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这一切得从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开始说起。
1808年意大利人佩莱里尼·图里发明了世界上第一台打字机。起初的原因是为了他的女友,一位女作家,后来因为眼疾而失明了。
女友失明后因无法再进行那在她生命中举足轻重的小说写作事业而变得无比消沉、日渐衰弱。
为了帮助自己的女友,无法眼睁睁的看着日益消瘦的女友,佩莱里尼·图里发明了打字机。
当初为了爱人制作的机械,因为其便捷有效在后世大受欢迎。而最广泛使用的就是各种邮政公司。邮政公司为各式各样的顾客书写信件,或是口述,或是代笔师帮助书写。
加莱这座美丽的城市,熙熙攘攘的挤着无数家邮政公司,邮政业经营者也在削尖脑袋与同行竞争。究其根本,邮政公司的发展就是抢夺顾客的战役,而客人会自主选择委托哪一家邮政公司。
而在众多的公司中那家名为“青鸟”的公司脱颖而出。“青鸟”成立时间不长,但是业界的评价却很好,不仅顾客的满意度很高,而且回头客也不少。这样优秀的成绩,若是探寻缘由,可以大致分为两个。
首先第一个,“青鸟”邮政公司不存在配送区域的限制。
若是客人有所需求,从东到西,任何地点,任何时间都能够如约送达。当然偏远地区毫无疑问是要收费的。很多邮政公司苦于缺乏交通工具或者合适的邮递员而无法提供稳定的配送区域覆盖,在送达率上也经常出问题。对于远在异乡的客人来说,来自故乡的信件比作是雪中送炭也不为过。青年邮政公司既能提供稳定的派送区域又可以最大限度的保障派送完整率收到顾客的青睐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第二个原因,则是“青鸟”邮政公司拥有的代笔人团队。在群星闪耀的代笔人团队里,有一位叫“伊莉雅.爱丽丝.菲儿”的代笔师成为最闪耀的那颗星。漫步街上,便引得芸芸众生惊艳回首;仅闻其声,遂惹来神情恍惚双颊飞红。她正是于神话中脱胎的无暇美人。更主要的是爱丽丝,这位代笔师无论东方还是西方,不管何时还是何地,只要顾客有需求,她总能如约而至帮顾客写出最想要的信件。
灰白色的雪花缓缓飘落。
原本只是稀疏的点点雪花,后来成了交织在一起的雪片,然后整个大地都被笼罩在一片白色之中。
在灰寂的天空下是一座占地面积巨大的设施屹立在高墙的包围之中---黑湖监狱。
黑湖监狱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大革命时期,罗伯斯比尔当政时期,白色恐怖笼罩着整个巴黎,每天都有无数的人被处决,被以各种理由羁押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当时还没有黑湖监狱,无数的人只是被简单的圈禁起来。后来拿破仑战争时期为了应对严重的饥荒问题,拿破仑决定将大巴黎区一个湖泊排干,进行造田,组织农业生产。这个湖叫作黑湖。
黑湖位于巴黎的南部,紧挨着塞纳河,湖泊面积约为100平方公里。1802奉拿破仑之命由巴黎市政厅牵头组织开展了黑湖的排湖开垦工作。由市政厅警察总长盖伦亲自指挥,在黑湖与塞纳河之间开凿黑水河将湖水引入塞纳河。
黑湖监狱建造工程在警察总长盖伦的领导下分为一下几个步骤:
第一阶段是开凿黑水河,将黑湖之水引入塞纳河。1802年9月成立了“黑水河开凿委员会”,历时四个月进行流域勘探,测量黑湖与塞纳河的海拔高度。完成探勘任务后,由巴黎市政厅牵头对黑湖,塞纳河以及规划中的黑水河进行实地调研。当年十月份进过国民议会审议授权,黑水河工程正式开始。开挖黑水河,沟通黑湖与塞纳河航道,垦殖黑湖。黑水河工程设计规定:河底宽15米,河床源头高7.4米,纵坡度比为1∶3600,塝坡比为1∶1.5(如土质不好,可改为1∶2),预计土方80万立方米。
当年12月在警察总长盖伦的指示下,抽调大巴黎区全部的囚犯以及在战场上抓获的俘虏合计两万七千人开凿黑水河,黑水河全长13公里。
第二阶段是筑堤。1804年8月“黑湖建设委员会”成立。当年年底合计使用100多吨秸秆,一万余棵树木,上百只驳船,进行围垦筑堤。这项工程历时四年,完成土方八百余万立方米,筑南、北大圩,堤总长七十公里。
南大圩堤防由原环圩堤和穿湖大堤围圈而成。环圩堤沿湖全长21公里,堤高12米,顶宽4米;北大圩堤防,由北环圩堤、穿湖大堤围圈而成。西环圩堤全长27公里。大堤筑成之后又经过四次培土加高加厚,整个堤坝被提高到十三米。
到了1805年整个工程全部竣工。负责这项旷古决今伟大工程的巴黎警察长盖伦被称为“开凿黑水河的英雄”,“黑水河公爵”。
----黑湖监狱,现在羁押人数超过两万七千人。约有三千名负责监视、教育,将囚徒们引上正途的狱警常驻于此。监狱规模之大在整个大陆也是首屈一指,而且自建成以来便未让一个囚犯脱逃的那份管理能力,更是使得黑湖监狱之名广为人知。
虽然黑湖监狱靠近巴黎城区但是其距离每一个最近的城镇都很远。即使囚犯成功越狱,就是驾车去往最近的村落也得花上半天时间。等待着逃犯们的只有被抓捕。退一步来说,光是要在狱中逃跑就远没有说的那么简单。
这里是最适合关押囚徒的地方。
为了履行作为监狱应有的职能,监狱方面投入了相当的资金。
为了防止罪犯暴动,黑湖监狱建立了十个监区,以防止任何监区的罪犯数量过多。黑湖监狱有着高大的指挥塔,指挥长办公室就建立在指挥塔的最高层,监狱管理者可以在指挥塔上俯瞰各个监区的情况。指挥塔与各个监区之间有着宽阔的硬化马路,无论是马车还是汽车都可以全速飞奔到任何监区。以指挥塔为中轴线,十个监狱分别布置在指挥塔之后。
我们这次的故事发生在黑湖监狱中的一个戒备森严的监区---梅林监区。一个以亚瑟王传说中的伟大法师梅林命名的监区。相传梅林法师有着强大的魔法同时充满睿智、能预知未来。他辅佐亚瑟王成为明君。但是自己最终却被湖中妖女蛊惑并监禁。
这个诞生于湖泊之上的监狱确实适合使用这个名字。
走进梅林监区高耸的正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划分为数个区域的工厂。这个工厂并没有固定制造的产品,大都是从民间企业那儿接受的订单。从衣服、雨伞,再到工艺品,产品的范围相当广泛,因此囚犯们被课予的强制劳动自然也是涉及多方面。
这样的强制劳动被冠以“为了让囚犯掌握刑满之后回归社会时必需的技术能力”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实则不过是使役囚犯们从事维持这所监狱所必须的经济活动的借口。
但是不管理由是什么,囚犯出狱后的犯罪率下降是不争的事实,而且“二进宫”这种情况在梅林监区也属于少数情况。
当然以上只是梅林监区收容轻微犯的第一监区。
在第二、第三、第四区域——随着犯人罪行的严重程度和危险程度的增加,内设监区的管理体制也是愈加森严,就连囚犯们的劳动义务也被剥夺,只能接受单纯的监禁。
想必世界上的任何监狱都会关押着不能放出来的犯人,但对黑湖监狱而言,在“不能放出来”的前面,还得加上诸如“一定”、“绝对”、“无论如何”这样的限定。
尤其是梅林监区这样的关押着大量重刑犯的监区。
一旦犯人逃跑势必会给社会带来巨大的负面影响。
梅林监区的卫生状况甚至比一般的酒店还要好,任何人都为为其干净整洁而感到惊讶。
监区内部有着医院,操场,超市,以及能想象到的任何需要的东西。总的来说这就像是一个小社会。
监区的大门岗负责接待来访者,只要来访者将相关的材料递交上去然后就可以在长椅上等候了。
来访者手上都会分发到一份要求填写诸如会面人物、来访目的表格。在这里,所有的访客都有详尽且如实填写这份表格的义务。在此期间,监狱会检查来访者出示的身份证明,只有判断本次会面没有问题,才会让来访者与关押囚犯会面。
至于来访者带给罪犯的各种物品,监狱方面会进行详细的检查。比如说药品,眼镜,拐杖等东西都会被允许送入;而有些东西则会被拦下,这就很多了。
来会见的多数是家人,他们千辛万苦的来到这儿就是为了能和自己的家人短暂的会面三十分钟。这短短的三十分钟有着千言万语,有着思恋,有着埋怨,有着期盼,有着鼓励;但是这种福利不是所有犯人能享受到的,很多罪犯到死也没有看到家人一面。
当然,会见者之中也会有因为单纯的工作需要而来访的人。
在这银装素裹的寂静世界之中默默伫立着的黑湖监狱,现在,有一位代笔人被派遣至此。
伊莉雅.爱丽丝.菲儿。
爱丽丝在候客厅等待,这是一位任何人看到都为为之惊叹的少女。
一双充满了神秘的魅力,让人不禁联想到奢华宝石的紫色眼睛;一头宛如成熟麦穗一样的金发被整齐的盘在头上;穿着紫藤色的无领大衣,高领的黑色针织衫以及一条淡紫色的裙子;包裹在咖啡色编织靴中的一对芊芊玉足即使在少女坐下时也保持着优雅的倾斜。
候客室很安静,这些负责安保工作的男狱警的魂儿早就被这位少女夺走了。墙壁上的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她在这儿已经等了许久了,虽然脸上看不出来,但是毫无疑问也是有些不耐烦了。
“啊,伊莉雅小姐,你的会见办理好了。”
一位身穿黑色警服的男警察从里面走出来。这个男警察的黑色制服显然是熨烫过的,有折有角,看着非常挺拔;他穿着制式警服,制服上的衔位显示他是一位警部补;腰上是一条沉重的警用腰带,上面挂着各种械具,以防止突发情况;头上戴着一个大檐帽,留着精神的黑色短发;戴着一幅金边的黑色金属眼镜,不过虽然带着眼镜但是那双黑色的瞳孔还是很明亮的;皮鞋显然也是经常擦拭的,黑色的皮鞋亮的可以反光;身高大约一米七几,由于戴着大檐帽有着和真实身高不一样的高大;身材谈不上魁梧,只是个一般男性的身材;下巴上有些些许的胡茬。
“我叫亚索,是这里的刑罚执行官,我来带你去会见地点。”
听到这句话,被称作爱丽丝的少女拿起放在地上的大旅行包,悠地一下站起了身来。
这位男警察露出惊讶的表情看着这位少女,显然是被她的美貌与纤细身材而震惊了。
“我...我来给你带路。”
两人的脚步在狭小的走廊里回荡。
窗外是一片积雪笼罩的白银般的世界。
“伊莉雅小姐,我听说过你。你在加莱的那一家很有名的邮政公司工作,你的代笔真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语言。今天我的同事听说我来给你带路都羡慕坏了,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来到我们这个荒凉偏僻的地方。加莱很美吧?美丽的海滨城市,真想调到加莱去工作啊。哪怕是让我从巡查重新开始干。只要能看到那美丽的银色沙滩...”
亚索一边说道一边偷偷的瞄着爱丽丝的侧脸。
但是爱丽丝没有接亚索的话茬,自觉无趣的亚索只好恹恹的闭上了滔滔不绝的嘴。
似乎少言寡语有时也会成为伤到他人的原因,而他们是出于何种理由才选择了少言寡语,这其中的缘由亚索自然也是问不出口。
他们穿过走廊,然后连续上了好几次楼梯。重要的罪犯都是关押在楼上的---防止罪犯挖地道越狱。
为了打破平静,亚索继续向爱丽丝介绍。
“伊莉雅小姐,这里面关押的都是真正的危险分子,还有很多的精神病。我们每天的工作就是看管他们,同时教育他们放下罪恶,一心向善。我们的工厂生产的产品有很多。你们在加莱的集市上说不定就能买到我们的产品...”
亚索一边絮絮叨叨的把很多监狱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向爱丽丝介绍一边偷偷的瞄她的侧颜。
“她可真美啊。”
两人上完楼梯,来到一条可供五人并行的宽敞走廊时,已经是许久之后了。走廊的两边都有着房间,通过一旁的小视窗便能观察房内的情况。房间的布局、摆放的家具都毫无差别,不一样的就只有关押着的犯人而已。
他们都穿着统一的灰蓝色囚服,囚服上印着象征着监禁的黑色条纹。虽然都是罪大恶极之人,起码裁判书上是这么说的,但是给一般人看来其实也只是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罢了。
他们并没有吵嚷闹事,只是平静地过着各自的生活。
“怎么样?很意外吧?你们是不是以为监狱就像疯人院一样?”
爱丽丝点点头,亚索继续说道:“我和你说,那些真真的恶人其实是开不出来的,话剧上那种摸着小胡子一脸坏笑的踢着小狗的都不是真真的坏人,或者说那只是编剧的想象而已。真真的坏人都是看不出来的,和平常人没有什么两样。虽然和他们沟通时间长了就会发现他们还是...与正常人有所不同。但是表面上真的看不出来。”
“好人与恶人无法区分真的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我刚做警察的时候在这里遇到一个囚犯,感觉他很友善,甚至还和他聊得很投机。但是后来翻阅他的卷宗的时候才发现那是个杀人、防火、抢劫、强奸的大满贯恶人。”
或许是感觉这种话题不适合女士,亚索主动的结束了话题。
“...确实如此呢。”
亚索没有开口问爱丽丝的“确实如此”是指什么。这是因为在他问出口之前,他们就来到了最深处的房间前。
“我们到了,这就是关押着你的雇主的单人牢房。”
门口有两位全副武装的警察戒备着。这两个壮硕的男人们见到爱丽丝虽显得有些惊讶。
“你携带的东西我们需要检查,确保没问题的时候才能让你进去。”
“所有的都需要吗?”
“没错,所有的都需要。”
爱丽丝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说“我明白了”,随后将手上的手提箱递给警戒的警察。
警察随手接过爱丽丝递来的手提箱,但是没想到这个半旧的手提箱是那样的沉,以至于这个健硕的警察险些被绊倒。随后爱丽丝将手伸进裙底卸下绑在大腿上的两把手枪。
见此情景,狱警不禁抱怨:
“你是来消遣我们的吗?这是在搞什么?”
爱丽丝脱下她的无领大衣,从里面又掏出两把手枪,然后卸下系在腰带上的一把军用匕首。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看到此情此景,两位狱警不由得紧张起来了。
“这东西是我用来防身的。因为曾有人告诉我女性独自一人的旅途总是充满着危险。当然,我只是一个名为伊莉雅.爱丽丝.菲儿的代笔人而已。”
爱丽丝收下狱警从旅行箱里找出的一支钢笔和一本硬皮笔记本,宣告一般地如是说。
“没藏别的东西了吧?”
面对狱警的再三确认,爱丽丝稍作思考后点了点头。
经过狱警的再三检查,确定没有别的违禁品的时候,狱警示意打开监舍门。
随着门闩被提起,伴随着厚重的大门的一声钝响,监舍门被打开了。
牢房看着很狭窄,只有几件简单的家具。有着一张钢管焊接的囚床;一个固定在地面上的桌子;桌子旁边是两张一样固定在地面上的椅子;一个不带镜子的洗浴台;还有马桶和浴室,但是都没有隔帘,里面人的一举一动都能被外面的看守清楚的看到。这里无论是家具还是壁纸都是一片灰白,使得这个房间看起来就像一间劣质的玩具屋,仿佛一片死绝之地,充满空虚与孤寂。
“你来了?”
一个男人正坐在椅子上。他的脖子、手腕和脚腕上都戴着漆黑的铁质镣铐。手腕和脚腕的镣铐被另外一根镣铐连接起来固定在桌子上,这样他就没办法暴起伤人了。他穿着一件旧囚服,但是很干净,看起来很讲卫生。头发已经灰白,满脸都是皱褶,因为长期接触不到阳光而面色苍白,他的瞳孔散开呈现青绿色,显然已经失明了。他在不停地咳嗽,浑身上下撒发着树叶腐败的气息,看样子已经命不久矣。
监狱虽然也有医院,但是监狱医生的医术实在是难以褒奖,很多囚犯在监狱里都得不到好的治疗,小病拖成大病,大病一命呜呼。
“初次见面,若顾客需求,无论何东方还是西方,不管何时还是何地,都将赶往您的身边。“青鸟”邮政公司代笔人为您服务。”
这个男人已经看不见爱丽丝的优雅一礼,只好回以淡淡的一句“先坐吧”。
“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看过你的罪犯综合信息表,对你的情况略有了解。”
“这样啊,他们说我都犯了什么罪啊?”
爱丽丝似乎对这些资料已是烂熟于心,当即回答道:
“你被指控为战犯,在战争中实施杀人,抢劫,强奸,放火等罪名。”
“哈哈哈,我居然被指控了这么多罪名。”
男人有气无力的对爱丽丝发出一阵赞叹,给她鼓掌示意,随着这个男人身体的动作,沉重的镣铐会发出刺耳的声响。
“你们公司的收费还真是不便宜啊。”
“上门代笔服务就是很昂贵的,毕竟来黑湖监狱这种地方更是路途遥远。我们收取的费用相比较往来的成本其实利润并不高。”
“我这次付给你们的是收取标准的十倍,你看到我已经命不久矣了,所以钱对我来说也意义不大了。咳咳咳...给你们公司这么多钱还有个原因是收信人在哪儿我也不知道。咳咳咳...但是我知道她的名字,她也是有过军籍的,应该比较好找。咳咳咳...”
很难想象面前的这个将死之人曾经犯下过那样多的罪行。
他看起来就和一个普通的老头儿没什么区别。
“德莱厄斯先生。”
爱丽丝轻轻的喊出这个男人的名字。
“那么,德莱厄斯先生。你想写给谁呢?你想写什么呢?”
“有必要这么快吗?我们先聊一聊。哈哈哈。咳咳。”
“非常抱歉,但时间有限。”
“信当然你是要帮我写的,但是不必着急。很短的。咳咳...很久没人来看我这个死人了。除了门口那两个看门犬。”
“会见时间只有三十分钟。”
“这群家伙有够小气的。你刚才的台词是什么来着?‘无论何东方还是西方,不管何时还是何地,都将赶往您的身边。’听着就跟高级妓女差不多对吧?只要给钱,买的时间够长,就会答应雇主的一切请求,咳咳。”
“我不会和你有性行为的,我只是个代笔人。”
“那你就和你的老板有一腿喽?是不是经常晚上玩床上游戏?嘻嘻?”
“我不会和我的老板有一腿,我还是处女。”
“是吗?那你帮他口过没有?嘿嘿嘿。”
相对于污言秽语的德莱厄斯,爱丽丝则保持着沉默。
“...你知道我的过去吗?”感觉出来爱丽丝的无感后,德莱厄斯收起了轻佻,毕竟信还没写,要是这个代笔人一怒之下离开了,恐怕他到死也写不了了。
“愿闻其详。”
“我原本是德国陆军第一师的士兵。”德莱厄斯十指交叉的手开始略微颤抖。
“在战争中我坚定的执行祖国给我的任务,一丝不苟的执行。对于祖国的指令我没有一丝的怀疑,我是怀着爱国心加入这场战争的。小毛奇元帅告诉我们这场战争在圣诞节之前就会结束,迎接我们的是鲜花和掌声。”
“然后一切都变了。一年、一年又一年。我们被困在泥浆地里,一道道铁丝网上挂满着士兵的碎肉。我在灌满泥浆的战壕了泡了整整一年,在那里我掉了四根脚趾。”
德莱厄斯斜躺在椅子上,胸口的气随着说话一点一点的排出。空洞的,青绿色的眼睛看着天花板。
“到了冬天,战壕里的水都结成冰。我们知道我们穿的呢子军服吸了水、结冰了有多重吗?要是不戴手套握在枪管,手上的皮都能粘在枪管上。我还记得,那是1915年的12月份,我们奉命去东线与毛子作战,那个冬天是那样的冷啊,没有衣物,没有燃料,没有补给,一夜之间我们一个旅就冻死了超过五十个人。至于什么冻掉耳朵,手指的都算是运气好的...”
雪花在飘落,德莱厄斯的话勾起了爱丽丝的回忆。
那也是个大雪天,整个世界都是灰白色的。
季节究竟为何而存在?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只能说四季的轮回就是生死的轮回,为了世界能正常回圈下去,它必须存在。
在某个战场上,一位少女抬头凝望着天空。
她开口向身旁的青年军官询问。
这是什么?她如此问道。
“这是雪。爱丽丝。”
那个青年军官摘下已经破旧不堪的手套,在她面前展开手来,一片雪花落在他的手上,瞬间融化了。
他们的背后是刚刚结束的战场,雪片飘积在无言的躯壳上,恰似撒上了一层糖霜。
在这片寂静的土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无数具尸体,有穿着自己人制服的,有穿着不知名制服的,无数人静静的躺在地上。
这场战斗暂时结束了,战线没有任何变化,没有任何活人能穿过机枪的火网和铁丝网编织的障碍。每一次己方的或者对方的冲锋都不会给战线带来任何变化。无数的人,站起来,呐喊着冲向彼岸,然后倒下,再也起。
青年军官摘下死者脖子上的铭牌,然后小心的收集起来,不久之后陆军部会根据铭牌上的信息给他的家人送上一封慰问信以及一块“英雄勋章”。
勋章一开始是铜制镀金的,后来成了铜制的,再后来成了铁质镀铜的,现在已经是铅制的了。
铜与铁都是珍贵的战略资源,不能浪费在死人身上。
后卫士兵抬着担架赶来,希望在躺着的人中找到几个还在喘气的。要是没有的话,就把尸体抬回去,在战场后方安葬。
墓地真大啊,一具具尸体被放进挖好的坑位中,然后填土,没有墓碑,只有两个木棍简单的编织成十字架的样子插在墓穴的前方。密密麻麻的十字架看起来就像马赛克图一样。
青年军官牵着少女兵的手,站在墓地前方。
对于少女兵而言,眼前的男人就是她的一切,她紧紧地盯着他琥珀一般的双眼,其中映照的是一位拥有绝伦美貌,却又浑身沾满血污的少女兵。
“...爱丽丝。”青年军官。
他蹲下轻轻的抱住小爱丽丝。
“如果你受伤了,我会很伤心的...”他在少女耳边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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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爱丽丝的思索。
“...很久没有碰到小女孩了。”
德莱厄斯干哑的声音说。
“我并不是小女孩。”
德莱厄斯用空洞的眼神看着前方的虚无。
“你在说什么……可你也不是男的吧?”
“...虽说如此。”
“那你是什么?”
爱丽丝睫毛低垂,不作言语。或许是思考不出满意的答案,她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虽然德莱厄斯的眼睛已经失明了,但是耳朵还是好的。从爱丽丝进来到现在,虽然她的话不多,但是短短几句话德莱厄斯就能感觉到这是一位少女。而且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少女。
“虽然如此,但是我并不是少女。”
爱丽丝顿了顿。
“我是一名退役士兵,一个少女兵,和你一样我也曾为我的国家浴血奋战。”
“啊,少女兵啊。”
德莱厄斯的绿色的眼睛在眼眶里转了转。
“我要写信的人就是个少女兵...咳咳咳...”
“这个少女兵是我这么多年来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我和他见过两次,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是五年前,战争还没开始的时候;第二次是在最终决战的时候。咳咳咳...我就是要给她写信...”
“两次?”
“五年前,那时候战争还没开始,但是战争已经阴云密布了,我奉命渗透到你们的国家,搜集情报、从事破坏活动。”
“...”爱丽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我们被从飞机上扔下来,被扔到了一片沼泽地带,为了活命穿过沼泽。我们遗弃了大部分的装备,轻装前进。”
“你知道吗?我们在沼泽地里兜圈子兜了快一个星期。我们都快饿疯了,吃掉了一切可以吃的东西,从军粮到捕捉到的鱼,再到蛇,后来连昆虫都塞进嘴里。任何东西都往嘴里塞,真的饿啊,胃里就和倒了硫酸一样。”
“这种情况下,我依旧不断的鼓励我的战友,告诉他们我们的使命,告诉他们我们肩负的责任,告诉他们我们背后的荣耀,我们是为了国家而战。一切奉献都会有回报。”
“然后了?你们怎么穿过沼泽获取补给的?要是没有穿过沼泽你也不会在这儿和我说话了。”
“咳咳咳...”德莱厄斯又咳嗽了几声,这次嘴角渗出了血迹。
爱丽丝将手伸进上衣的内口袋,从中掏出一条手帕。她伸出手将手帕递给德莱厄斯。
“后来经过千辛万苦,我们终于走出了沼泽地,然后看到了一户人家。一个三口之家。”
“那个男主人发现了我们,立刻就想高呼,我的战士抬手就是一枪把他打死了。”
爱丽丝皱了皱眉头。
“我们把他的尸体拖到沟渠中,用稻草掩盖起来。然后冲到他的家里,拿走了一切能吃能用的东西。这时候我们发现了一对母女。”
“...然后呢?”
“母亲大约三十岁左右金色头发,看着很漂亮,她躲在仓库的墙角抱着一个一样一头金发的女孩,那个女孩当时看着也就十岁出头的样子。母亲在墙角不停地发抖,她捂着小女孩的眼睛。”
“我的战士们看到有女人都欣喜若狂,感觉这是老天爷给我们的赏赐,尤其是这个女人还是这样的美丽,我们立刻就决定要侵犯她。我们把她从仓库角落里了拖出来,然后我就看到了那个小女孩的全貌,就那一眼我就永远忘不记。像洋娃娃一样,美丽的就像一朵花,尤其是那双紫色的眼睛和金色的头发。”
爱丽丝依旧没有说话。
“我们当着小女孩的面侵犯了她的母亲,而他的父亲此时此刻就躺在水沟里盖着稻草...”
“为了防止有见证者,随后我们又杀掉了那个女人。但是在我们准备杀掉那个小女孩的时候,突然外面枪声大作。”
“看来是我们杀死那个男人时的枪声引来了附近的士兵。我记得是个少尉带队来围剿我们的。我们仓皇逃脱,留了那个小女孩一命,但是那个小女孩的紫色眼睛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爱丽丝的表情如雪一般,正有什么掩埋在其下。
“本来以为这事情就算结束了。我们付出了那样大的代价才从沼泽地里爬出来,连命都快丢了,现在玩玩他们的女人,抢走他们的东西又算得了什么?过去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我是奉国家之名的,我没有错。”
“我和那个小女孩的第二次见面则是在最后的大决战,我当时负责卫戍我们第一师的指挥部。那个夜晚,又是那个少尉带队对我们发动了夜袭。我听说后来那个青年少尉在我们干了那些事情之后收养了那个小女孩,但是没想到居然在这儿见到他们了。那紫色的眼睛,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不会有错了。不过这一次我知道了她的名字。”
“我们被打的措手不及,他们的军队为了配合这次行动还调来了重炮,几轮集火下来之后,我们决定舍弃指挥部。指挥官在最后撤离的时候要求我方炮兵对指挥建筑集火,务必让那只夜袭我们的军队葬身火海。”
“咳咳咳...”德莱厄斯的咳嗽愈发的严重。
不断从嘴角留下的鲜血已经将爱丽丝给她的手帕染的殷红。
“在后面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你们国家每天都在宣传的故事。你们国家成为胜利的一方,我们国家成为了失败的一方。然后我就作为战犯被关押在这黑湖监狱之中。”
“刚刚进来的时候我一直觉得我没有做错。那些胆小鬼和懦夫背叛了我们,那些命令明明是他们下达的,现在却将罪名全部推在我身上。不可理喻对吧?就是不可理喻!我忠实的执行命令现在却告知我‘这是丧尽天良的行为。’”
“因为身份原因,我连强制劳动都不能参加,一天到晚就只能对着墙壁空想了。后来我的身体越来越差,我的脑海中不断的回想起以前的光影。想到了那个无辜的男人,想到那个战栗的女人,想到那双紫色的眼睛。”
德莱厄斯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一块铭牌。
“那是我的铭牌,作为士兵的铭牌。我给你们公司付了那么多钱,除了写信之外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情?”面色冷冽的爱丽丝问道。
“我这一辈子活的随心所欲,但是等到我被囚禁了,病了,快死了,才开始害怕下地狱了。”
“你希望得到救赎吗?”
“每当我闭上眼睛,过去发生是事情就在我眼前萦绕。男人,女人,女孩,花花绿绿就像一个巨大的风帆把握包裹住,让我不能呼吸。我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罪孽。剥夺生命即是罪恶,我们从拿起枪起,就在剥夺生命,就是不断犯罪的过程,我知道,我是罪恶。所以我想写信给那个女孩,告诉她我的忏悔。”
“收信人的姓名是?”
“我后来知道了她的名字:伊莉雅.爱丽丝.菲儿。”
“我听说有个地方,哪怕是我这样的恶棍也能得到救赎。我想你们把我的铭牌带过去。”
“我想死在那个地方,看样子恐怕是来不及了。”
咳咳咳...血继续从他的嘴角流出。
“所以?”
“...请把我,至少把这个铭牌带到那个地方去。”
“好的,若是客人有所需求,从东到西,任何地点,任何时间都能够如约送达。”爱丽丝应声道。
“对了小姑娘,到现在我还没问你的名字。”
“...伊莉雅.爱丽丝.菲儿。”
德莱厄斯浑身发抖,空洞的眼神先是惊恐,后是疑惑,最后是自嘲。
“一点也不好笑。”
德莱厄斯排出了胸口最后一点气息。死了。
仿佛掐准了时间,告知会面时间结束的警铃声响起了。
从房间里走出来的爱丽丝的手上拿着一封精心封好的信,里面装的是德莱厄斯的铭牌。
爱丽丝对前来询问确认自己安全的看守们点了点头。她的表情看不出和进去之前有什么变化。
还是亚索来迎接她,送她离开。他们走在和来时一样的路上。在走过一段如同通向天国的阶梯一般漫长的路途后,两人终于走出了室外。
虽然爱丽丝再三表示没有必要,但亚索还是坚持要将她送到大门前。
爱丽丝来时的脚印早已被新雪掩埋,眼前是往远处延伸的一片皑皑无暇的道路。
无论是气味,抑或是声音,雪会掩埋这个世界上的一切。
“伊莉雅小姐?”
亚索叫住了正准备乘上监狱准备的回程马车的爱丽丝。她回头看向亚索。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我会先回一趟公司总部,然后再去另外一个遥远的地方。”
爱丽丝顿了顿继续说道:“这封信我还要送到目的地。”
“这样啊...”
亚索很想问这封信到底是寄给谁的,需要爱丽丝亲自跑一趟,但是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爱丽丝优雅的挽其裙摆,俯首对亚索行了一礼后,转过身,上了马车,关上了门。
马车渐行渐远,不知不觉已经消失在了纷飞的雪花之中。
“吉尔伯特少尉。”
她出声呼唤那对自己而言无可代替的存在。
“...吉尔伯特少尉。”
我好想见你,你究竟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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