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月圆

是夜,陈鱼迟迟没能入睡。太多心事挤压在她心头。

江淮业对江重锦用情至深,所有人都在投其所好,可他真的能领情嘛?

面对这么多爱人的手办,也只会感到更痛苦吧,每个人都是她,每个人都不是她。

当初写这本小说的时候,还真没考虑过这个,好像悲情男二总是能为全文增添点色彩,于是陈鱼也照着写,把自己能想到的他的悲情场景都写了出来,但他的爱又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些呢,写到最后,爱而不得的江淮业什么都没有了…

那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又是什么呢?补全全书的bug?那结局也能更改吗?我能给江淮业更好的结局吗?

陈鱼拍拍脑袋,怎么想到这儿了。

帝王心难测,更何况是江淮业这样的人。

他从小就被宁王教养要成为天底下最最尊贵的人,成就楚国霸业,他难道真的看不出这些大臣的心思吗?看着中秋宴上如出一辙的漂亮脸蛋,也会感到讽刺吧。

不管怎么说,还是谨慎为妙,借此先看看他的喜好总是没错。

虽然他的设定是自己给的,但在这个世界,他已经有自己的思想了。”

愈是临近中秋,绿妩就愈发忙了,每日回房都是深夜。听绿妩说,中秋宴上的曲目都已经定下来了,王上也会来。

她眼中难掩喜色,本以为公主和亲,皇上心绪不佳,昼夜不分地处理国事,压根就不会来中秋宴会。

峰回路转,整个泠音阁的气氛都活跃了起来。

江淮业能来真是太好了,先看看书中这位才华盖世的君主到底是什么模样,再做打算。

陈鱼想法子找到姑姑求情,求她在中秋那日带自己一起去建阳殿,不能跳舞,远远看一眼也行。

姑姑心疼陈鱼,这位姑娘原是坊间最出色的苗子,偏偏命不好,中秋宴前丢了领舞的位置,怕是伤心坏了。

姑姑怜惜,应允了陈鱼中秋那日带她一齐去看中秋宴。

中秋佳节,王宫的檐廊殿角都悬挂上了精致的八角宫灯,散发着柔和而朦胧的光芒,随着一阵清风,灯光摇曳不定,或明或暗。

建阳殿内歌舞升平,衣袖飘荡;鸣钟击罄,乐声悠扬。台基上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

陈鱼随姑姑站在殿门左侧。这座宫殿占地极广,隔着缕缕青烟,只能模糊瞧见殿内金漆雕龙的宝座上,坐着一位睥睨天下的王。

今年的中秋宴较之往年都要冷清,先王驾崩不久,王上的意思是一切从简。赴宴的也都是宫中的女眷。

虽是家宴,气氛也格外凝重,除了丝竹之音,也不见人交谈说笑。

泠音阁排的这支舞叫做长袖舞,女孩们身着蓝色的翠烟衫,显出玲珑剔透的诱人身姿,周旁蓝色条纹,细看却现暗暗蓝光,舞姬们的一举一动都引得纱衣有波光流动之感。

这个角度看跳舞不错,但别说看清江淮业的脸了,就连他坐在那里干啥,陈鱼都看不清啊。

陈鱼四下观望片刻,打算往江淮业的方向挪一些,不想身边的姑姑眼疾手快按住了她的肩膀。

舞曲临近尾声,只见江淮业身边的太监一个劲儿的斟酒,陈鱼也不禁纳闷,这江淮业到底看没看啊。

一曲舞毕,绿妩她们将要退场,陈鱼还专注地盯着座上那抹明黄色的身影。

忽然听见哎呀一声。

奏乐之声骤停,陈鱼一激灵,原来是台上有位舞姬在退场时摔倒了。

陈鱼下意识看向身边的教习姑姑,见她神色复杂,心底也有了答案。

怕是有姑娘心急,见王上迟迟没有反应,便贸然行动,来了个假摔。

陈鱼心底暗叹,这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姑娘们身形相似,衣着相同,脸上戴着一层浅纱,陈鱼也分辨不出来这摔倒的姑娘到底是哪位。

“泠音阁的美人儿舞跳得不俗,只是这爱摔跤的毛病倒是怎么也改不掉啊。”

殿上一道慵懒软糯的女声传来,拖着长长的尾音。

此话一出,整座大殿如同掉进了冰窟,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书中写到,江重锦的母妃,先王的齐妃,正是在宴会上失足跌倒,才得了先王垂怜,自此宠冠六宫。

说这话的女子,如果没猜错,就是先王的柔嘉公主,如今的惠妃。

清脆的声响打破了这片死寂,江淮业放下了杯盏。

“王上回宫———”

穿着明黄锦服的男子只身向殿外走去,离自己越来越近,偌大的宫殿里,陈鱼能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他身材颀长,精致的五官如霜似雪,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着傲然天地的强势。

这就是江淮业,自小被寄予厚望,宁王府精心栽培的王储,三岁习文,四岁习武,面容无双,才学绝世。

完美契合了陈鱼的想象,一点不差。

也许是察觉到自己的灼热的目光,他穿过黯淡的烛光,越过众人的肩头,径直朝这看来。

就在他的视线要落在陈鱼脸上之际,台上又是一声惊呼。

“阿妩!”

是玉檀的声音,摔倒的人正是绿妩。

如果说退场摔倒还勉强说得过去,那这一声阿妩,当真是刻意至极。

这泠音阁的女子真是一个比一个会来事啊。

但显然这声阿妩要比假摔跤更奏效,玉檀的余光中,王上在殿门外停了下来。

她心中暗喜,忙不迭地跑到绿妩跟前,热切关心道:“阿妩,你没事吧。”

不说绿妩,其它舞姬也被她这份热情吓一跳。

绿妩是在退场之际被人绊了一下,崴了脚,怎么也站不起来了。此刻玉檀的反应更是让她尴尬,又无人敢上前解围,她只能死死盯着地面,不敢作声。

玉檀像没看见似的,还在“焦虑”地询问好姐妹的情况,直到那绣着繁复祥云的龙靴停在了自己面前。

玉檀窃喜地挽了挽耳边的碎发,娇滴滴地开口:“王上…”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低冽的嗓音沉如磐石,好听得令人沉醉。

玉檀一凛,抬眼看去,娇羞的脸色一寸寸泛白。

江淮业压根没注意到她,这话是在问绿妩。

绿妩也没想到自己能引起王上的关注,此刻又惊又喜:“回王上,奴婢名唤绿妩。”

江淮业的目光始终没有移开,就这么凝视着俯首的女子。

许久,他轻笑了一声:“好名字。”

直到江淮业从殿内离开,绿妩都没敢抬头,她身旁的玉檀脸色不太好,仿佛崴了脚的人是她,就这么恹恹地跌坐在台上。

惠妃也被这接二连三的“意外”扰了兴致,冷笑了一声便起身离开,行至绿妩身侧也不忘狠狠剜她一眼。

宴会散去,众人看向绿妩都是神色复杂,谁都摸不准王上的心意,再加上方才那声轻赞,绿妩的身份早就今时不同往日,怕是马上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陈鱼心绪复杂,玉檀生事的时候,她离江淮业最近。

他的眼睛倏然一亮,一抹惊喜之色,在他眼底一闪而逝。他那短促而微妙的眼神,还是被她洞察秋毫的目光捕捉到了。

阿妩是江重锦的小名,知道的人并不多。

玉檀是想借机引起江淮业的注意,不曾想反倒为他人做了嫁衣。

等江淮业走到绿妩身边,看着她的时候,又是在透过她想着谁呢。这么多的复制品,无一不在提醒他,他失去的到底是什么。

陈鱼回到泠音阁,发现房内早已人满为患。都是来道喜的。

一波人走了一波人又来,陈鱼站在门外,无论如何都挤不进去。宫内的消息总是传得飞快,王上的一举一动都无人敢怠慢。

只是夸了一句好名字,就让宫中不少妃嫔闻风而动,纷纷差了宫女来送贺礼。

陈鱼一时不知该恭喜绿妩还是该心疼江淮业。经此一事,陈鱼心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凭借相似的样貌和相近的名字夺得的恩宠真的能长久吗?那自己又该怎么做呢?

自己身上能引起江淮业注意的也就这一张脸了,难道也要像她们那样,靠着模仿江重锦的一切攻略江淮业吗?

既然从最开始就是走效仿她人的路,注定差人一截,真的能让江淮业放下江重锦,喜欢上自己吗?

陈鱼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也不想在这时候去凑热闹,便借着中秋夜皎洁的月光,走出了泠音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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