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灯光,狭长的小道。
震耳欲聋的尖叫和呼喊从不远处的体育馆传来,偶尔有一盏或红或绿的光束扫过小巷的围墙,倒是显得本该阴森吓人的小道有了些许人气。
歌曲唱到尾声,观众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舞台周围亮着的数盏白炽大灯亮起,缓缓滑过窄巷的墙面。
没有人看到,在一圈圈白色光晕的照耀下,一个没有井盖的下水道中,隐秘的黑色幽光若隐若现。
郝齐的身体被旋转着包裹住,片刻后,没了气息。
嗡——
郝齐感觉到自己正处于睡梦之中,但脑袋和身体混合在一起的失重感,让他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法摆脱这白茫茫的梦境。
如果有人在旁边的话,就能够明白,他现在这种状态叫做梦魇,俗称鬼压床。
随着一阵极度刺耳的频率和破碎声响起,失重感消失,白茫的世界轰然破碎,禁锢着身体的力量已然消失。
西方教堂样式的宽阔大厅里,孔雀蓝的穹顶高悬在圆柱形大厅的上方,弧形的石壁看似光滑无痕,却突然向下展开一道石门。
类似中国古代降在护城河两侧的城门,在刚好和墙面垂直时,石门戛然而止。
只见一群发型、衣着各异的人从门内走了出来。
“这些初级星球的人好脆弱啊,一次传送都支撑不住。”
瞄了一眼密密麻麻昏倒在地的人群,为首男人身后一个红发女人撇了撇嘴。
“唉,家大势大的小姐,瞧不起我们这些初级星球的人也是理所当然的了~但我们至少有一点好——”
“那就是不会出点儿什么事就大惊小怪,胆子都吓破了。”
听了红发女人的话,另一个长相娇美些的女子翻了个白眼,故意挤兑道。
“你——”
听了这话,红发女人顿时火冒三丈,这死女人还敢借机讽刺自己,分明之前空间暴动时,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
今天要是不好好教训她,自己就不叫火玫!
火玫右手一伸,当即就要朝女子出手。
“玫玫别生气,九黎就是心直口快,你提初级星球的事她气不过嘛。”
“九黎,火玫也不是故意的,你就别生气了。”
待到双方队友纷纷出手,及时劝住了两人,为首的黑发男子才用手指揉了揉额头,示意旁边的一个金发小哥叫醒下面那些人。
男人得到示意,只见他伸出一只手,食中两指间居然凭空多出一张带着青芒的方片状物质。
卡片在一瞬间碎裂成数不清的青色光点,旋转着散落在每一个人身上。
乌压压的一片“尸体”中,一个幼小的身影被青光包裹,过于平静的胸膛突然出现了一丝起伏。
很快,大厅里传出一阵衣物摩擦和从睡梦中醒来的呻 吟声。
头上还遗留着阵阵钝痛,身体也疲惫得仿佛刚刚被人打了一顿,郝齐缓缓睁开眼睛。
大厅里很亮,习惯了黑暗的眼球突然直面刺眼的光源,一下被刺激得溢出了几滴眼泪。
在液体的滋润下,他得以看清眼前的一切。
周围穿着古朴的人,头顶上方高耸的建筑,穿着破烂且散发出异味的陌生身体,以及......不远处石台上的一群杀马特。
实话说,石台上的人并不丑,有几个甚至说得上是俊男美女。
他们的衣物样式各异,看不出材质,但明显并非凡品,风格有点古今结合的意思。
只是看到他们五颜六色的头发,郝齐内心除了那三个字,居然想不出任何形容词。
啊,这个奇幻的世界。
郝齐内心毫无波动的感叹了一句,捂着后遗症未消的脑袋又顺势躺了回去。
看见他这番做派,原本就因为这一身打扮躲着他的周围众人,连忙再次往后挪了几步,生怕沾染上他身上的污糟味儿。
有脾气暴躁的,甚至开始骂骂咧咧,要不是情况特殊,说不定就要动手了。
周围的一切魔幻得像一堆捏碎后又混合在一起的玻璃渣,但郝齐躺在地上,心中除了迷茫,居然还有点儿莫名的兴奋。
“首先,要恭喜各位。”
“无论从前是什么身份,从这一刻开始,你们的命运都将不再平凡!”
一位身着白袍的金发男人走到最前方,抬起双臂,手掌向下压了压,周围闪烁着莹莹的光。
随着男人的动作,台下的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郝齐依旧一动不动,只是内心默默吐槽。
呵,一个专制的神棍。
台上的神棍露出一个演讲专用的温和笑容。
“首先,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将大家聚集到这里,只是想做一个简单的、没有任何危险的交易。”
“至于我们的身份,我只能说,我们没有任何恶意,你们可以把我们当做世界之外的商人。”
“相信我,这场交易给你们带来的,远比付出的珍贵。”
经过白袍神棍的一番话语,郝齐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了大致了解。
基本可以确定的是,他穿越了。
至于怎么来的,不能确定。
他只记得自己掉进了没有井盖的下水道。
据台上男人所说,他们来自世界之外,而这个星球正处于“源”觉醒的初级阶段。
诞生“源”的星球被这些世界之外的人称为源星,而像地球一样“源”枯竭的世界则被称为涅槃星。
每一个源星自孕育以来存在无数亿载,此间的“源”增长至极数便会呈几何倍迅速减弱,直至消失。
就像人体拥有不应期一样,星球也是如此,源生源灭。
一切文明湮灭于循环之中,然后于混沌中萌芽出新的轮回,再经历数十亿载,方有下一次机会。
所有源星诞生后,都会集天地之灵韵,孕育出一些独属于这方世界的源灵。
所谓源灵,并不是由“源”凝结而成的,它可能是世间的任何事物。
一捧水,一束花,一缕微风,甚至一段弥留的意识,在种种机缘巧合之下,都有可能孕育出源灵。
任何源灵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吸收天地间的“源”在体内形成源力的人叫作源师。
被源师驯服之后的源灵形态,就被称之为自然源卡,任何一张自然源卡的价值都不可估量。
同样,也只有拥有源力的人才能使用源卡。
这群人来此方世界的目的,就是为了自然源卡。
听他的语气,源星初级阶段是自我保护机制最强的时候,即使是他们也没有办法对抗一个世界的排斥。
所以他们会用一种特殊的秘法将源灵吸引到某个范围内,再让他们这些土著来完成收集源灵的工作。
郝齐他们要做的工作,就是将那神棍提供的源晶,放置到疑似产生源灵的物品上,凝成卡牌。
神棍承诺,只要找到源卡上交,就会满足他们一个“不过分”的要求,甚至给他们提供一个成为源师的机会。
介绍完情况,白袍神棍挥了挥手,身侧的莹光一部分飘散到他手中,同样聚集成一张方片状物质,然后消失不见。
伴随着光芒的消失,郝齐感觉自己又能发出声音了。
场上一时间又变得嘈杂起来。
“现在,我可以就交易回答众位三个问题。”
白袍神棍给予了这群处于惊异之中的土著解惑的机会。
不管当前面对的事情如何超出人们的想象,一个世界总是不缺少拥有勇气和智慧的人。
很快,一位面相风流的中年美髯男子站了出来。
“这位异士,想来我等也没有拒绝的权利,所以老夫想知道,既然你们不能进入我们的世界,而这里也只是一群普通人,那如何保证我们定能带回你们要的自然源卡呢?”
白袍神棍笑了笑。
“我们当然不能进入,但这并不代表它们也不能进入。”
说着,他接过身后人递来的盒子,单手一拍,盒子自动打开。
无数光芒化作一只只微不可见的小飞虫,从盒中涌出,附着到每一个人的身上。
“此虫能自动寻到源灵周围十五丈处,接下来就只能靠你们自己努力了。”
“当然,你们最好不要想着偷懒,不然我这灵虫可就不只是引路的功能了。”
人群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掀起一阵慌乱,就连那位提出问题的文士,脸上也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你要干什么,难不成还能杀了我们吗?”
郝齐不远处一个配着长剑的粗犷金发男子怒声吼道。
听到男子的质问,人群更加明显的慌乱了起来。
“当然不是了,大家放心,我说了,这是一个安全的交易。”
“那这些虫作何解释?”
“这只是为了监督各位尽心尽力完成交易的一点小技巧罢了,不会伤及性命,绝对安全的。”
听了这话,郝齐周围有几个人明显放松了下来。
“没有生命危险呀,听起来还好吧。”
“而且仙师这么厉害,总不会骗人吧。”
“对的对的,你说我们以后也可以——”
刚认识没多久的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听到这里,郝齐心中念头无数,看着手指尖上的灵虫,心里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
看不清自己的蝼蚁会得到上位者的厌恶,那一个比蝼蚁还弱小的可怜者呢?
白袍神棍还在继续补充:“灵虫会指引你们前往源力浓郁的方向,当抵达它能探寻的最大范围就会发出蓝光。到时候能否找到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说到这儿,他突然勾起了嘴角,再次充满蛊惑意味地强调道:
“忘了告诉大家,你们有十天时间,只有找到源卡的人才能得到馈赠,源灵有限,所以先到先得哦。”
“好了,现在三个问题已经问完。拿起你们手边的盒子,离开这里。”
说完,那神棍又不耐烦地向人群中挥了挥袖子,一大波金光再次洒落,一群人便转身离去。
“等等,不是只问了一个问题吗?”有一时未反应过来的人下意识呼喊,但没有人有闲心理会他。
部分人在中途已经反应过来,可惜他们控制不了别人的嘴,还是白白浪费了两个机会。
在接触到金光的瞬间,郝齐感觉自己脑中模模糊糊好像多了些什么。
仔细一感受,原来那神棍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寻找源灵的方法直接了打入众人的脑海。
没有浪费时间和在场众人一样惊异于源力和源卡的神奇,郝齐拿起盒子,消失在了原地。
见状,周围一群明显还有些迷茫的人也马上如法炮制,场上很快变得空旷起来。
……
阮国,云州,播仁县。
播仁县是靠近阮国南部一座县城,隶属于云州。
云州地势较平缓,地处南北交界,又西临阳川江,是阮国最重要的交通和贸易枢纽,连带着播仁县城也成为远近闻名的富庶之乡。
今日的播仁县依旧很热闹。
码头上熙熙攘攘,一行船队正好在此刻抵达码头。
早早在此等候的码头总管看见眼前这一幕,连忙笑眯了眼,朝商队首领迎去。
两人寒暄几句,总管挥一挥手,身后的脚夫和苦力们便一窝蜂朝船上涌去。
商队的护卫们见惯不惯地连出阵型,将货仓周围团团守住,防止这些莽汉子手脚不干净,借着搬货四处乱窜。
众人喊着号子,挥洒汗水,像一群工蚁,陆陆续续的将货物从水路转移到陆路,让商队能够通过云州将自己的货物运送到大江南北。
“严总管,最近生意怎么样啊?”
商队首领熟练地向码头管事打听着最近的情况。
却不料对面的男子听了这话,瞬间皱起眉头,耷拉着满是皱纹的苦瓜脸抱怨道:
“唉,年生不好啊,这朝廷近来不知是什么势头,竟开始大批征兵。播仁县的乞丐如今都快被抓没了,连带着我这码头上的苦力也被带走不少!”
“如何会这样?我这商队在江上飘了近半个月,中途停泊其他州县,竟也没听说过这回事。”
听到总管的抱怨,商队首领也严肃了起来。
商队走南闯北买卖货物,从中获利,这要是真打起仗来,他们这种小商队还有什么活路。
国难财可不是那么好发的。
“也不过这两日的事儿,你刚从南边来,没听说过也是正常的。”
“这圣旨自北边传过来,也是我们云州离京都不远,不仅民生宽裕,又是枢纽要道,这才得消息快了些。”
“真要传遍全国,还有得等呢。”
商队首领松了口气,看来情况还好。
自三年前当今天子登基,其实零零散散的征兵也不少,但这么大批征兵还是第一次。
依他看来,阮国太平了这么些年,又是以文治天下。
这军队的刀也锈了,枪也生了,精气神也磨光了,还不如稍微让几分利,就这么太太平平的过下去也不错。
两人又接着话题掰扯了片刻,这才作罢。
与此同时,播仁县一座破庙角落。
一道圆形白光出现,然后消失在空气中,露出一个隐隐约约的身形。
郝齐捂着晕晕乎乎的脑袋,狠狠摔在地上。
“这破传送,就不能稳定点吗?”
原地缓了一会儿,郝齐才回过劲儿来观察自己现在的处境。
从破庙角落拐出去,正对着神像的空间依旧昏暗,两个破蒲团随意的扔在供桌底下,周围铺满了干草,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桌上摆了十几个破碗,其中一个里边还装着小半个干硬的脏饼子。
破庙年久失修,早就成为了乞丐们的寄居之所,连神像都是破破烂烂的,被半掩的木门缝隙中透出的细弱光线一洒,反而多了几分诡异。
郝齐摸索着抵达那扇歪斜的木门,轻轻一推。
“轰!”
两块腐朽的木头轰然倒塌!
原来这只是两块被人临时拼凑出来充数的破木板,堪堪卡在门框两侧,用来遮蔽风雨罢了。
木板一倒,刺眼的阳光争先恐后的涌进逼仄的破庙,连身后的神像都重新变得威严起来。
用手背稍微遮了遮双眼,待眼睛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明亮,郝齐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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