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处建筑工地上,几十个工人光着膀子,正杠着水泥一袋又一袋往楼上运,尽管秋风瑟瑟,气温急剧下降,但他们依然干的大汗淋漓,身上冒着白色的氤氲蒸汽,如同刚从桑拿房出来一般。
陈狗当把一袋子水泥杠到六楼位置的时候,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心窝子好似被一双无形的手提捏着一般,一阵比一阵疼,他瞅了瞅四周无人,于是停下脚步,在一摞被垒的像小山似的水泥旁歇息。
“陈狗,你这个狗日的。”一阵粗壮的吼叫声响彻在六楼客厅里,只见一位身材高大肌肉结实满脸横肉的年轻汉子出现在陈狗面前,“敢在老子眼皮子底下偷懒,活的不耐烦了是吧!”
此人正是这里的包工头傅莹,以冷血和无情而出名,在这里干活的农民工没有人不忌惮他,因为他动辄就会举起铁锤般的拳头在人的身体任何部位上招呼。
“我……我……”陈狗霍地站起,身体抖的如同筛糠,缩着头就往外跑。
但就在经过傅莹的时候,被傅莹在他尻子上猛踹了一脚,他哎哟了一声,身体便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在楼道上滚起了圈,直滚到五楼的平地上才稳住,身上沾了一地的灰,手臂和大腿关节处由于碰到了硬的棱角而火辣辣的痛,可他全然不顾疼痛,忙从地上爬起,猴急似的往楼下跑去。
“这条懒狗,若不是看在他要的工钱少的份上,我早就开除了。”傅莹一边啐骂道,一边反剪着双手踱到开敞处,用他那双豹子般的眼睛俯瞰起下面正在干活的工人。
等忙到中午开饭的时候,陈狗整个身体已然虚脱,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往食堂走去,只觉得身体就好像是一台被用坏了的老机器,没有任何一处地方是完好无损的,回顾周围和他干一样活的工人,他们喘着粗气,扶着受伤的腰,发出痛苦的呻yin声。
“要是像这样一直干下去,老子迟早死在这里。”一胡子花白的四十岁左右的汉子埋怨道。
“可不嘛,我这腰呀疼的厉害,晚上只能侧着睡,只要一翻身都会被疼醒。”一瘦子诉苦道。
“我这肩膀疼得厉害,每当杠起那水泥的时候,就觉得有把尖刀插在了我的肩膀上。”一腿子稍有蹶的中年汉子哀叹道。
“都给我吱哼啥呢,不想干了滚蛋。”傅莹一声暴喝,突然出现在三人面前,那脸上的煞气看的让人不寒而栗。
看到包工头,三个人就像缩了气的气球,整个人都缩小了一圈,夹着尾巴灰溜溜忙不迭走开了。
由于劳动量巨大,消耗了大量体力,工人吃起来饭来都是狼吞虎咽,吃相极其难看,听着跟猪吃食一样发出的吧唧声,搅扰的陈狗肚子里一阵抽搐,他明显感觉到饥饿绞住了他的咽喉,如果再不进食就会有死亡的危险。
尽管饭菜做的很是一般,青菜上面盘旋着几只令人讨厌的苍蝇,但大伙儿都吃的津津有味,在外人看来,还以为吃的是一顿饕鬄盛宴呢。
吃完午饭,陈狗打着嗝,用一只脏手揩掉了遗留在嘴角的饭渣,就投入到了令他兴奋莫名且为之疯狂的摇骰子环节。
饭后,工人有一个时辰可供休息,在这一个时辰里,有少部分工人踅到树荫底下来场午觉,而大部分工人像饥饿的狼群发现猎物一般扑在了玩摇骰子上面。
“大大大,大大大……”
“小小小,小小小……”
只见众人围成了一个O形大圈,一个个抻着脖子眼珠子一动不动的死死盯着地下转动的骰子,嘴里大声呼喊着大或者小,当结果出来的那一刻,有的人激动到眼泪奔流,怀揣着赢来的钱手舞足蹈,比打了五十年光棍的老汉娶到了媳妇还开心;有的人则垂头丧气,抓耳挠腮,脸色晦暗的比锅底粘的灰还要黑,呼吸急促的跟快要死去了一般。
陈狗这几天以来看的血脉贲张,那颗心渐渐躁动不安起来。
今天,在心里默念连续猜对了五次大和小之后,陈狗还是忍不住从裤兜里掏出一元钱,毫不犹豫扔在了大的位置上,声嘶力竭喊道:“老朱,我压1元的大。”
老朱是这里的庄家,他瞅了一眼穿着破烂的陈狗,脸上尽是鄙夷之色,阴阳怪气道:“你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吗,最低下注5元。”他说着用两指夹起陈狗扔下的那一元钱,猛地掼在陈狗的脸上,啐骂道,“一元钱都不够我擦腚子的,还是拿着给你妈擦嘴去吧。”
众人听后一个个笑的前仰后合。
“没钱就不要玩,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一元钱还敢拿出来玩,真他妈有胆。”
“这穷逼是怎么混到我们这里来的,滚一边去。”
众人尖酸刻薄的话语骚的陈狗红到了耳朵根,他从裤兜里摸出二十元钱,攥在手心里,然后狠狠地拍在了大的位置上,眼睛直勾勾盯着老朱大声喊道:“谁说我没钱,我压二十的大。”
面对陈狗的挑衅,老朱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意盈盈,轻声细语的说道:“陈狗,我在这里善意地提醒你,如果输了,这二十元钱可是拿不回去的。”
“我……我当然知道。”陈狗做出一副有钱人的架势,“不就是二十元钱嘛,老子输得起。再说了,这结果还没出来,是输是赢还不知道呢。”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啦。”老朱禁不住鼓起掌来,“希望你今天能够取得开门红。——大家也下注吧。”
众人纷纷掏出了钱,有的压大,有的压小,但总体来看压大的人比较多,因为从路子上来看,这把出大的概率相对大些。
等下注完毕,老朱将骰子慢慢放在摇骰杯里,开始剧烈晃动起来,他时而急促时而缓慢,众人的呼吸也随着他摇骰的速率而时而急促时而缓慢。
随着老朱一声“开”,骰子在地上转起了圈圈,陈狗和众人的眼睛瞪得如同爆开的苞米,黑珠子随着骰子的转动而转动,等骰子停止转动,上面赫然是一点,陈狗脑子里訇然一声巨响,接着眼前一团黑,整个人如同漂浮在半空中,思想一片混沌……
“真他妈晦气!”压大的人开始埋怨起陈狗来,“早知道这个吝啬鬼压大,我们就应该压小的。”
少庾,陈狗在众人的谩骂声中默默离开,他不敢想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直到摸了好几次裤兜,确认那二十元确实没有了之后才接受了这一残酷的现实。
“完了,我把我和妈妈一天的干粮给输进去了。”这时候的陈狗才如梦初醒,开始懊悔起来,“我怎么能这么傻!干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来!”
但这一切太晚了,他还想把那输的二十元钱赢回来,可裤兜里只剩下几张褶皱了的一元钱外,再也没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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