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天欲加得沉闷的紧。就连这天上的月儿,也越来愈圆了。当然姑娘的婚期,也欲来欲近了。
只是这两日也不知为何,大姑娘的清霜院里,那株栽种在前厅的老红梅。不知怎得,叶子老是掉,整日蔫不拉几得。
大娘子前几个日来看姑娘时,那梅明明还好好的。姑娘还同大娘子求了那株梅,要将这株梅在大婚之日,连枝带根的移入宫里去,也是权当留个念想。
大娘子左右寻思着,这就是个树,也便同意了。主君又禀到宫中,宫里竟也允了。
现在院里的众人,都将这树当眼珠子般似的护着。怎想如今姑娘还未嫁出去,这树倒先半死不活了。
这可将这院中的一众女使婆子,搞得头痛得紧。
花匠,花匠也请了,可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树依旧半死不活的杵在那,沈心莲却依旧毫不在意。
反正是死是活,这树就如同要入宫的她一般。
因上位者的一句话,一丝疑心,一瞬的权衡。
左右都得去,都得嫁,不管是死是活。
......
门吱扭一声被推开,昙儿抱着东西挤了进来。
“回来了,怎去了这之般久?”沈心莲此时正将刚刚在碾具里,研磨好的茶末倒入提前用沸水烫过的茶碗里。听见声响,头也未抬,手上的动作也未停。
日落西沉,晚霞红透了半边天,透过窗纱隐隐的透了出来。
李嬷嬷看到昙儿进来后,忙上前将昙儿手上的东西小心接过来,悄悄放在一旁的案桌上。
昙儿拍了拍手,那起案桌上的茶给自己倒了一杯,胡乱灌了一口,抹了下嘴“禀姑娘言,今儿奴婢去库房哪,寻姑娘今日要的器具,找了许久才从角落里翻找出来,本想拿了东西就快点来。
怎曾想半道上倒叫奴婢撞见了个多嘴的婆子,那污言秽语实在不堪入姑娘的耳,奴婢就自作主张将她送到了大娘子那去了。”
“不碍事,你做的很好。这府上人多口杂,只是那婆子......想必是也有自己的苦衷罢了。”
“苦衷?!”小姑娘瘪了下嘴,嫌弃道“她能有什么苦衷,身姿肥胖的。奴婢瞧着她,只不是贪心不足罢了。”
“贪心?”沈心莲听后不由抿嘴一笑,小心的用手中的茶筅,搅和着碗里的茶汤,“那也是人之常情罢了,这圣人书中也曾曰过,‘人性本贪’这样的话。想来世间之人......这不怪她。”
“奴婢学识浅薄也没读过什么圣人书,但也懂什么是好什么是非”,小姑娘说着抬头望着她,眼睛有些红,“姑娘对奴婢好,国公府亦也是对奴婢有大恩,奴婢豁上这条性命也断然不会让......”
“好了刚灌了口水,又在我这乱说些什么痴话,我这院儿里,也没这么多的繁缛文节之类的。你我一同长大,总归与外头的女使婆子们不一样,你也别总是这般小心翼翼的。”
沈心莲说着抬头瞧她一眼,眉梢轻佻,“好了,你一个小姑娘在这人世间讨日子过活,总是不容易的。说这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
接着长叹一声“人啊,终归要活在当下的。若总是去想将来过去的琐事,而虚度了今辰。岂不是......”说到这她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姑娘......”昙儿知道自家姑娘只从宫里下了旨,为了府中上下就认了命,听着主子的话没觉的安慰,只觉地心口堵得紧。昙儿眼眸温热,眼瞧着就要落下泪。
“来,瞧瞧我这新点的茶,点的如何。”
“哎,来了。”一声呼唤将她拉回了现实,她下意识的张嘴应道。宫里又如何,左右她都会陪在姑娘身边,转身拭去眼中噙着的泪花。
她快踱到姑娘面前,凑过脑袋看到了置于案桌上的茶碗,看着覆在茶水上的沫子感慨道“姑娘点的茶,奴婢瞧着好极了,这碗边不沾水,汤花儿瞧着也是极好的......”
她正揪着脑袋想着词,抬头就看道自家主子含着笑看着她。
小姑娘顿时脸羞的微红,垂着头支吾着“反正,反正在昙儿眼里这京都城里头,谁家府上的姑娘做的,都不能与姑娘点的茶相比拟。就是这几日宫里来的嬷嬷,也夸过姑娘茶点的好,连宫里的娘娘也是没的比的。”
昙儿说着小心地抬起头看着置于案桌上的茶碗,在烛火的映照下小姑娘眼睛亮亮的。
沈心莲低眸看着她,不觉心中有些难受,“我入宫,你就莫跟去了罢......”
“姑娘!”昙儿一声惊呼,猛地跪下声音呢有些发抖,“姑娘......可是嫌昙儿烦了?”说着抬起头眼里噙着泪。
“你这丫头”,沈心莲放下手上的物件,走到昙儿身前蹲下身,叹了口气,用帕子小心拭去小姑娘脸上的泪痕,“这宫中凶险,小昙儿娇憨可爱年纪又小,就莫跟我去那虎穴狼窝里了。”
“等......等过些年”,沈心莲说到这时眼睛亮亮的,“相看相看人家,嫁出去,嫁到那平常人家当个正头娘子,我再给你备上一份厚厚地嫁妆,风风光光的将你从国公府里嫁出去,任谁也不敢将你欺了去,到那儿与夫郎和和美美的也算安稳。”
昙儿跪在地下慢慢垂下头,她知道姑娘疼她,但她不想就这般弃姑娘于不顾,只顾自己逍遥快活去,泪顺着鼻尖落在地上。
她知道她不该哭,可心里难受就是忍不住,唇微微颤抖“奴婢,奴婢不愿......”
沈心莲看着她一时间也没有说话,她这心里也是难受的紧。可总要有这么一遭,眼里一热她别过头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珠。
李嬷嬷忙将沈心莲扶起心疼道,“姑娘您身子骨不好,奴扶您先起来。”
沈心莲微微点头,扶着李嬷嬷的手站起身来,抿这唇轻声道,“罢了昙儿,今日也不早了你不必当值,嬷嬷......”,她说着看了眼跪在那的昙儿,李嬷嬷心领神会,点了点头,“奴醒得。”
沈心莲垂眸瞧了眼推开了门,院里几个小女使忙将她搀扶了过来,扶着她去卧房歇息去了。
若大的房中只留下李嬷嬷和昙儿两人,院子的女使婆子们也不知道姑娘和昙儿,不知说了什么,惹了姑娘,要知道往常姑娘都让昙儿服侍她歇息的。
瞧着那屋中灯火依旧,倒也无人没规矩似的,推门一探究竟。
......
李嬷嬷关上门扭头,瞧着还跪在那的昙儿,眉心一跳“哎呦,你这丫头哎,”
叹了口气,规劝着“咱们姑娘心善,这也是为你好啊。你小小年纪怎就这般倔?
旁人府中龌龊之事就以不胜起数,更别说那深宫落院里的错综复杂,弯弯道道。
咱们大姑娘入宫就是皇后,不知道招了多少人的眼红,入宫后只怕不知要应对多少艰难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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