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
薄雾。
空荡荡的街道好似罩了一层轻纱。
某高档小区A幢806室突然传出女人的尖叫!
声未落,一男子光着脚慌里慌张跌出门外,一边提着裤衩一边逃窜。
紧接着,房间里冲出一身姿曼妙的女子,穿着吊带睡衣,提着水果刀,披头散发,气势汹汹。
男子叫陈小豆,今年32岁,原是某私营企业的普通工人,裁员后凭借烧得一手好菜,开了一家门面,由父母看店,他做菜做饭跑跑单,虽然异常辛苦,每月收入却也对得起这份付出。
女子叫江雪,江氏集团CEO,是陈小豆的顾客。他不仅知道这位女强人今年才28岁,还知道她不会做饭,每逢周六必然有约不点外卖,其余时间雷打不动一份咖喱牛肉饭。
就是这样一个追求她的男人能绕地球三圈的女人,居然光着身子散发着幽香躺在同样光着身子却透着油腻的陈小豆怀里!
震惊过后是深深的暴怒,江雪抓起水果刀就戳,好在陈小豆反应也算是机敏,赶紧滚下床,险险躲过这一刀,要不然,可就断子绝孙了。
受到惊吓的陈小豆慌了神,本能反应是先保住小命,没想到,江雪真空套了一件睡裙就要来追。
江雪并没有选择报警,她深深明白,事情传出去,不仅脸面丢尽,江氏股价必然引起惊天动荡,而对此一直虎视眈眈的胡氏集团必然有机可趁。
她可以不杀他,但必须要封住他的嘴!
看到这个女人提着刀气势汹汹地朝他扑来,陈小豆吓得魂飞魄散,哪里敢丝毫停顿,慌忙向楼梯跑去。五年的跑单生涯练就了他强健的体魄,恍若足下生风,一鼓作气冲到了街上。想着总算甩脱她了,正要喘口气,江雪赤着脚提着刀追了上来。
“听我说……这是个误会……”陈小豆苦笑着连连后退,警惕着这娘们手里的水果刀。
江雪举着水果刀对准他的胸膛,一字一句地道:“剁手,挖眼,还是封住你的嘴?”
看到锋利的刀尖步步紧逼,陈小豆哪里还有空余的脑子去想她话中的含义,说话的声音瞬间抖了:“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其实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这样……但你应该知道我绝对不会这样……”
马勒戈壁的,老子在说什么东西?!陈小豆暗骂自己一声,蹦出一句:“我就是来给你送一份咖喱牛肉饭的!衣服又不是我脱的!”
江雪冷冷一笑,提着刀步步紧逼:“真是滑稽,我根本就没点外卖!”
没……没点外卖?
陈小豆愣了,想耍赖?没关系,手机能证明一切。
就在这时,在他前方出现两道光晕,隐隐伴有马达的轰鸣声传来。眨眼之间,光晕冲破薄雾,强烈的远光晃得他睁不开眼。
“快闪开!”
陈小豆大喝一声,下意识地冲上去推了一把江雪。
“嘭”!
两个人腾空而起。
江雪在空中转体三百六十度,接着重重地砸在陈小豆的身上。
等醒过来的时候,她发觉处在一个狭小黑暗的空间里,万幸的是,自己竟然没有受伤。环顾四周,石门虚掩,墙壁之上,一盏琉璃灯,幽幽地透着光。
疑惑地推开石门——
正前方有一个挂号窗口,窗口上方写着两个鲜红的大字:二号。
在二号窗口左右两边分列三排座位,三四个人拿着号票安安静静地坐着,低着头,谁也不说话。
深更半夜的居然还有人看病?环顾四周,四面墙壁各点着两盏琉璃灯,没有人随意走动,没有人大声喧哗,一切都安静得出奇,只有二号窗口内传出的“噼里啪啦”声响犹如战鼓声回荡在空间里。
一种阴森森的感觉瞬间笼罩了全身。
江雪小心翼翼地上前询问,没有人回答她的话,甚至连头都懒得抬起来。
没办法,她只能去问窗口。
“请问这是哪里?”
窗口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友好:“你不知道这是哪里?”
“我没来过。”江雪也觉得奇怪,T市竟然还有她不知道的地方。
“谁都是第一次来!下去排队,叫上号你再来!”
“什么号?”她四下看了看,没见着有挂号的地方。
“你……没号?”
“干嘛?”
“没号你上这里来干嘛?滚滚滚,哪里来回哪里去!”
江雪有些恼怒:“你什么态度?我要投诉你!”
“投诉直走右拐!下一位,246号!”
听到喊声,一驼背老者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到窗口,递上号票。
窗口问:“姓名。”
老者答:“田根。”
“怎么死的?”
“被胡氏集团的胡宏撞死的。我正过马路,他酒驾……”
“停停停!阳间的事我们管不着,死亡证明拿来!”
老者颤悠悠地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来。
一旁的江雪惊愕得目瞪口呆。她相信世界上不止有一个人叫胡宏,可胡氏集团全天下就一个!再看窗口旁,一张黄纸告示上写着:此处受理非正常死亡者投胎。
——投胎!?难道这些人都死了?
她踉跄着往后退,转身就跑,此时雾气渐散,暗青色的宫殿正中央的牌匾上闪烁着三个绿幽幽的大字:阎王殿。
这玩笑开得太大了吧!?
正发愣,忽听有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看到那张脸,她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可不就是那个脱光她衣服抱着她睡大觉的流氓么!
显然,陈小豆也看见她了,微微一愣,摆脱鬼差径直走到她面前打招呼。
“太可惜了,你还是没躲过去。”
江雪冷笑:“你死得好!”
这话说的……咱俩还不是一样?陈小豆苦笑:“我叫陈小豆,要不要一起投胎?”
“你该打入十八层地狱!”
“这事真不是我干的!脱你衣服的不是我!”
江雪大怒:“你原来还有同党!跟我回去,自首,是你唯一的出路!”
“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我陈小豆的为人!没错,我是没有女朋友,但请你放心,即便是我打一辈子光棍,我也不会找你这样的!”
“就这样死了未免太便宜你了!”
“我都已经死了,你放过我吧!走吧,一起投胎去,说不定还能做邻居。”说着,陈小豆便要去拉她,可当触及到她手的一刹那,一股灼烧感让他吓得缩回了手。
一旁的鬼差惊愕得目瞪口呆,可立马反应过来,因为这只有一种可能,陈小豆生前被她纠缠,没想到死后这女人也不放过他,这与自己的遭遇何其相似啊。
“没死跑这里来干什么?快滚,过了时辰,不死也得死!”说着,鬼差架起陈小豆往二号窗口走去。身后,留下他那歇斯底里的呼喊:“江总,原来你没死,太好了……回去告诉我爸妈,记得多烧一点纸钱给我!”
二号投胎窗口内传来噼里啪啦一阵响声:“还有没?没有我就下班了!”
“250号!我叫陈小豆。”陈小豆赶紧趴在窗口回答。
“你怎么死的?”
“我被车撞死的。”
窗口内伸出一只干裂如枯树的手来:“死亡证明Look, look。”
陈小豆赶紧递过去。
窗口大为惊愕:“刚死啊?!”
陈小豆无奈地叹口气:“是啊,估计那边还热乎着呢!”
“这不合规矩!”
陈小豆不说话,将大面额纸币塞进了窗口。这种事情在阳间屡试不爽,阴间小鬼应该也一样的吧,可这回,纸钱被直接退了出来。
“有钱也不行!”
“那什么时候可以?”
“断七以后再来。这段时间要不要在我们这里参观旅游一下?”
陈小豆想想反正也没地方去,与其做个孤魂野鬼,倒不如在这里吃吃喝喝坐等时限。
窗口又问:“要不要办个VIP贵宾卡,享受一下我们这里的优质服务?”
陈小豆点点头,旅游散心,还怕花这点小钱么?
又是一通噼里啪啦的敲击,而后有个声音从窗口内传出:“交通费、服务费、餐饮费,各项费用总计十万亿,交钱吧。”
陈小豆傻眼了,活着的时候跑单被客户吭,死了以后被各种小鬼吭,还有没有王法了!一边骂着,一边探头往里看去,不禁吓了一跳,一个凸眼长舌鬼正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敲击着键盘。
“这位大哥你是怎么死的,这么难看!”陈小豆忍不住痴痴的笑。
长舌鬼翻着白眼吼了一句:“我吊死的,肿么的?干你毛线啊!没钱滚远点!”
“通融一下,我这就托梦给家人和兄弟,让他们多烧点。”
就在陈小豆苦苦哀求的时候,忽而,窗口内响起了一阵电话铃声,听得长舌鬼一连说了好几个“是”,“啪”地挂断电话,扯开嗓子就喊:“陈小豆!江雪!去大厅,阎王找你俩!”
大厅中央面对面坐着两个鬼神,一个是阎王,白净面皮,连鬃长髯,头戴方冠,身着长袍,左手托腮,右手执黑子,对着棋局正苦思冥想。
另一个是月老,须发皆白,寿眉飘飘,一身宽大的布衣无风而动,醒目的红线系成如意结垂于身前,正眯眼微笑。
陈小豆和江雪哪里敢出气,左右两个鬼差更是不敢吭声,静静地等待着他俩的棋局。不过对于江雪来说,看到阎王和月老的这一刹那,心里隐隐竟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好似多年前早已见过一样。
过了许久,阎王长叹一声,推盘认负:“月老,我又欠你一百万亿!”
“债台高筑,我看你是还不清喽!”月老哈哈大笑,白花花的胡须在胸前晃动。
赌博真是害人害鬼啊!阎王皱着眉头又是一声长叹,起身活动活动筋骨,这才看到跪在殿下的陈小豆和江雪。
阎王:“下面可是陈小豆?”
陈小豆赶紧答应,这老家伙可是冥府之王,一个弄不好自己会万劫不复的,所以,必须马屁拍上。
阎王打量了一番,走下殿来,忽然附耳低语:“身上可有手机?”
陈小豆差点憋出屁来,哪敢说没有,连连点头:“等下就托梦给我兄弟,让他烧给我,我一定第一时间孝敬您老人家。”
阎王摆摆手,道:“我这里冷冷清清,一点也不好玩。听说阳间手机里有什么D音,新闻八卦、俊男美女,应有尽有,可有此事?”
陈小豆嘿嘿一笑,道:“还有怎么下棋能赢的方法呢。只要您老人家学会了,赢那老东西易如反掌。”
“当真?”
“果然!”
“你去给我弄来!”
陈小豆哭丧着脸两手一摊,说他已经死了,没法子了。阎王直呼可惜,虽说如今5G网络覆盖天上地下,可终究阴阳殊途,搜索不到阳间的奇闻趣事,阎王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接着,陈小豆又说起人间诸多妙趣横生的故事,绘声绘色地演讲直把阎王逗得哈哈大笑,更加欲罢不能。
结果,9999岁的阎王上了32岁陈小豆的当,二话不说给了他十次轮回重生的机会。当陈小豆说没钱时,阎王更是十分爽快的给了他一个“摸物变真钞”的金手指。
自然,好处不是白给的,阎王给他立下了七条规矩。
第一,不得泄露机密,否则即变成猪。
第二,必须向江雪表白爱意,不得三心二意,否则即变成猪。
第三,十次表白机会,超过则视为失败,失败变成猪。
第四,十次之内,必须得到江雪的真爱之泪,否则,即变成猪。
第五,每次轮回限时三十天,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同时集齐真心表白和真爱之泪,过时便算失败,少一样也算失败。失败变成猪。
第六,多烧纸钱给阎王,每天必须用手机发至少三条D音记录进展,且必须在凌晨零点至一点之间面向北焚烧手机给阎王,以便他能每天观看。超时不烧手机算失败,失败变成猪。
第七,轮回时间可累积叠加。
陈小豆直摇头,这一二三四五六七的,他一条都没记住,只听到了五个字:失败变成猪。
阎王索性在黄纸上将条约一条条写了下来,让他签字画押,什么时候能倒背如流了,什么时候返回阳间。
陈小豆掰着手指左算算,右算算,每次轮回三十天,共十次,换句话说,三百天内,要让江雪爱上他,并且流下真爱之泪,可能么?这哪里是给他机会,分明是变着法的折磨他,还不如直接投胎,从头做起。
阎王戳着他的脑袋告诉他,排在他前面等待投胎的有249个魂魄,每个魂魄需要等待18年。
听到这里,陈小豆又动摇了。与其在这里干耗着,还不如搏一次,反正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谁怕谁啊。
阎王笑道:“这么漂亮的小姐姐,你就不想爱?”
这阎王可真是不正经。陈小豆苦笑:“她现在想杀了我。爱?我爱得起么?”
其实,阎王是隐瞒了一些事情的。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知道这事情的,除了他,还有月老。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天庭染了瘟疫说起。那时候,死伤无数,为避免波及自身,月老选择相对比较安全的阴曹地府暂时躲避。可这里太冷清,远不及天庭逍遥自在,时间愈久,爱管闲事的月老愈发闷得慌。
一日与阎王对饮后偷偷去了趟阳间,偶然见到貌美能干的女强人江雪和英俊帅气的胡宏,觉得两人是才子佳人,便牵了根红线。
第二天酒醒,他掐指一算,完了,闯大祸了!他居然稀里糊涂的把天璇星转世许配给一个凡人!现在天庭管得严,要是让玉帝知道胡作非为,非革职查办不可。
牵线易,可解线难,思来想去,为避免一世英名一朝尽丧,月老找到阎王,请他收回胡宏性命,这样这根红线也就不解自断了。
可阎王却说人命自有天定,他是收死人的,不管怎么死的。
月老见他百般推脱,便想了一个主意,每日拉着他下棋,一百万亿输赢一局。阎王好赌爱财,欣然应允,却没想到输得底掉。
月老见时机成熟,便将话题再次抛出,为不让他为难,想了这出“胡宏陈小豆两男追一女”的戏码,寄希望陈小豆能够拆散胡宏和江雪。至于为什么要选择陈小豆,他经常往江雪住处跑,对于她的生活习性为人处世,陈小豆应该比别人多一份了解,追起来应该容易一些。更重要的是,陈小豆已经死了,所以他根本就不可能和江雪走到一起。
让月老想不到的是,阎王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坦诚又爱唠嗑的陈小豆,为了能够让他赢面更大,阎王借着机会偷偷给了陈小豆一个金手指。
但江雪始终认为,姻缘跟事业无关,靠的是感觉。她跟胡宏对不上眼,但陈小豆也绝对不是她的菜。至于爱谁恨谁,那是她的事,不需要别人操心。
尽管她始终没有给月老好脸色,但这个白胡子老爷爷似乎一点也不生气,依旧眯眼微笑:“世上所有的男人,都只是你看到的表象。”
这话没错,江雪点点头。
“世界并不复杂,复杂的莫过于人心。听懂了,看明白了,也就变得简单了。”说着,月老摸出一红一绿两颗药丸缓缓递到她的面前。
“绿色可击万物,红色可解千愁,你可有胆量一试?”月老微笑着。
看来,要是不吃这关是过不了了。只是不知道这个老爷爷为什么要这么帮自己?仅仅是为了弥补过错么?还是另有所图?
江雪犹豫着接过来,眼睛一闭,脖子一仰,囫囵吞下,只觉口感芬芳,沁人心脾。紧接着,右手的手腕上突然出现一个浓绿色手镯,色质极为均匀细腻,而脖颈间多了一根项链,绳子由数百颗椭圆形钻石串联,镶嵌着一个鹌鹑般大小的红宝石,分量绝对不轻。
江雪淡淡一瞥,道:“让我离开胡宏,也不至于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吧?”
月老微笑着捋着胡须不说话,倒是一旁的阎王替她解了疑惑:“什么送不送的,那原本就是你自己的!”
开什么玩笑!公司正处于发展壮大期,每一分钱都得花在刀刃上,自己什么时候花过冤枉钱买这种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于是,她想着把项链和手镯取下来,从初时的小心翼翼到生拉硬拽,可她惊讶的发现,非但取不下来,反而收缩得更紧了,仿佛吸附在肌肤上,吓得她不敢再挣扎,生怕会被勒死。
定了定神,江雪道:“我想月老是品德高尚的神仙,绝非是强人所难之辈。”
月老自然听得出言下之意,微微一笑,道:“物识主人而已,不必恐慌。其实,天下苍生皆有因果,天璇星,大彻大悟之时,便是你脱胎换骨之日,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这一刻,江雪有太多的疑问,只是还没等她开口,突觉一阵清风袭来,浑身一震,美目猛地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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