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师徒缘分

“既然误会解开,贫道也无意插手你们官府之事,贫道这就告辞!”丘处机正欲离去。

“且慢!”迪王子“扑通”一声,跪倒在丘处机面前。

“晚辈钦佩丘道长为人正义,光明磊落,故今日恳请道长收我为徒——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迪王子拜师的动作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还未等丘处机考虑,他自己就承认了自己的徒弟身份,弄得丘处机左右为难,不知所措。

一旁的曹守德见丘处机颇为尴尬,便出言相劝,“丘道长,您看迪王子如此诚心诚意,您就收他为徒吧!”

“师父,师父,师父,您就收下我吧!”迪王子一脸诚意地连叫三声师父。

丘处机见迪王子如此诚恳,稍有动心,有意收下这个徒弟,但转念一想,他是金国王子,可是金国皇位的继承人,而自己是大宋的子民,如此一来,师徒的关系必遭非议,惟恐会连累整个教派。他急忙起身,将迪王子扶起。

迪王子一脸兴奋,“师父——您答应了?”

丘处机摇摇头“贫道与王子卑尊有别,更何况宋金两国尚有战事,贫道若收你为徒,岂不是与大宋万千百姓为敌,再者你的父皇也未必答应。还望迪王子三思,不要再勉强贫道了。”

迪王子却不以为然,依旧苦苦相求,“师父,你我之间只属师徒关系,与宋金两国无关。更何况我拜师学艺,父皇也是极力支持的——师父,您就收我为徒吧!”

丘处机微微一笑,“冤家宜结不宜解,纵然你的父皇完颜雍素有‘小尧舜’的之称,你我之间恐怕有缘无分,贫道劝迪王子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免得给你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曹守德见丘处机已将话说绝,急忙回劝迪王子,“既然丘道长已经打定主意,殿下何必强人所难呢!”

“本王心意已决,曹大人无须多劝!”迪王子态度坚决。

丘处机不以为意,转身离席,径直奔出前厅,一跃而起,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迪王子见丘处机飞身离去,心有不甘,急忙追出院子,朝着丘处机远去的方向大喊,“师——父,纵使您不答应,我也是您的徒儿了……”

曹守德来不及反应,丘处机早已不辞而别,他见迪王子如此这般,也是懊恼不已,“哎……既然王子与邱道长有缘无分,又何必如此执念!”

“你懂什么?本王与他的缘分才刚刚开始!”迪王子笑着返回席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痛快,痛快,真是痛快呀,本王好久都没有这样畅怀痛饮了!”

曹守德心中五味杂陈,不明白迪王子所言何意,他只是长叹一声,便无奈地返回席间,继续陪同迪王子饮酒。

丘处机跃出前厅后隐隐觉得迪王子手段非常,不易对付,这令他更担心起自己的徒弟尹大和来。他三步并两步,直奔柴房。

来到了柴房门口,丘处机大吃一惊:柴门大开,空无一人。

“难道他们抓了大和,故意演戏给我看?”丘处机越想越惊慌,正欲返回前厅去找曹守德理论,但转念一想,如此一来,必会落入他们的圈套,非但救不出大和,恐怕连自己也再难脱身,不如先将府衙摸查清楚,再伺机动手。

丘处机沿着庭院的小路向外摸去,他一边躲避着守卫,一边倾听着四周的动静。不知不觉中,他已经穿过中庭,来到了后院,后院假山旁有一处阁楼,红灯高悬,薄纱轻舞,不时地传来女子的嬉笑声。丘处机摸近细看,几名女子的身影若隐若现,他本想走近探查情况,却不料有人靠近阁楼,他不得不躲在假山石旁。

“你说咱们小姐咋还和一个大男人玩起来了?”一名侍女说道。

“嘘……别让守卫听到,把这事告诉老爷!”另一名侍女答道。

此二人的对话,正巧被丘处机听到,他见二人快步走进了阁楼,想都没想便跟了上去。

阁楼之上,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童骑在守卫背上,时而叫喊,时而嬉笑,玩得不亦乐乎。胯下的守卫则被蒙着双眼胡乱爬行,心甘情愿地做那孩童的“大马”,其他年轻的侍女则围在四周左闪右躲,惟恐被孩童抓住。

她们的吵闹声掩盖了丘处机的脚步,殊不知他已经跃上了阁楼楼顶。从上向下看,阁楼里发生的一切,他尽收眼底。不看不知道,再看吓一跳,这孩童所骑的“大马”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爱徒尹大和,他大骂一声,从楼顶一跃而下,径直跳到了孩童面前,还未等众人叫出声来,他的拂尘已经封住了所有人的穴道,除了尹大和。

尹大和被孩童蒙着双眼,并不知道身边发生的一切,依旧驮着孩童在地上爬行。

丘处机满脸怒色,一个箭步上前,就撤掉了尹大和眼睛上的黑布。

“师……师……父?我……我……!”尹大和大为吃惊,满脸羞愧。

“你不用解释了,为师都已经看到了!”丘处机越想越气,愤愤地打断了尹大和的话语。“大和,你为什么不听为师之言,非要独自跑出柴房?恐怕为师再晚来几步,你就真得要成了这女娃的坐骑了!”他长叹一声,转过脸去,“你让为师的脸面往哪儿放呀?你让咱们全真教的声誉往哪放呀……哎!”

“师……师……父,您……您……别生气了,都是徒儿的错,徒儿见那么多守卫向内院冲去,担心师父……您……”尹大和一脸委屈,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

丘处机听罢,知其一片孝心,气也消了大半,转而望向女娃和那些侍女们。

“师父,别伤害她们!”尹大和以为师父要教训一番那个女娃,便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挡住了丘处机,“师父,此事与她毫不相干,都是徒儿一厢情愿的!”

闻听此言,丘处机顿时火冒三丈,他愤然骂道“尹大和呀,尹大和,亏你还是我全真门徒,怎能如此下作,让这些女人欺负成这样?真是丢我全真教的脸呐——你不提也就罢了,如今还要替她们求情,看为师如何教训她们!”丘处机一把推开尹大和,气急败坏地将拂尘挥下。

尹大和见势不妙,一个转身,再次挡在了女娃身前,苦苦哀求道“师父,是她救了徒儿,若不是她们,我早就被守卫抓了!”

“也——罢!”丘处机见徒儿态度坚决,便知其所言非虚,想来是自己太过心急,没能明辨是非,差点冤枉了好人。他顺势将拂尘一挥,女娃和侍女们的穴道纷纷解开,瘫软倒地。

“你这个坏老头儿,臭老头儿!”尽管女娃已经瘫软在地上,但却不依不饶地骂着丘处机。

“小姐,您莫再骂他了!”侍女们见丘处机武功高强,极不好惹,随即爬到女娃身前,将她护了起来。

丘处机无意在此过多逗留,也不想与女娃一般见识,因此对她的骂声不闻不问。只是一把扯过尹大和,大步朝阁楼下走去。

“大哥哥,你要走吗?”女娃止了骂声,十分利索地从地上爬起,快步跑到尹大和身边,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

“嗯!”尹大和轻轻点头,转而微笑道,“你不该如此对他,他是我的师父!”。

女娃突然心领神会一般,迅速跪倒在丘处机面前,毕恭毕敬地施礼道“师父在上,请受师儿一拜!”

在旁的侍女们可是大惊失色,“小姐,你怎么能拜他为师呢?若是老爷知道了,那可不得了啊!”。

“你们不用管我,我自有分寸!”女娃斩钉截铁道。

丘处机没想到这个女娃竟如此机敏,而且又不拘束缚,心里颇生好感,他抑制住内心的欢喜,故作镇定地说道“我是他的师父,可不是你的师父,你这么称呼我,我可承受不起!”

师儿反驳道“你是大哥哥的师父,当然就是我师儿的师父喽!有什么承受不起的——你可不要欺负小孩儿!”

丘处机见她一本正经,更觉得令人啼笑皆非,刚刚在前厅打发了拜师的金国王子,现在又来一个拜师的女娃,着实有些非比寻常。

“大和,这女娃虽与咱们有缘,但教门有教门的规矩,这拜师收徒既不能太过草率也不能坏了教规,而且教中规定,不得收女眷作为弟子。”丘处机本想将拜师的事搪塞一下,打发女娃后,借此脱身,可尹大和哪壶不开提哪壶,突然冒了句“师父,二师伯不也是女眷吗?她为什么……”

“尹大和,你胡说什么?”丘处机突然插话道。

师儿似乎看出了丘处机的意图,连忙跑到尹大和身边,笑容满面道“大哥哥,既然师父他老人家不愿收我为徒,那你收我为徒可好?”

尹大和闻听此言,连连推脱“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师儿急了,嘟着小嘴道“他不收我为徒也就罢了,大哥哥你也不愿意收我为徒,难道我师儿就那么惹人厌吗?既然你们都不答应,那我可就生气啦!”她一脸委屈,佯装生气之态,偷偷瞄了一眼丘处机,见他一脸正色,无动于衷。再偷看看尹大和,见他一脸愁容,不知所措。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大人,还不如我一个小孩子干脆。既然你们俩都不愿意收我为徒,那我只好将此事禀明我爹爹,让他来定夺好了!”

小师儿正欲转身,丘处机猛然转过身来,明知故问道“哦,原来你是曹知府的千金啊?”

“怎么?你害怕啦?”师儿突然多了几分得意。

“我与你爹是多年至交,如此这般,那我就看在你爹爹的份上,姑且答应你吧!”丘处机话音刚落,小师儿就要上前拜师,他连忙阻拦道“不不不……为师答应收你为徒,但你不要拜我,应该拜他,你小小年纪,可不能乱了辈分!”丘处机指着尹大和说道。

这小师儿果真机灵,完全领会了丘处机之意,转身就跪倒在尹大和面前,拜他为师。

尹大和哪里收过徒弟,师儿这一跪拜,倒把他吓得连连后退。

丘处机有些苦笑不得,觉得自己与师儿颇有缘分,再加上她的几分灵气,确实让人爱惜有加。他急忙上前,将师儿搀扶起来。

“既然你已入本门,就该告诉为师你的真实名讳了吧?”丘处机一脸慈容。

小师儿点点头“我叫曹师喻,我爹说‘德无常师,主善为师’,‘君子知至学之难易而知其美恶,能博喻然后能为师;能为师然后能为长;能为长然后能为君。’师父叫我师儿就行!”

丘处机听闻此言,一时竟百感交集,忙说道“师儿,咱们可否做个约定?”

小师儿眼珠一转,忙问道“什么约定,容师儿考虑考虑?”

“师儿,尽管为师已答应收你为徒,但你年纪尚幼,入门拜师当先禀明父母,征得他们同意才行。再者,我全真教距此千里,一路颠簸困苦,怕你一个女娃娃家不堪承受,故无法带你同行。待你你年岁稍大,征得父母应允,再入全真门下,到时为师一定与你做主,你看如何?”

“不行!”小师儿回答的十分干脆。

“师儿,我和师父的处境凶险,真的没法带你同去,更何况你的父母也尚未知晓此事!”尹大和也跟着劝说。

“你们可以找我爹爹呀,他可是这里最大的官儿了!”小师儿一脸天真的望着尹大和。

“这座城里来了坏人,恐怕你爹爹不是他们的对手,倘若你跟我们离开,谁来保护你爹爹呀?”

师儿犹豫片刻“我要保护爹爹,但师父可不要欺骗小孩子啊!”,说罢伸出一只手来。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尹大和亦伸出手来,与她击掌盟誓。

二人辞别后,便即可动身返回终南山。当夜,他们在客栈留宿,丘处机缓缓掏出那封从知府衙门偷来的信件。不出所料,这封书信果真是曹守德通敌卖国的罪证,但令人不解的是,这封完好的书信并非属于金国,而是属于蒙古。丘处机满心怒火,一把将书信扯开,看到信中的内容后,不禁伏案大骂“曹守德呀曹守德,没想到蒙古大汉竟然许你高官厚禄,让你夹击金国。什么事成之后,保你做东路安抚使。呸……亏我还收你的千金为徒!”

“师父,曹守德通敌卖国,关师儿何事啊?”尹大和替师儿喊屈道。

“哎……可惜,真是可惜啦!”丘处机长叹一声,转而自言自语起来“这曹知府果真狡诈,真是明里一套暗里一套,一面向大宋朝廷表忠心,拖延时间,一面又接受蒙古的高官厚禄,现如今,又宴请金国王子,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师父,徒儿看您愁容满面,难道是在担心曹知府?”尹大和看出了师父的不安。

“哦……没事儿,只是不明白这曹守德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丘处机若有所思。

“师父,您就不用再琢磨曹知府啦。师儿那般聪慧,想来她的父亲也差不到哪去!”尹大和随口劝说。

“嘿,你怎么还替一个通敌卖国之人说话了呢?”丘处机十分不悦。

“不不不,师父,徒儿不敢。只是咱们身处江湖,有时尚且身不由己,更何况一个官场之人呢?”

丘处机听罢,也觉得尹大和的话颇有几分道理,心中的怒气也就消了大半。

“罢了罢了,咱们不提那个贼人了。大和,你说说师儿今天是如何搭救你的吧?”

尹大和见师父又对师儿来了兴趣,遂将这个女娃救人的详细经过说给师父听。

“师父走后,徒儿就听到柴门外人声嘈杂,脚步混乱,担心师父有危险,便偷偷跟了出去。由于我人生地不熟,再加上内心慌乱,转来转去,不知不觉就迷失了方向,找不到返回柴房的路了……”

丘处机点点头,“为师知道你一片孝心,这次带你下山,本为增长你的见识,今日之事,也算是小小的历练吧!”

“……可是,走着走着,府衙的守卫发现了我的行踪,我慌不择路,跑到了假山旁边,本想躲在假山处躲避追兵,怎料竟和侍女撞到了一起,她们见我是小小的守卫,不依不饶,非要将我拉上阁楼,让小姐治我的罪。我哪见过如此阵仗,又害怕弄出动静来,被其他守卫听到,无奈之下,只得乖乖屈服于她们。

侍女们拉着我见到了小姐,我这才发现,她只不过是一个女娃而已。她将我上下打量一番,就逼迫我与她玩耍,否则就要揭发我的身份,无奈之下,我只得做她的“坐骑”。

她正玩得起劲,守卫们却闻讯而至,欲要上楼搜查,师儿非但没有阻止,反而故意放他们进楼。守卫们左右巡视一番,见小姐正骑在‘守卫’背上嬉戏,一时羞愧难当,急忙退出了阁楼,我这才没被守卫发现。”

“这曹师喻不仅聪慧过人,处事还如此冷静,为师的确没有看错啊!”丘处机轻捻胡须,暗暗自喜,竟有些佩服起这个七八岁的孩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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