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妈妈的生日。
我在打算着回去陪陪她，人越老，越需要人陪，象我，就有了老的样子，需要一个人陪陪，陪我去看看城外的花，到那林间去走一走，泡一碗普洱茶。一个人孤独的时日，有了念头，却没有行动。那片林子，那条路，是梦一般的存在，而她，今天是一个存在，在我的生命里，是神一样的存在。
是神一样的存在，就要有问候。
我趁中午时间回家陪陪妈妈。进了屋子，一个老人坐在沙发上，定晴一看，是姑外婆，妈妈的姑妈。妈妈正在吃饭，我也正好赶上吃中午饭。鸡蛋炒腊肉，烩白豆腐，素白菜苔，妈妈做的菜很香，把同样的菜换到县城去炒出来，就没有老家吃着的味道。如茅台酒换过地方就变了味。
吃了饭，到妈妈的园子里采了许多碗豆尖，掐了一大捆白菜苔。芮芮、曾曾和茸茸邀约下午过女神节，芮芮说去端一锅牛肉，我配搭两个素菜就可以了。
父亲请表叔用他的铁犁在翻耕老屋前的土地，机器“突突突”的声响回荡在老屋的屋梁，麻雀们在竹林里翻飞。厚密的竹子，高大的梧桐树，是鸟们栖息的天堂。有几年，一群白颧喜欢栖息在梧桐树上，直到梧桐树秃顶，它们又飞去了别处。竹林里一棵高大的野樱桃，灿烂地开放，独立着，格外的高傲。
树也会秃顶，真的不可思议，那是鸟霸占出来的。我就想，我的秃顶又是什么强占出来的呢？今天是女神节，莫非和女神有关？
菜园子里，白菜抽苔，淡黄的花急不可奈争着见阳光。蜂们闻讯而来，先下手吮吸了花蕊底的蜜，采回家去供奉它们的女神。
今天女神是一个独立的存在，我一直在努力地寻找，仰拜，供奉，不错过今生的爱。
姑外婆家就住对面的高山顶上，看着不远，爬坡上坎的也要走四十分钟。她对妈妈很好，我小时，表姨们常来帮助妈妈做农活，糖食、种子上也多给予。
有一年修路，回县城的路不通，我就绕另一条路，路经过她家门口，我估摸着位置问到了她家，去看望了她。这是一个黄姓的大寨子，上百户人家，木瓦结构的房子连着房子，公路边，瞬间雨后春笋般冒出很多砖混二层平房，让人不知东西南北，大表舅搬离了祖屋到公路边修了砖混平台，可惜大表舅三年前去生病去逝了。姑外婆说十月间他还用大背篓背玉米棒子，冬月生病到县医院医治，说患了癌症，转院到省城的医院确诊了，回到家不到一个月就病逝了，才五十多岁。我就叹息，不是病死的，是自己把自己吓死的。我曾经饱尝过精神意志被击垮的可怕。姑外公逝世二十多年了，姑外婆说起大表舅的逝世，心情很平静，一直微笑着和我说话。近九十岁了，说起话来中气很足。我才明白，其实生活中太多的人和自己的生活密切相关，但和自己的生命相关不大，生命的磅礴一定来源于一颗强大而平和的内心。二表舅守着老房子，他年轻时不务正业，伙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干一些不法的勾当，据说后来被内部人下了药，大脑受到了重大的创伤，话都说不清楚，象个傻子一样。好在多年的恢复，目前趋于正常，只是一直未娶。
二姨在妈妈的保媒下，嫁到了邻寨一个殷实的人家。我在县城念初中，四个星期回家一次。那年秋天周末我回到家，父亲见我回来，放下粪桶就到二姨家去给我借生活费。父亲进了堂屋大门，大门旁的煤火上二姨正在炒一锅新鲜肉，二姨父招呼父亲坐下，二姨端起锅，从灶下的煤桶里舀了一大铲稀煤把煤火踏了个严严实实，说:
“老表哥，坐，我们等火燃起来了弄饭吃。”
父亲坐都没坐下，借口转过背就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末，贵州的农村能有钱在秋天买新鲜肉吃，谈何容易呀。在我记忆里，我初中阶段以前除了春节前杀过年猪有新鲜肉吃外，平常从没有在集市上买过。晚上父亲看着碗中的菜，目不斜视，对我们说到:
“饿来不走萝卜园，穷来不走亲戚边。”如今，这话还振耳发聩，久久回荡不消弥。
和二姨家相距不过六七百米的距离，很近很近，她家就住在水井边上，每次挑水总会从她家旁边经过。后来我们两家居然就没有了往来，成了一个非常熟悉的陌生人。彼此都心照不宣，我们从不向外人提及。尤其是父亲和母亲，这么多年好象已经把这一户亲戚忘记了。倒是向我们提及过几次二姨的公婆。二姨父的两个弟弟大学毕业都在县城安了家，她的公婆就进城去给两个儿子家带孩子，带大了一个又一个。据说后来，城里两个儿子的家没有她的事了，就被踢皮球撵回家来了，回到家就想不通，疯了。是真的疯了，屎尿糊得全身满床的是。母亲说她去看过她，太可怜了。母亲就对我们感叹：
“我也管不了你们的事，我也才不会进城来。”她嘴虽如是说，还是进城来给四弟把孩子带到会走路，才又回到乡下去。
只是后来我发奋不够，走了一些弯路。参加工作后，每一次回家，我都会捎上三五斤新鲜肉，直到现在，我要让父亲一直有新鲜肉吃。
妈妈的生日，我想给她买点什么，事先打电话给她征询她的意见，她强烈要求不买礼物。有年过生日，我也学着城里人的过法，给她买了一大个蛋糕，她不喜欢吃，就叮嘱我不要买。我就准备了五百元现金，给妈妈算是她过生日的一小点心意。每次给她钱，她总会推脱。见姑外婆在，我就顺手给了姑外婆两百元，给妈妈三百元。我就后悔我们习惯了微信支付，而从不揣现金。
妈妈告诉我两个干妹妹要来看她：
“你上次带回县城的鸡蛋还有没有？”
“还多着呢。”
“那那些鸡蛋就给两个妹妹留着，人家来偏要给我和你爸爸买鞋，来一回也没有什么给人家。”
回到县城，在我的板房给几个女同事把饭坐好，边做饭边温习晚上读书会的讲课。茸茸带来了一瓶红酒，陪她和翠翠浅酌了一点点。
吃完饭，刚好到了读书会的时间，我和鱼鱼、唐唐就驱车到县城边的山顶上。那里原是电视转播塔，现在改成了一个观光点，有了餐饮的卖场。我说点东西什么吃，鱼鱼和唐唐坚决说吃不下，只好作罢。我就跟老板讨要一间房子准备读书，老板爽快地答应了。Qiqi到乡下参加侄女的订婚晚宴，发信息给我叫我直播读书会主题讲座的现场。我们三个坐在低婑的秋千上，荡着，读完了《道德经》，山风很热情，凉里透着一丝丝暖，不至于冷，坐在月光下，唐唐惊讶地看到了星星，只可惜月神离我们太远。
其实我知道天上是没有女神的，女神早已经下凡，正在饱受着人间烟火的熏染。女神的样子，如妈妈、姑外婆、干妹妹的样子一样，也和茸茸、芮芮们样子一样，还和鱼鱼和唐唐、Qiqi的样子一样。我一直在努力地寻找着女神，原来身边的每一个善良的女人都是女神的样子。
女神的样子，是善良的样子。只愿凡间有，不愿天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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