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秋天我苦苦做了大量工作，叫侄儿到我的班上补习。他不愿补习，我又给他做思想工作，让他去县职校高职互通班就读，倘若成绩排名前列可以转到普通高中就读，我在那里给他交了学费。但是后来，他选择了去一所私立中学补习初三。
元宵节前母亲打电话给我，说侄儿又想转到我的班上来就读。元宵节回家，顺便就把它带回了县城我们家。早上七点钟把他从床上叫起来，赶到这个镇上，在镇上给他买了小包子豆浆作早餐。
昨天下午妻子进他屋子，闻到一大股烟味。
“你抽烟的？”我厉声喝到。
“嗯。”
“你爸爸抽烟，你爷爷不抽烟，你去问问他们俩，赞同你抽烟不？”我看他脸红一陈，白一阵，没有说他，继续在电脑上写我的日记。
一路上没有一句话。带他到班上，给他讲了学校规矩。我回到家进他住的屋子找上一年的教本。见他的手机冲电器在枕下，顺手掀开想看看他手机是不是在枕下，手机不在，一只廉价的“黄果树”烟如婴儿孤零零地躲在床枕头下。
打电话给三弟求证，说从没看见他抽烟。轻描淡写地跟我说:
“你跟他说叫他不要抽了啥。”今天的教育，家长们都有一个好心态。
从总务处领了教本，主任说教参书还没有到。我就想教参书是爹，教材是儿。只有儿等爹，哪有爹等儿，教材先到才是理。况且教参花的工夫多得多，也厚得多，光印刷就耗费了时日。我没有教参还真上不了课，怕讲偏，偏理是不能传导给学生的。尤其是今天的教育，是不允许教师犯一丁点儿错误的，倘若犯了错，被别人抓住辫子不放，晋级、考核、绩效、目标奖等有可能统统受影响，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教出了越来越多胆大包天的学生，却塑造了越来越多胆小如鼠的老师，且不敢明目张胆而过街。
事先，主任在工作群里通知，叫大家务必去领新教材，因为教材较往年变化比较大。
我翻开目录一看，课文篇目和往年一模一样。见教务主任在门卫室:
“张主任，今年的教案是要电子的还是手写的？”
“我现在都还知道呢。说是集团化办学，要集体备课，每一课要有一个主要备课人。”
我们这个县的教育要干大事。上期开学要求教学工作计划要落实到天，我开玩笑说:
“哪个龟儿子耽误了我的课，我就是龟孙子了。”无疾而终。我未曾做过官，不知官家们的计划是不是落实到了天？
这时，校长来了门卫室，分管安全的副校长也来了门卫室，思教主任也来了。总务主任一进门，操作洪亮的声音向校长说道:
“我打电话给他们三个，三个都不来呢。”
“开学第一天食堂不能没有人照管。”熟知内幕的人说到。“我们也要复印安全责任书”。副校长说。
听大意，是管食堂的两个老师和负担复印的老师拒绝来学校继续承担这项工作。
原来，上学期末绩效考核，因工作量不足，一个食堂管理员平均到自己人头的绩效钱还不够扣。最终到帐上的只是第十三个月的工资一千五百元，另两个同事也只有一千多。而绩效加第十三个月工资，最高的同事拿到了一万六千多元。
“不服从工作安排的，写一个报告上报教育局。”校长说到。这个学校看似风平浪静，其实是暗波涌动。只是，我告诫自己不要站在风口浪尖上。
“定公问曰：‘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论语·八佾》）政事管理不仅仅是以法治人，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以礼治人。今天我们很多领导更注重权威，无法也不可治，但只以法治，却治不了本，下属口服心不服，一旦领导有难，必定落井下石。孟子告齐宣王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孟子·离娄下》）孟子告诉齐宣王说：“君主把臣下看成为自己的手脚，那臣下就会把君主看成为自己的腹心；君主把臣下看成为狗马，那臣下就会把君主看成为一般人；君主把臣下看成为泥土草芥，那臣下就会把君主看成为仇敌。”这是孔孟之道中非常古朴的意见。它表述的观念是：“君臣有义”；而不是后世宣扬的那样：“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见领导们在说公事，我赶紧离开了门卫室。
昨天下午妻子有事找一个同事，在电话里也提起了绩效考核这一件事，同事说:
“开学我也要去问问校长，为什么同样的工作量，我的班主任考核分数还在她的前面，却比她少了一千多，我只和她比。”
“如果听我的，保持内心的宁静。总有人会去反映，我们不当勇士。就算推翻考核结果，你又能多多少呢。”我苦心劝同事。
“好嘛，我听你的。”
回到家里，我把去年和今年的教材拿来细细的逐叶比较了一下。远远地看，还是那条裤子，只是去年的旧，今年的新。旧裤子上原本有一朵朵的小补丁，镶着漂亮的小梅花朵朵。但新课本，上面的梅花朵朵换成了桃花朵朵。我不禁高兴起来，我不穿补疤裤儿了。我们这个民族是一个有钱的民族，经济总量已经跃居世界第二了，去年的旧裤儿早该丢到垃圾堆里去了。
但我依然还是喜欢我那条旧裤儿，喜欢那朵朵梅花，在旁边是我用尽心血描摹的梅花，一个个补丁，浸满了我的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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