,孙方圆万分沮丧。

“不过,此事不用操之过急,待到四院赛诗会结束后,凡没进前五十的全部清退!”

啥?孙方圆如同在黑夜中看到了一丝曙光,吴念远并没有对她下杀心,反而在变相帮助她?吴念远……吴念远你……

杨副院长藐视了孙方圆一眼,不以为意,孙芳原只是个秀才,想进前五十,简直就是笑话。

直到三大副院长陆续退出寒烟院,孙方圆的心仍旧平静不下来。经过今日之事,她清楚地知道她要想在敬贤书院安然生存下去,必须站队!吴念远能容忍她几次呢?

随着三大副院长的离开,学生们也纷纷散去,寒烟院恢复了宁静。

孙方圆却呆呆地站在原地,嘴巴有点干。

阿书看见孙方圆没好气地说:“你杵在这里干什么?”

孙方圆不给阿书计较,在花厅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

“阿书,上茶!”清冷的声音响起。

“那个……院长……今天的事真的不是我告的密……”她已经决定坚定不移地上吴念远的贼船,尸骨无存胜过曝尸荒野。

“嗯……”吴念远并不看她。完了,吴念远还在生气。

“院长,我……那个我想……知道那些银两的去处!”孙方圆试探着问。她既然要上吴念远这条贼船,她得对贼船知根知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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