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风清派

九蛋带着老妹从来的路返回。他虽调皮但人也机灵,路线记得分毫不差。其实夏景进去的坟地洞口与任翩进去的洞口仅相差数里,九蛋拉着老妹,没多久便奔到坟地。老妹心中害怕,加上晓哥也不见踪影,不由得悲上心头,又是一阵哭泣。

九蛋怕被人发现,忙带着老妹闪身进入树林,矮身蹲到一棵树旁,见无人追赶,这才安心继续赶路。不料脚底一松,两人同时“啊”了一声,已被吊到树梢之上。

九蛋虽惊慌,但心中明白如若此刻喊救命,怕是来的是敌人。因此一边捂住老妹的嘴,一边想着逃脱方法。他不知道,这其实是村里大人抓捕野兽的陷阱,定期会来查看。只是村附近野兽很少,因此大人也很少提及。

挂在树梢,身子软绵绵的使不上力,却可以一览四周。九蛋向来时的洞口望去,只见洞口无人出来,知道夏景她们还未找到晓哥,不禁叹了一口气。

忽见空中闪过一团黄青色身影,那身影移动极快,瞬间就到了死穴入口。九蛋他们被吊在树梢,又有树叶遮挡,因此这团身影竟没注意到他们。

待身影慢下来,九蛋才看清原来是两个人打的难舍难分,纠缠在一起。黄色人影略高一点,青色人影身材匀称,出手也更迅捷。只听黄色人影道:“多年来苦寻你不得,没想到竟隐藏在此地。”青色人影道:“你寻我做甚?”黄色人影冷笑一声道:“玉女司琴,你难道忘了,师妹和师父都惨死在你剑下!”

这几句话虽声音不大,到九蛋耳朵里却如雷贯耳。他分辨得出青色人影乃是沁香的声音。本想大喊,却又听黄色人影喊她玉女司琴,顿时困惑不解。

玉女司琴道:“不必我多做解释,到底如何你们比我清楚。单说玉女司面,自那日后我就没见过她。”

黄色人影轻哼一声,并不接话。她当然知道玉女司面乃是金炽狐所杀。那日玉女司面死后,劫后余生的几个壮汉找到她,心甘情愿将玉女司面精心研制的毒物配方奉上,只求她看在师姐妹一场的份上替玉女司面报仇。黄色人影何等人物,自然知道金炽狐厉害,如果报仇无异于送死,但玉女司面的毒物配方也着实诱人。于是表面应允,背地里思虑良久,想到师妹玉女司琴。她与玉女司琴本就有仇,杀了她再安个幕后杀手的罪名,岂不一箭双雕。她思及此处,出手更加狠辣,招招致命。玉女司琴也不甘示弱,见招拆招,两人斗了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黄色人影忽道:“有种你随我来。”说罢疾疾进入死穴。玉女司琴紧追其后。

九蛋看两人斗的招式,乃是生平所未见。顽皮心起,跟着吼吼出拳踢脚。那吊脚套埋在地下已数月之久,本就不甚牢固,他这么一折腾立马又垂下半截,直在空中打秋千,吓得老妹小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夏景昏迷当中,只觉自己忽而飘于空中,忽而重重摔在茅草堆中,抬眼望去,四周净是拱着鼻子的肥猪,她挥手想赶走,却又摔入腐烂的海错当中。她伸手一摸,却摸出一个斗大的贝壳来。那贝壳开了嘴,蹦出一颗碗大的夜明珠,照的四周通明。夏景惊醒过来,见自己还在“空”字房内,心口升起一股暖流,很快遍及全身,无比舒畅。她挣扎着爬起来,想看看怜儿如何,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打斗声。

只听一尖锐女声道:“那日师父闭关修炼玉女经法第九层级,按理说无人可近她身,却莫名死在关内,唯一的一处伤口与你那宝贝玉钩吻合。你是师父最疼爱的徒弟,若你想进去,师父还是会考虑的。你还狡辩不是你杀了师父?”一朗朗女声道:”我与师父情深似海,怎会害她?那玉钩虽是我的,那日却消失不见,不知是哪位有心人利用了它!“夏景听的声音无比熟悉,激动之下大喊:”沁香姑姑,姑姑,我在这里!“

外面打斗声戛然而止。那朗朗女声诧异极了:“景儿?你怎么会在这里?“随即便是剑刺的声音,那锐利女声冷笑道:“我说怎么遍寻不到你,原来玉女司琴你改名成了沁香!”沁香道:“玉女司空你若胆敢动我景儿一根汗毛,我灭你全家。”

玉女司空、玉女司面、玉女司琴本是羽族同门师姐妹,分别排行第一、二、三。玉女司琴最得师父喜爱,也常单独教她独门功夫,暗遭司空与司面嫉妒。玉女司面容貌最美,却不爱练武,专攻制毒,惹得师父头疼不已。那日师父莫名死在关内,司空与司面便将罪责一股脑推到司琴身上。其余弟子不明就里,跟着污蔑,要杀司琴解恨。玉女司琴知道若真打起来,她未必会死,却很可能会有无辜师兄妹死于她剑下,她不愿让这种事情发生,于是逃往狐族,在那里遇到了凌雪,成了她的亲信,改名沁香。

此时她听到夏景在房内,心中如何不焦急?故意丢了个破绽给玉女司空。司空不知是计,持剑猛刺她胸口,沁香一个“鲤鱼翻身”已稳稳落在司空背后,急使“小擒拿手”扣住司空脉门,司空哪还动弹的了?

沁香将司空捆于角落,立马削开房门。夏景猛见光亮,看见沁香姑姑站在自己身前,再难掩激动之情,抱住沁香不肯撒手。两人将怜儿抬出房外,沁香拍了拍怜儿胸口,又为她疏通经络,怜儿缓缓转醒。

沁香奇道:“为何怜儿昏迷不醒,你却很有精神?”夏景道:“本来我也昏迷,但突有暖流流遍全身,精神大好。“两人不知道,这是夏景体内遗珠在起作用,让她神智清晰。

夏景忽道:“不好,晓哥还不知道在哪里?“于是将今晚所见所闻均告诉沁香。沁香皱眉道:”我只知司面制毒狠辣,未料到司空已得她真传。“

说话间,远处又传来一阵咯咯响声,只见晓哥正从“地”字房里出来,嘴里叼着一只人手,见到夏景她们,立马将人手一把扔掉,朝她们扑了过来。夏景只见他两眼墨绿,满嘴獠牙,指甲奇长,慌忙躲开。沁香道:“不好,晓哥已中毒。”一边说话一边挥出长剑,她不忍伤害晓哥,只做防守之状,将夏景和怜儿死死护在身后。

司空见状,狂笑道:“看来我的成果还是很不错。”沁香咬牙道:“司空,快快交出解药,莫要辱没师门!”

晓哥见沁香出招迅速,他人小也不会武功,只是中了毒有一股狠劲,于是调头冲向那四个守卫。司空又是一阵狂笑:“小子,挺聪明的嘛,尽管抓吧。”沁香猛悟过来:“不好,他的指甲有毒!”夏景一怔,暗道幸好他只碰到自己和怜儿衣服,否则自己现在就是这般模样。

说时迟那时快,晓哥一手横划过去,将忧伤在角落口的守卫一一划伤。那四个守卫本就吃了阴忧草,发作极快,瞬间长出了獠牙长甲,扑了过来。

沁香屏住气,使一招“狂风暴雨”,这一招杀伤力不大但所涉范围极广,用来暂时逼退多方敌人。果然守卫和晓哥不敢上前,往墙边退去。沁香伸手抱住夏景和怜儿,疾步退往出口。

忽听夏景道:“姑姑,我这手背怎么鼓了一个大包?好痒!”沁香心里一惊,低头看时,果然看见夏景手背上起了个红紫相间的脓包。

司空道:“你是不是刚才倒在‘空’字房内,手背有伤?”夏景手背被鱼咬过,点点头道:“对。”司空道:“那房是化尸间,尽是融化的尸液,若是没有伤口倒没问题,若有伤口,嘿嘿,你将全身脓化而亡。”

夏景失声道:“你好狠辣!”那些守卫们却又趁机合围了过来。这次他们不再一拥而上,而是一个去扯沁香的腿,一个从背后扑上,另外两个则去扯夏景和怜儿。沁香抱着两个孩子,施展不开,横腿劈扫过去,一个纵身跃上地穴顶部。

守卫们和晓哥上不去,在下面哇哇直叫。沁香转眼望去,却见司空腰间银光一闪,暗道不好,斜身侧过,三根亮闪闪的银针已擦臂而过,所嵌之处立马发黑发烂。那司空不知何时挣脱绳索,正拿着银针筒向她们射去。这银针筒一次可放99根,每转动一次发射3根银针,且银针头多涂抹剧毒,如中招可谓受万箭穿心之苦。

沁香情急之下,用内力将两个孩子推向地面,又从背后抽剑向银针急劈而去,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身手之快令人咂舌,连司空也暗道一声好。眼见沁香忙着应付银针,司空冷笑一声,猛然出剑刺向夏景。

司空很清楚,这个夏景乃是沁香珍视之人,如若挟住夏景,不怕沁香不乖乖束手就擒。因此使了个调虎离山之计,假意攻击沁香,实则意在夏景。

只听怜儿惨叫一声,司空抽剑,愕然发现自己刺在了怜儿心口。原来怜儿离夏景最近,司空刺剑之时,夏景正背对她,怜儿视夏景为最好的朋友,当下奋不顾身挡在了夏景前面。

沁香大喊一声,猛向司空击去。她本不愿杀人,何况是自己的同门师姐,但司空丝毫不顾及同门情谊,竟向夏景和怜儿出手。夏景自不必说,怜儿也是她看着长大,更是恩人安氏之女,她在心中早已视作亲生一般,悲痛之下出剑迅猛异常。司空本就武功不如她,哪还避开的了?腹部当即被刺了个大窟窿,血流如注。

夏景抱住怜儿,见她气息奄奄,几乎悲恸欲绝。怜儿颤抖着手摸了摸夏景脸道:“夏景,我只能陪你到这儿了。”夏景道:“不会的,不会的。。。沁香姑姑一定能治好你的。。。”怜儿勉强挤出笑容道:“那太好了。。。我们又可以一起玩了。。。你记住,我永远是你最好的朋友。。。除了我,谁也不能嘲笑你。。。”夏景只觉她气若游丝,后面几句话要凑近才能听清,当即答应道:“等你好起来,我们再一起去偷蛋好吗?李婶家的鸡生的可勤快了。。”怜儿傻笑几声,气绝而亡。

夏景放声大哭,沁香也泪如泉涌。那些守卫又趁机围了上来。夏景站立起来,歇斯底里喊道:“我跟你们拼了!”刚迈出脚步,身体犹如遭受电击一般,支撑不住,再次晕倒在地。

沁香抱起夏景和怜儿的尸体,对着血流满地的司空道:“这下你满意了?你若将解药交出,救这些中毒的孩子,我还可留你全尸。”司空紧闭双眼,只是不答。沁香叹了口气,她打定主意将孩子们送上去后再来自寻解药。司空见她踏步上前,竟用了最后一分力气睁眼捡起银针筒,暗扭机关。

眼看沁香就要被银针刺穿,司空的手突然被踩住,只听咔嚓一声,筋骨尽断。那地穴不知何时进来一白衣青年,见司空欲下狠招,当即过来施救。

沁香闻得声音,转身看时,见那白衣青年衣袂飘飘,风姿飒爽,衣领上绣一含苞莲花,不觉一怔道:“阁下莫不是风清派人士?”

风清派乃是仙族一大门派,派内个个身怀绝技,名震八荒,但却极少有人亲眼见到,只听说他们身着白衣,衣领绣有门派象征-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沁香先前所在师门与之相比,只能说是小门小派。因此沁香亲眼见着这身白衣时,竟觉不甚真实。

那白衣青年抱拳道:“正是。我等近日得知这附近有人制毒,还是来晚了一步。”沁香黯然道:“多谢贵派相助,只是。。。”眼角泛光。那些守卫和晓哥按捺不住,又团团围了上来,伺机下手。

白衣青年凌厉目光扫视一周,突然飞身而起,快速伸出食指点向他们的檀中穴,说来也怪,这一指看上去轻快无伦,却听见扑通、扑通几声,守卫们接连倒地,晓哥也身子一软斜跪在地。那白衣青年稳稳落地,前后不过数秒,功力之深实属罕见。

白衣青年道:“我们接到情报,这制毒窝点乃一个当家的领着数个守卫,目前来看应该就这些人了。”沁香点头道:“确实。。。他们下手狠辣。。。这三个孩子死的死。。。中毒的中毒。。。”她数度哽咽,几乎发不出声来。

晚风袭来,河中莲花摇曳,蛙声阵阵。白衣青年和沁香抱着孩子疾步回到村中。村里因为丢了五个孩子早已炸开了锅,九蛋和老妹被人发现在树上吊着打秋千,幸亏没受什么伤。村民们看见沁香回来,几乎是一拥而上。彭立和妻子安氏看见怜儿的尸体,伤心过度,数次晕厥。那白衣青年见此场景也忍不住落泪。

晓哥被安置在沁香屋内。白衣青年先为他疏络经脉,又拿出一粒红色药丸让他服下,道:“他所中的是尸毒,可能是无意被尸体中伤所致。所幸中毒不深,之后辅以草药,一年半载便可痊愈。”

他又查看了夏景,只见夏景浑身上下多处化脓,虽然沁香喂她吃下了逼毒丸,仍是昏迷不醒。白衣青年皱眉道:“她所中的是化尸水毒,我先前在古籍中见过该毒,体质稍弱的早已毒发身亡,她能撑到现在实属命大。”沁香道:“书中可有记载解法?”那白衣青年沉吟片刻,道:“我去地穴找找解药。”

突然一村民在外大喊道:“不好啦,祖坟那边着火啦!”白衣青年心中一惊,夺门而去。只见那地穴中烈火熊熊,浓烟四起,他心系救人,又仗着轻功了得,当下跳下地穴四处查看。那火势甚大,几乎将一切烧尽,只留那四个守卫趴在地穴口,一动不动,哪还有司空的影子?他四处寻找解药不得,只得沮丧返回。

沁香见他一身白衣已熏成黑衣,脸上也是擦伤无数,忙问道:“如何?”白衣青年摇摇头道:“全烧干净了,那女魔头竟消失不见,只怕还活着。”沁香知道他说的女魔头乃是司空,心中又惊又惧,面色凝重转身离去。

过一会儿,她手捧一套素衣,递给白衣青年道:“这儿有一套干净衣服,仙长若不嫌弃,还请换上。“那白衣青年手接过来,微微鞠躬道:”前辈思虑周全,在下感激不尽,叫我风思就行。“沁香点点头,突然扑通一声跪下。风思大惊,道:”前辈这是干什么?“

沁香道:“还请风思仙长告知古籍上治疗化尸水毒的方法,救救我们家夏景。”风思忙扶住沁香道:“并非我不告知,只是这法,这法太过残忍。。。”沁香道:“无论如何残忍,只要能救夏景一命,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怕。”风思重重叹了口气,道:“我刚探过夏景,她体内并无垂死威胁。但如若一直这样,怕是永远也醒不过来。古籍记载,如若用了这法,虽可清醒过来,但还是会不时遭受彻骨之痛,并不是根治之法。我,我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沁香道:“如若醒不过来,跟死去有何分别?实不相瞒,这孩子对于我极其重要,望风思仙长明示!”说罢连磕三个响头。风思急急扶她,道:“前辈万万不可啊!”沁香道:“若仙长不告知,我便长跪在这里。”那风思急得脸一阵红一阵白,道:“好好,我告诉你便是。”

沁香缓缓走入自己房间,耳边仍响着风思的话语:“治疗这毒,需要亲近且有内力之人心甘情愿跳入火海,配合咒语将自己炼成一颗金丹。夏景服下这金丹后就可苏醒。”她慢慢研磨墨汁,在白纸上写下几句,塞入一个金色小盒内。又将这小盒交给风思,一字一句道:“往后夏景就托付给你了。如若她问起,你且说我遇到棘手事情,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让她安心养伤。这孩子重感情,知道真相怕她承受不住。如果她哪一天不再受这毒的苦,你就把这个小盒子给她,里面有她的身世,也好让她知道她到底是谁。”

夏景整整昏迷了九天九夜,她一会儿梦见彭立拿着把刀追杀她,怨恨她害死了怜儿,一会儿梦见村民们聚在一起辱骂她是灾星,当初就不该让她和沁香住下来,她头上的那朵三瓣梅花就是灾星的标志。更可怕的是,她梦见沁香姑姑跳入无边无际的大火之中,自己拼了命救她,也是无能无力,眼睁睁看着她被大火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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