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所夜袭

托德从乍见乔尔瑟尸体的惊慌中回过神来,刚要对着宿舍方向张嘴大喊,猛然嗅到一股子香味,接着眼前一花,再看时发觉一旁竟多了一条人影,这人影裹着一件深色的斗篷,兜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多半张脸,加上风灯本身的光线并不是很亮,托德完全看不清这人的面容,但从外形看,这人个头并不很高,托德自己身材就不是很高大那种,对方身形比他还要矮了些许,看着比较纤细,给人一种瘦小的感觉。这人是谁?托德可不记得这个名为黑鸦的哨所里有这么一号人。

“什么人?”托德眼见黑影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不由心里有些发毛,忍不住警惕的喝问道,同时悄悄将手摸向放在一旁的长矛。

“值岗就请不要磨磨蹭蹭的迟到啊,耽误了我的事情,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哦!”披着斗篷的人影开口了,虽然刻意压低了声线,但托德还是可以听出这是女人的声音,虽然听着挺悦耳,却是冷冰冰的毫无感情。

什么意思?什么迟到?后果严重又是什么意思?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托德只觉得一头雾水,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

“好了,既然来了,就那赶紧上路吧,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那披斗篷的神秘女子轻叹一声,又说了一句,只是这句话里的寒意更浓。

在这寂静的暗夜,一旁就是死去的同伴,现在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女人又用阴冷的语气说出明显带有威胁意味的话语,托德只觉得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唯一让他稍感安心的是,他的手已经握住了长矛。

“你到底是……啊!是你杀了乔……”托德这时才反应过来,双手长矛本能的准备指向眼前这个神秘的女人。便在此时,眼前寒芒一闪,眨眼之间一柄锋利的匕首已经刺入了他心口,速度快得让他难以置信,以至于手中的长矛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披着斗篷的女子抽回匕首,顺手在托德衣服上抹去血迹,接着掀开了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双银色的眸子冷冷打量着一脸惊恐扭曲身体慢慢瘫软下去的托德,仿佛在欣赏着死亡过程一般,直到目标生命迹象彻底消失,她的嘴角才微微上翘,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嘻嘻,想知道我是谁?去地狱问吧,那里应该还有很多和你有一样疑问的家伙哦!这种临死前惊慌恐惧的面容,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厌呢!”神秘女子以揶揄的口吻对着托德的尸体淡淡说道,接着转过身来,目光扫过整个哨所,哨所依然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人被惊动。

确认安全后,神秘女子露出满意的笑容,随即从岗楼上飞身跃下,六七米高的岗楼,她落地时也不过膝盖略微一曲便已站稳,仅仅发出一声几乎可以被忽略的轻微响声。

再次确认四周并没有其它哨兵后,神秘女子转向哨所大门,在大门上轻敲了几下,接着便拧开锁扣,取下手臂粗的门栓,再微微用力一拉,大门便在发出“吱呀”一声后缓缓向内打开了。

门开瞬间,两条黑影一前一后窜入,皆身披灰黑色斗篷,脸上亦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阴冷的眸子,两人在神秘女子面前站定,只是略一点头,便一声不吭,似在静候女子的命令。

“考伯特,你在这里接应他们。”女子对着个头稍高一名蒙面人说道。

“明白!”那蒙面人应声答道。

“海斯,你跟我去处理掉烽火台!”女子对着另一名蒙面人说道。

那人刚一点头正要应声,猛然一阵喝骂声从身后传来。“他妈的,今晚谁在值岗,怎么大半夜的把门给打开了?”

寂静中突然出来这么一嗓子,顿时让女子心头一惊,迅速寻声望去,她目力远胜常人,即便是这种月色朦胧的黑夜,特殊的视力也使得她能看到比常人远上十倍的距离,这抬眼一望,便看到一名满脸络腮胡的哨兵从营房里走出,正向着大门这边过来,但由于光线昏暗,他尚未发觉这边三人,大概是刚才开门时那声响动引起了他的注意。

找死!女子低哼一声,手一扬,一柄短匕闪电般飞向那名哨兵。

那大胡子哨兵没走几步,突听破风声响,接着只觉得胸口一痛,似乎被什么物件刺了一下,下意识的闷哼一声后,抬起手来一摸,才发现一柄匕首赫然钉在胸前,只是刚好被挂在胸前那枚铜制的护身符挡了一下,以至于偏离了少许,否则只怕当场就被刺穿心脏了。

那络腮胡哨显然没想到这黑暗里会飞来一柄夺命匕首,先是呆了一呆,直到胸口真切的疼痛和鲜血流出后从皮肤上滑动的触感传来,顿时脸色大变,吓得魂都没了,扭头就跌跌撞撞往回跑,一边跑还一边扯着嗓子大喊大叫“敌袭!有敌人!都他妈的快出来,有敌人啊!”

原本的寂静被这慌乱的吼叫声给撕裂了,营房里尚未睡熟的哨兵们陆续被惊醒过来,很快一扇接一扇窗户里透出了亮光,各种叫骂声和慌乱中碰撞到什么物品的声音在整个营房里响起。

该死,竟然失手了!眼见事态发展出乎意料,女子忍不住咒骂了一句,对那名为考伯特的同伴一招手道:“快发信号,他们赶到前想办法控制住大门!”话音未落,人已经同那名叫海斯的蒙面人一同向哨所主堡飞掠而去。

考伯特眼见意外发生,不敢迟疑,迅速奔到哨所大门口,从怀中摸出一支短管,接着用匕首一磕,两物相撞,霎时间火星四溅,那短管里很快便冒出一小团耀眼的橙色火焰来,眼看火已引燃,考伯特立即将其高举,对着夜幕一阵摇晃。

片刻后,远方的那片黑暗之中,一点同样的火光闪起,也晃了几晃,随即就此消失,显然是收到考伯特发出信号的同伴做出了回应。

考伯特见到同伴回应,便立即收回了发信工具,接下来在同伴赶到之前,他得按那女子吩咐守住大门。

虽然只是孤身一人,但他依然有信心完成这个任务,他是一名杀手,藏匿、暗杀、阻击和偷袭都是他最擅长的,入行这些年,他参加过各种任务,可以说经验丰富,况且黑夜更是给了他极大的优势,只要充分利用好自己的优势,那些哨兵休想在短时间内夺回大门的控制权。

算计已定,考伯特重新回到哨所内,接着身影便消失于黑暗之中。

同一时间,在营房那边,被呼救声从睡梦中惊醒的哨兵们纷纷冲了出来,不少人还光着膀子,被冷风一吹,顿时又缩回去好几人,想来是跑去找衣服了,不过也有几个不怕冷的,穿着一条单裤就出来了,正撞见一名络腮胡的壮汉捂着胸口满身是血跑来。

“是格里克,是格里克,你他娘大晚上瞎嚷嚷什么呢!”早有哨兵认出了来人,忙不迭喊了起来。

名叫格里克的哨兵见到同伴,顿时脚下一软,一名哨兵连忙抢上前扶住,口中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有敌人,有人,哎哟,他妈我被人丢刀子个刺中了,快告诉......咳......快去通知队长,敌人,有敌人!”格里克忍着痛吼到。

“什么敌人?”

“你他娘睡昏了吧?”

“喂,你们看,他在流血,快给他止血,赶紧给他止血!”

“到底怎么回事?”

“喂!我说,哨所大门怎么打开了?”

陆续涌出的哨兵乱作一团,各种喊叫声此起彼伏,几个刚缩回去穿好衣服的哨兵正要出来,一听到有人喊敌人,虽然一头雾水,但意识到自己两手空空似乎有些不妙,赶快又转身去找武器,也有哨兵扭头就往队长房间那边奔去,毕竟他才是这里的头头,还是先报告一下比较好。还有几个哨兵注意到了哨所的大门敞开,便冲下营房的楼梯,不管是不是有敌人,先把大门关紧了总要安全一些的。

“你们这群蠢货,大半夜不老实滚去睡觉,在胡喊乱叫些什么,想他娘挨鞭子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一阵熟悉的怒喝声传来,所有人顿时都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知道,队长来了。

弗里德•塞勒斯是黑鸦哨所的哨兵队长,他出身于北方军团的军人家族,十六岁时就正式开始服役,至今已经快二十年了,只是因为世道太平,一直没有什么升迁机会,至今也只是一名指挥十几号人的低级军官。

像他这种情况在整个北方军团里都很普遍,因为没有战争,晋升机会渺茫,所有人都只能慢慢熬资历,运气好的服役个三四十年后能以中级军官的身份退役就已经相当不错了,高级军官的职位基本都被军团里的世袭军事贵族给垄断了,数百年来都是如此,很少发生变动,因此大家也都习惯了,没什么好抱怨的,反正即便是低级军官,待遇也不算差,而且这次塞勒斯被调来哨所充当哨兵队长前已经收到风声,新一批的晋升名单里有自己的名字,这次任务结束回去就会正式公布了,因此这些日子里倒也兢兢业业,唯恐出现纰漏影响了上级对自己的评价。

当外面哨兵乱成一团时,塞勒斯正和军需官在房间内清理哨所的物资账目,快撤回去了,到时候需要和军需部门报备,以便于为下一批驻军准备补给,这种事可不能马虎,再说如果物资有大的出入,也可能会影响到上级对自己的看法,得仔细点才行,故而一直忙到现在都还没睡,突然听到外面闹哄哄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乱子的他连忙赶了过来,接着便看到一群哨兵乱糟糟的如一群没头苍蝇一般,不禁有些冒火,忍不住大声喝骂起来。

一见队长来了,哨兵们顿时镇定不少,有人连忙向他汇报情况。

“队长,格里克受伤了!”

“队长,格里克胸口挨了一刀,他说有敌人!”

“队长……”

“够了!都他妈给我闭嘴!”哨兵们七嘴八舌的汇报让原本就被各种账目弄得头昏脑胀的塞勒斯更加头大了,却完全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忍不住又吼起来。

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塞勒斯这才随手指着一名哨兵说道:“福尔德,就你了,说清楚点,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是的队长!”被塞勒斯点名的哨兵连忙理了理思绪,然后开始回答道:“队长,是这样的,刚才我们正睡觉呢,突然听到格里克大喊有敌人,等我们出来就看到他受了伤,胸口上还插着一把匕首。”说着他指了指正被两名哨兵搀扶着的格里恩。

“敌人?”听到这个有些陌生的名词,塞勒斯顿时一呆,这是闹的哪一出?

哨所后方是北方军团数万重兵,前面是北风山脉的崇山峻岭,这鬼地方一年到头有熊有狼有鹿有鸟有鱼有蚊,就是他娘没有人,能偶尔见到一两个猎人或是进山寻找草药的药剂师都是稀罕事,至于什么前往北风山脉那边去冒险的冒险者以及一些畏罪潜逃的重犯,那都只存在于传说中,塞勒斯自己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现在突然凭空冒出什么敌人,他一时间有些难以消化这个信息。

这时格里克胸口的匕首已经被拔出来了,立即有人给他做了包扎,那柄匕首同时也被送到塞勒斯手中,看了看带血的匕首,又瞅了瞅瞅格里恩胸前的伤口,这到底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内部私怨导致的谋杀?还是有人想哗变?塞勒斯也疑惑起来。

“对了,今晚值岗的是谁?人呢!”塞勒斯略一沉思,接着开口大声喝问道。每晚两班岗都有人值岗,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应该最能了解情况,喊他们过来问一下,大概就能搞清楚发生什么事情了。

“好像是矮子托德。”

“还有乔尔瑟那小子!”

人群里马上有人回答道。

“他们人呢?”塞勒斯问道。

对啊,值岗的人呢?被队长这么一提醒,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哨所大门旁的那座岗楼,岗楼离营房并不很远,但此刻一眼望去,却是空空荡荡看不到任何人影在动,只有一盏风灯在夜风里轻轻摇曳。

“搞什么鬼?特纳,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塞勒斯随口点了一名进入视野的哨兵名字并下达了命令。

就在此时,突然一声清脆弦响,接着便是一声闷哼响起,一名刚接近哨所大门的哨兵应声而倒。

塞勒斯等人顿时一呆,还没反应过来,接着又是“咔”的一声轻响,然后弦声再响,大门附近另一名还在发愣的哨兵也惨叫一声翻倒在地。

“妈的,是弩!敌袭,真的是敌袭,所有人快抄家伙!”塞勒斯是从小接受过正规训练的军人,虽然和平日久思想上已经过于麻痹,但基本的军事素养还在,一听声响,就知道这是弩发出的,而且应该是那种射程不远但能快速装填的小型轻弩或是手弩,普通的弩装填速度绝不会有这么快,而哨所里只配备了猎弓,并没有弩,因此听这响声是来自弩,塞勒斯马上就断定是有外部敌人发动了袭击。

一众哨兵们虽然同样没有丝毫战争经验,更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遇到真正的战斗,但到底不是傻瓜,一见两名同伴先后倒地,也明白怎么一回事了,再加上塞勒斯队长这么一吼,一下子都反应过来,一些哨兵转身跑回宿舍去取武器,另一些带着武器出来的则开始向大门方向冲了过去。

发动偷袭的正是考伯特,作为一名训练有素且入行多年的杀手,他随身携带了不少轻便的暗杀武器,其中就有能快速射击的手弩,而对寻常人而言会极大限制视野的夜幕对考伯特而言也是优势之一,因为夜视能力本身就是杀手所需具备的一项重要能力,一些天赋异禀的杀手,夜间的视力丝毫不逊于白天,甚至因为黑暗过滤掉了许多静止的物体,反而使得他们在黑夜里对任何会动的目标具有更强的感知能力,考伯特自己当然还达不到这种水平,但也远胜于普通人了,因此他才有信心在同伴赶到前独自控制住这座哨所的大门,确保它届时能够畅通无阻。

当两名哨兵发现大门敞开而冒冒失失跑过来准备将它重新关闭时,考伯特果断出手干掉了这两个家伙,虽然因此暴露了他的存在,但他对此并不在意,己暗敌明,依然是他占据优势。

最先取来装备的哨兵们很快逼近了大门,有十来人,由于不知道敌人数量和位置,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几名携带了轻型圆盾的哨兵走在最前方,一边举盾护住正面,一边以目光警惕的搜索着任何可疑的地方,但由于靠近大门的地方仅有岗楼上悬着一盏风灯,能够照亮的范围实在太有限,根本无法知道发动袭击的敌人到底在什么位置,一些哨兵开始大声招呼后面的同伴带些能够照明的风灯或是火把过来支援。

隐匿在黑暗中的考伯特冷冷打量着这些漫无目标东张西望的哨兵,同时也在挑选着下一个攻击的目标,他手头此时还有四支弩箭,贴身暗袋里还另有三柄可以用于投掷的飞刀,除此之外腰间还别着一对用以近身格斗的短剑,有了这些武器在,虽然对方人数占优,考伯特却也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作为一名杀手,除了优秀的视力,他的听觉其实也比平常人要强不少,那些哨兵或许尚未察觉,而考伯特却已经隐隐听到了哨所墙外传来的急促的马蹄声,那是他的同伴们,正在快速逼近。

“这些家伙来得比预想还要快嘛,看来已经没有我什么事情了。”考伯特微微一笑,随即从藏身处闪出,抬手便是一箭射出,手弩机括喀的一响,随即不远处一名哨兵便闷哼一声捂着脖子倒在地上。

“在那,在那里!看到了!”考伯特现身瞬间射倒一人,而几名哨兵也发现了他的所在,立即大声喊叫起来,同时向考伯特扑了过来。

所有哨兵立即转向考伯特这边,几名从营房里取了弓箭的哨兵刚刚赶过来,也马上张弓向这边放箭,不过由于他们并没有真的看清考伯特的位置,加仓促间几支盲目射出的箭失落点全都在离考伯特很远的地方,没有产生任何效果。

“果真是一群废物。”考伯特暗笑一声,迅速将手弩重新上弦,又是闪电般一箭射出,将一名已经冲到离考伯特只有十几步距离的哨兵射翻在地。

“欧文中箭了!他妈的,我要亲手宰了他!”

“他跑不了了,包围他,将他围起来!”

“快冲过去,别让他有机会再射击。”

哨兵们一边愤怒的咒骂,一边向考伯特围了上来。

考伯特冷笑一声,接连两柄飞刀掷出,哨兵们此时倒也有了防备,一人连忙举盾将其中一柄飞刀格开,另一人则以手中长剑将飞刀扫落,不过考伯特目的本就不在伤人,而是借这两柄飞刀扰敌,乘着逼近的哨兵被飞刀牵制的片刻时机,考伯特立即飞身穿过包围圈向大门处掠去,移动同时抬手反身再次射出一箭,这一箭依然在于阻敌,因此毫无准头,但哨兵们一听到手弩机括声响,都是心头一惊,连忙有盾的举盾,没有盾的也慌忙把身体一缩护住要害,哪里还顾得上前去围堵。

那几名弓箭手这次看清了考伯特的位置,立即放箭,但考伯特经验老到,早防了这一手,身形晃了几晃,便将那几支羽箭尽数避开,接着身影一闪,便冲出哨所大门去了,与此同时,急促的马蹄声响也传入了众人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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