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相遇(十一年前)

而幸运的是,我弟弟——赵胜胤,在我六岁的时候真的被盼来了,众星捧月般的待遇,至此我的待遇相比之前肯定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虽然我母亲待我如初。

胜胤之名取自胜过皇帝赵匡胤,据同一个算命的神婆说这名字太大我弟弟压不住,所以自幼身体不好,母亲又由于嫁人之后家里事儿操劳伤了身体,在此后,再未能有个一儿半女,所以,父亲并没有动改名的心思,赵家这支仅有的一支独苗只能用大名才配得上。

再后来,小镇衰落过快,父亲知觉得做出点改变才有活路,于是决定带着我们举家搬迁,为了彻底摒弃赵家庄的一身寒酸气,父亲决定给我改名,我知道他一向不怎么喜欢身为女孩儿的我,但是早些年由于我的“招弟”特质只能被迫对我好,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呢?弟弟的名字不能随便改,而我的名字是可以为了他的形象而随便改的,既然可以随便改,那么改的也就很随便了,名字并不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抉择,而是当时改名的派出所旁边有一家名叫“相亲相爱一家欢”的菜馆,父亲拍板定下“赵相”这个名字。我不乐意叫它“相亲相爱一家欢菜馆"的”相“,我喜欢它是”此时对雪遥相忆,送客逢春可自由?”的“相”,在每个下雪的日子里,遥望远方都会想到“赵相”,老一辈人说名字是很有深意的,我深以为意,我的这个“相”字的开始,是”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的”相“,便是预示着我“相思”的开始。

我和父母携幼弟胜胤来到成县,母亲用她在娘家存的私房钱买了一套房子,隔音很好,环境也很不错,这为后来父亲的施暴提供了便利,我们的一点声响都不会被泄露,他的一丝不体面都不会被暴露,我想我是不责怪我母亲的,她变卖首饰为我提供更好的物质环境,她也不会预知到这是锁住我们自己的牢笼。

我们很快就适应了搬家之后的新生活,在成县,父亲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做派,家庭和睦,儿女双全,有点小钱,“赵家庄”、“赵娣”被永远的埋葬在过去,在这里,没人再知道他是靠妻子发家的人。

父亲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母亲在家照顾我和弟弟,每天按时等着父亲回家,我过了一段和平宁静而又幸福的生活。

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父亲能改变他的穿着,能靠妻子改变他的住处环境,能改掉他女儿的姓名,但是改变不了他生活中的小习惯,改变不了他骨子里的糜烂,时间久了,总会逐渐显露的。

父亲开始沉溺于喝酒,刚开始是为了充面子,送领导好酒,随着职位上升,也有人送他好酒,喝过便迷上了这个味道,于是变本加厉,开始酗酒,酗酒之后第一次暴力只是源自于一次争吵,他嫌弃母亲做饭太淡了,母亲解释小孩子吃不了重口味,可是醉酒的人又怎么会有道理可讲呢?一次争吵谁都不以为意,我仍然好好的在隔壁小学上学,但是随着父亲酗酒之后越来越暴虐的行为,在某个放学后的晚上,我因为没吃完的晚饭遭到毒打,母亲无声的劝阻显得苍白无力,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但是父亲不允许我哭,我哭他便打得更狠,母亲那时候总是告诉我,说父亲是喝多了才会这么对我们的,但是我觉得他也许只是借着酒精发自己的疯,至少他不让我喊叫哭泣的那一刻是无比清醒的。

酗酒只是开始,家暴是延申,而更让人无力的是他染上了赌。随着他越赌越大,本来并不丰厚的家底便随之崩溃,他并不在周围赌,他在外人面前仍是一幅好父亲、好丈夫的角色。没有人知道他的里子已经坏透了。他渐渐地不去上班,家里没有经济来源,他也不允许母亲出去工作,我的母亲——唐斯,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是无法形容的自带的气质,与当时的成县这个小县城格格不入,虽然经过岁月的蹉跎,但是依旧美得动人心魄,岁月在她脸上只是增添了几分韵味罢了。

为了维持弟弟虚弱得身体所需要得药品,我只能辍学在家照顾弟弟,母亲趁父亲不在家得时候偷偷出门工作,赚取微薄得收入以养活我们,她时常觉得对不起我和弟弟,独自一人默默流泪。

见到他的那一晚我仍是在家照顾幼弟的,自从不去上学之后我很少再听闻学校的相关消息,教导处的老师倒是因为我的无故辍学找过我,看到我家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便也不再费心费力了。

那天,小雨淅淅沥沥的,家里没有开灯,断断续续的敲门声让我心惊,我不知道外面是谁,我不敢去开门。但是敲门声持续太久,吵醒了父母。

”聋了么你,老子养你这么大连门都不会开了?“父亲的叫骂如约而至,但是相对于对未知的恐惧,辱骂对我来说早已习以为常了。

母亲责怪了父亲几句,带着安抚的眼神扫过我,去开了门。

”女士,您好,我是新来的老师,是赵相的班主任,我来家访,请问方便吗?“低沉的嗓音几乎与闷闷的雷声融为一体。

”啊,老师好,您请进。“母亲拘谨的让出进门的通道,母亲经过我给我一个眼神就去叫父亲了。

于是我不得不被迫和他接触,小孩子都是带着好奇心的,但是当时深受暴虐的我对周遭不敢抱有探寻的心思,与陌生人相处对我来说是一场酷刑。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察觉他在打量着我,于是我马上低下头,我想,我当时的窘迫与十一年后如今再次碰到他的慌乱应该是如出一辙的。我也不知道我在躲避什么,虽然我穿着是得体的,但是笼罩在我身上的阴影与他周遭的光晕是格格不入,甚至于相互排斥的。光的来临往往让适应黑暗的人睁不开眼,我想,他就是我的光吧,不然为什么会迷得我睁不开眼呢?

还好不久父母便一道出来了,父亲又恢复了他那文雅做派,开始了他的表演,一幅好父亲的形象简直要跃然纸上。

他说他是曾老师,问我这个年纪为什么就不去读书了,他表达了想带我回学校上学的想法。

我没有说话,因为自有人会替我找借口,那些借口可以称得上是没有任何破绽。

于是,他只在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之后就离开了,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相信那些光面堂皇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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