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谁说数学没有用

虽然知道不能贸然扶起那人,但虞六爷也不是大夫。

简单检查了一番,确定郝齐脉搏还算平稳,身上只有一些不算太严重的外伤后,他才将人搬上马车。

说实话,在发现郝齐身上没有特殊伤口时,虞六爷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又看见他那满是泥土,一看就营养不良的枯瘦小脸,更是安下心来。

大概率是饿晕了,或者突发恶疾。

要是真有刀伤啥的,虞六就算是将人绑起来,也绝对不会让虞致远救人。

再说郝齐。

在决定装作晕倒,找个好心人带自己入城后,他便开始在路边躺尸。

但令人无语的是,这个世界的好心人简直凤毛麟角。

不过这也有他选择在官道旁钓鱼的问题。

在听见三四波车马声路过自己而无动于衷后,郝齐开始思考是否换一个方案。

好在,他这个人最不怕的事情就是麻烦了。

想着想着,奔波一整天的疲累迅速爬满了郝齐的全身,他居然就这样躺在路边睡熟。

再次醒来,便已经转移到了城内的客栈里。

“醒了?”

看见床上的人睁开眼,虞致远连忙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

郝齐接过杯子,迫不及待的往嘴里灌,一天没喝水,他确实是渴了。

“你晕倒在路边,我就把你带进城了,现在感觉如何?”

看见郝齐渴的不行的样子,虞致远猜测他应该在路边晕了挺久,连忙补充道:

“你饿了吗,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郝齐其实还有点迷糊。

穿过来之后,他的脑子老是晕乎乎的,总觉得有团棉花堵在里边似的。

再加上这具身体本就瘦弱,又一天都没吃没喝没休息,更是雪上加霜,能走到城门口完全是靠毅力支撑着,所以才会直接在路边睡着。

窗外的天色已然归暮,自己这一觉竟直接睡到了晚上。

值得庆幸的是,一觉过后,他感觉浑身轻松,仿佛此刻才真正灵肉合一一般。

眨了眨眼睛,郝齐心思一转,嗯嗯啊啊地比划起来。

“你,这是……”

虞致远话语未尽,迟疑着说了几个字后又抿着嘴,不再继续。

郝齐不在意的摆摆手,然后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摸了摸肚子。

看着眼前这只个头矮小的瘦弱男孩,虞致远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

他没有说话,只是揉了揉郝齐杂草一般随意披散在身后的头发。

“我已经与客栈伙计交代了,先吃饭,然后洗个澡,换身衣服再说。”

“我看你身上还有不少淤青和伤口,一会儿我再帮你稍微包扎一下。”

简单交代两句后,虞致远拿过放在一旁的包裹,从里面找出一套浅青色的外衫和一套亵衣放在床边,示意郝齐洗完澡换上。

虞致远本就不是多言之人,再加上郝齐也不能说话,交代完事情之后,房间里便安静下来。

客栈伙计的敲门声恰当的拯救了房间里弥漫开来的尴尬。

虞致远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那我先出去看看,等你吃完,热水也该烧好了。”

说罢,他走出了房间。

目送着伙计和虞致远离开的背影,郝齐关上了门。

放好包裹,看着面前重新现出身形的灵虫,郝齐狼吞虎咽地解决掉桌子上的饭菜,又仔细地梳洗了一番。

他早就受不了自己身上这股味儿了,泡在桶里仔仔细细用毛刷涮过几遍,直到皮肤泛红。

桶里的水浑浊成泥水,但虞致远早有先见之明,给郝齐准备了三桶洗澡水,足够他洗干净自己。

泡在第三个桶里,郝齐好奇地捏着一颗澡豆观察,又放在鼻尖闻了闻,觉得这应该和肥皂的成分差不多,做法应该也和古代的胰子一样。

唯一的区别,大概……是用的动物胰脏不同?

换好衣服,将长了一大截的袖子和裤脚挽好,客栈伙计带了几个人进来很快将房间收拾干净。

没一会儿,虞致远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一包东西。

“洗好啦?”他微笑着问道,也不等郝齐做出反应,自顾自地说着,“你身量瘦小,我又去找祥子借了一身,你穿着应该比我这套合适。”

说完,提起药箱,开始给郝齐处理身上的伤口。

……

是夜,清耀的月光纷纷扬扬洒落在窗边,郝齐悄悄睁开眼睛。

不远处的床榻上,虞致远裹着被子睡熟,沉稳的呼吸声均匀起伏。

确定男人已经会上了周公,郝齐掀开被子,灵虫跟个低瓦小灯泡似的,从被窝里钻出来。

轻手轻脚的穿上鞋,移动门闩,将旧衣服上撕下来的两条细布条绕了几圈紧紧裹在门栓两端。

打了几个死结,分别留出两段小尾巴。

卡好长度,郝齐拉开挂着门栓那一侧的门,轻轻走出去,站在门外慢慢将打开的那侧门关到只有一点缝隙时,找准角度,轻拉布条。

门栓准确地卡在另一侧门的卡口处。

将两条小尾巴塞进门缝藏起来,只露出一个不易发现的小角。

大功告成!

径直下了楼,避开商队存放货物的地方,走到客栈后院的院墙旁。

目测了一下院墙高,嗯,是徒手翻不过去的高度。

没有逞强,他转了个弯,走到院里一棵矮树旁,灵活得像只猴子,熟练的爬上去。

踩着最靠墙的粗枝末端,离墙头还有一段距离,郝齐轻灵一跃,脚尖接触墙头的一瞬间屈膝,双手一撑,轻松翻了出去。

然后四周打量,搬了块大石头放到落脚的地方才离开。

灵虫小灯泡兢兢业业地领着郝齐在夜晚的播仁县穿街过巷。

期间,由于小灯泡的横冲直撞,他们还差点撞上打更人。

不知走了多久,打更人的锣鼓已经响过两轮,小灯泡终于停了下来,开始在原地徘徊不定,身上发出蓝光。

源灵所在的地方源力浓度会明显升高,所以灵虫能够按图索骥地寻到附近。

但就算是这样,想要找到源灵却没有那么容易,甚至可以说是困难。

因为散发源力的同时,源灵还会扰乱周围空间中一种类似磁场的东西。

使得灵虫到达一定距离后失去方向感,只能在原地绕圈。

这些都是郝齐根据白袍男子透露的信息,自己总结出来的。

可以说是十分符合现代科学观了。

走到交叉路口,左右看了看,回到灵虫停留的地方做了个明显标志,又估测了下时间,郝齐这才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城内居民们养的公鸡溜达着,有一声没一声地咯咯咯起来,天也开始黑得没有那么纯粹。

郝齐气喘吁吁地原路返回客栈。

看了看门缝处原封不动的布条,提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实。

捏着小角扯出布条,反方向轻轻拉动,门栓轻响,推门进去,解开布条,锁上门闩。

屋里的人还在熟睡,他摸黑上床,很快也进入梦乡。

商队的时间紧迫,只会在播仁县停留两天,郝齐也不可能一直赖在商队里不走。

第二天早饭时间,咽下嘴里的烙饼,将陶碗里的稀粥一饮而尽,郝齐比划着向虞致远道别。

他指了指自己,又用食中二指在桌面上做了个走路的动作,虞致远一愣,果然理解了。

他没有开口挽留,但还是叮嘱了几句。

“你应该有你自己去处,但一路上总要填饱肚子,别又晕倒在路边,遇到野兽就危险了。”

“我身上拮据,一路走来也是吃住在商队,没什么钱财。”

“这里就几枚钱,我没什么用处,但应该够你应急了。”

虞致远从怀里摸出一个磨损得很严重的老旧荷包,倒出七八枚铜钱,又向店家多要了几份烙饼,包在油纸里,一齐递给郝齐。

郝齐没有拒绝,如今的处境也容不得他拒绝。

接过东西,深深地看了虞致远一眼,郝齐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眼见小孩儿越走越远,虞致远默默叹了口气。

抖抖手中轻飘飘的钱袋,他又苦恼起来。

钱不嫌多,虽然只有几铜,但总比没有好。

这下好了,自己真是一贫如洗了。

自嘲了一番自己明明自身难保还要乱发善心的行为,虞致远又想到郝齐。

看那小孩少年老成的样子,应该能好好活下去的。

另一边,被虞致远念叨着的郝齐,正对播仁县的人文风景新奇不已。

这个世界看起来和华国古代差不多,却又相去甚远。

人们穿的衣服形制和古代差异不大,无非是亵衣外衫,但又不像任何一个朝代,而是形成了自己独有的风格,比之华国古代更加开放鲜艳。

染色工艺明显不俗,一路走来,平民区到还好,大多是青棕两色。

越靠近闹市和县衙,色彩明显的繁多起来,衣衫样式更是令人眼花缭乱。

就像将古华国各朝代糅合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乱而有序的独特风情。

跟着灵虫穿过街巷,承载着播仁县城的画卷在郝齐眼前缓缓展开。

客栈周围三教九流,走着走着,人却越来越少。

灵虫只知道朝源力波动中心找去,完全不会体谅有的路郝齐能不能走。

就像昨晚,为了跟上灵虫的速度,他不知道翻了多少面墙,踩了多少个坑。

最重要的是,灵虫寻路不靠记忆。

所以当郝齐站在一座陌生的石桥上时,他不禁再一次感叹这小东西的不靠谱。

“碗糕~又白又嫩的碗糕嘞~甜的很~”

一个老伯担着竹篓子走上石桥,吆喝着,轻松转移了郝齐的注意。

走街人眼尖,一下就感受到郝齐的视线,连忙放下扁担招呼客人。

“又白又甜的碗糕,两铜钱三个,可便宜啦。”

“来几份?”

走街人拿出一张油纸,期待地看向郝齐,手上作势要夹。

郝齐的确很感兴趣,这个老伯卖的碗糕和他家乡的一种特色小吃看起来很相似。

摸了摸怀里零星的几枚铜钱,郝齐为自己的拮据叹了口气。

眨巴一下眼睛,他从身后的包裹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老伯。

赫然是之前多做的那双草鞋。

指了指竹筐,又指指手上的草鞋,郝齐期待地看向走街人。

四目相对,尴尬的气氛弥漫。

走街人率先挑起扁担,骂骂咧咧地走开。

“什么人呐,今天真是见了鬼了。”

收起草鞋,砸吧砸吧嘴,郝齐有点失望。

都没关系,面对困难,我们要勇敢战胜它!

记住此刻灵虫徘徊的地方,又凭借记忆找到了昨天做过标记的位置,眼珠子一转,郝齐很快想出了办法。

白袍人明确说过,灵虫到达源灵周围大约十五丈才会停下,发出蓝光。

这说明源灵磁场混乱的范围就在十五丈左右。

假设它全范围无差别搅乱磁场,那岂不是正好形成一个圆球?

五十米不算很远,但想要在以此为半径的范围里找到不知是什么东西的源灵,这工程量,别说十天,就算给郝齐一个月,他都不一定能找出根毛来。

既然如此,那就必须缩小范围。

环望一圈,视线范围内并没有什么极高的建筑。

这就能假设前后找到的两个地方都在圆周上了。

划出连线算圆心,这不就勾股定理嘛!

初中数学就能解决了呀。

狠狠咬了一口饼,又珍惜的把它放回油纸包里裹起来,郝齐蹲在河边继续思考正事。

接下来的重点就是测量距离。

他从前曾兼职做过一段时间的模特,所以就算没有测量工具,郝齐对于步测法还是很有心得的。

更别说他还有代了隔壁法律系富二代一学期刑侦课,搞得老师以为他是本班同学的光荣经历。

唯一的困扰就是现在这具身体走出的步幅和之前肯定不同。

但这也好解决。

肌肉记忆没了,技巧总还是在的。

只要能走出直线,换种方法也是一样的。

郝齐脱了鞋,像小孩儿一样,脚尖抵着脚跟行走。

1、2、3、4、5……

190、191、192、193……

脚尖悬在岸边,眼前就是刚才的石桥。

桥岸的延长距离目测大概有个二十步。

之前的草鞋编了多大?

35还是36来着?

那算起来两点间距离就是……五十六米。

半径五十米,那垂线距离大约为……

四十二米!

回到二十八米时做下的标记处,郝齐眯着眼看向垂线方向。

视线延长,所及之处,建筑繁多。

但值得庆幸的是,这条垂线刚好避开了河流,这大大减轻了郝齐的工作量。

既然已经大致算出了长度,也确定了方向,那之后的事情做起来就容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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