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给妻子、女儿、侄儿做好中午饭,才赶去参加三堂妹婚礼。天如星寥落般飘着几颗雪花,大家坐在院落里吃饭,冷得瑟瑟发抖。摆完一个轮次,我见父亲和二叔坐上了院子中央的饭桌,陪前来接亲的客人吃饭。我赶快进屋子把坐在回风炉边的烤火的人请离开,把父亲们一桌安排到了屋子里的火炉边,又腾挪开堂屋里的东西,安放了一张饭桌,旁边的小屋子里也安放了一张饭桌,饭桌子下安放了一盆燃得很旺的炭火。
我说我是一个自燃型的人,不仅燃烧温暖了自己,也温暖了别人。父亲们一桌吃饭接近尾声,人陆续离开了饭桌,二叔还在陪三堂妹夫和三堂妹夫的舅舅喝酒,三堂妹夫见我到了饭桌边,要敬我一杯,坐下来陪他们喝了一点。我是不太喜欢饭桌上的热闹的,尤其是酒话连篇的热闹,三杯酒下肚,争着说话,说着一些毫不相干的话,酒气薰天,酒话惊天,自己最大。
昨天中午时分,昭艳打电话邀请我参加人和里“我们家”茶院的读书会。谢昭艳原来是县党校的老师,后来跟随省广播电视大学副教授一阳老师学习心理学、茶文化和传统国学,练就了一身非凡的武艺,四处讲学,于是辞了公职,专门去了一家旅游公司开发红色文化课。
我不是佩服她辞职的勇气,是为她短短五六年迅速的知识蓄积成长而惊叹,那柔弱的身子骨下竟有那么强大的毅力。我也跟随着她不断地成长,不过比起她的自律学习的精神,我遥不可及。也许还是智力接受的问题,这是我比不上她找到的最合适的理由。
读书活动昭艳分享了“梅江宫廷小青柑品鉴和茶艺培训”,让我第一次真正认识了小青柑。只有认识她,才会走近她,我就有了走近她的冲动。明年秋天,我就尝试去摘点本地的小青柑做成青柑茶。中午回到家,妈妈已经把我今年冬天采摘下的陈柑的皮晒干了。
参加完读书会,去三叔家接父亲回县城来休息。一大早,我叫醒父亲,赶去给三堂妹举行送行仪式。
临近发亲吉时,父亲在堂屋点上香烛,祭拜了先祖,烧尽了纸钱。父亲就叫迎亲的人进来搬陪嫁的东西,我站在大门口,吆喝:
“每个人尽量多拿东西,不能再回来跑第二趟!”我倒是抢是押礼先生的活。不过,我没有看到押礼先生在指挥。
三叔和三婶坐在堂屋中央,三堂妹和三堂妹夫跪拜,居然大家没有一点悲伤的情绪,三叔一脸的笑,不断地打趣着,叫倒三杯酒,一杯茶。也许,他在通过这种方式掩饰着内心的不忍。他和三婶的位置坐反了,我本想过去提醒一下子,可想到他一直在强调他不在乎这些礼节,新事新办。我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过了火盆,三堂妹脱下在家穿的鞋,迎亲的小姑娘打上红伞,三弟从堂屋把她背到婚车上。昨天表弟问我,明天是你不是你背她出堂屋。我就说,你三弟背,他现在有儿有女。大堂妹结婚的时候,三弟不在,背她出堂屋就只有我了。我就跟表弟说,其实迎送亲也很有讲究的,主迎送亲我们往往要请那些儿女双全的,祈求一个多子多女的福报。所以那些,矜、寡、孤、独、废疾者就要自觉地回避不参与。
那天三叔打电话来,我就跟他提议说,叫三妹夫家结婚的时候少买一些糖食果品。去年订婚的时候,糖食果品用一个小货车拉,整整堆放了半边屋子。我跟三叔开玩笑说,抵不上两瓶茅台酒,我不是说要他们家来得多来得贵,只是简单但要实用。
“这是人家那边的礼节了嘛。”
“我们这边也有我们的礼节啊,您嫁姑娘还没有主动权哦?”三叔无言以对。
我进了堂屋,糖食果品同样也堆了不少,其实我们往往多管了别人的闲事,因为别人的想法根深蒂固。
那天三叔打电话来叫我送亲,我叫他定下主送亲的人。主送亲要懂礼节,人家怎么来,我们要怎么迎,也就怎么送,两边要交接好。知礼节,识大体,免得叫人看笑话,也是我们传统文明文化的一种传承。我昨天跟我们这边送亲的表弟说起迎送亲的礼,表弟也比较赞成我的说法,起码是对我们自己的一种尊重。到了迎亲现场,我看有几个人脖子上挂着一条红线,我就知道他们应是三妹夫家那边安排来的主迎亲的人。坐席的时候我一看,坐了三四桌,来的人不少,却零乱而坐,没有了主和次之分。我也没有看到我们这边主送亲的人坐在桌子上陪吃饭。
送走了迎亲的队伍,我送父亲回老家去。早上来的时候,我就跟父亲讲,在三叔家不用吃早餐了,我们到我工作的镇上去吃羊肉粉。
走的时候,三叔送了父亲一件三堂妹夫家来的礼——夏凉被,也送了大姑妈一件。等三叔打电话叫我拿一件水果走时,说是他家来这么多,烂了可惜。我带着父亲开车离去早已是半里远。
车上父亲说:“我看他家来接亲的押礼先生虽然年纪大,也不大懂礼。来时交礼,去时祭礼,最基本的都不懂。”我就想,可能是各方各俗,但礼大体出自一致。事先可以有一个最起码的沟通,沟通总能很好的解决问题,忙中不会出差乱。
“你三叔给了我夏凉被,也应当给你二叔。现在又给了你大姑妈,那你妹家那边舅舅和姨妈也应有。”
我就说,这是特事物办,因为最后迎送亲队伍走了,就你和大姑妈留在这里,他临时起意,是对你们的尊重和厚爱。我觉得他做得对,不给我和三弟,我们是一点想法都没有,何况他还叫我拿点水果呢。
倘若你问起我们新生的一代祭礼、婚礼,大都一问三不知,因为他们今天已经不听长辈们摆龙门阵了,只沉迷醉心于手机的世界里。我所知道的一点故土的礼法,就是当年听长辈们坐在一起摆龙门阵记在心底的。
《论语·季氏》讲了一个故事。
陈亢问伯鱼:“你有受到老师特别的教诲吗?”伯鱼回答说:“没有。有一次他独自站在庭院中,我快步从庭院走过,他说:‘学《诗经》了吗?’我回答说:‘没有。’他说
‘不学诗,就说不好话。’我就回去学《诗经》。
又有一天,他又独自站在庭院中,我快步从庭院走过,他说:‘学《礼记》了吗?’我回答说:‘没有。’他说:‘不学《礼记》就不懂得怎样立身。’我就回去学《礼记》。我只了解这两件事。”
陈亢回去高兴地说:“我问一件事(却)知道了三件事,知道了学《诗》的意义,知道了学《礼》的意义,还知道了君子不偏爱自己儿子的道理。”
所以我怕在酒桌上听那些毫无边际而争着高阔论的酒话,倘若能好好说几句话的人,不一定读过“诗”,但对生活起码是有认真的学习态度的,这样的人是谦虚的,善于听别人话的人。生活中一个在社交场合风度翩翩的人往往是学过“诗”和“礼”的人,可惜我学得太晚。程颐说,“万物皆是一理,有理则有气。天者,理也。”生活中的每一件小事都不是一件小事,小事背后却是一个大道理。而朱熹认为“理在物先,理在事先,理是万物之本。”理即真理也就是事实,而礼是尊重即道德,其关键点在于一切都建立在事实的基础上。做人不讲理那就是没人性,而不讲礼是没有涵养。讲理重在事,讲礼重在人。所以生活中我们要讲理,也还得讲礼。
故乡那些违背礼法的人和事,很多还清晰地隐藏在我的心里。幸好,我们这个时代,最好的理由就是:我不懂。当不懂的时候,没有人会耻笑你。因为,大家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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