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出去,让老家主清净些吧。”梼吟平静地瞥了一眼风直,提议道。
于是几个人陆续出了房间,屋内只剩风老一人止不住地咳。
风直一副失了神的样子,自然是没法招待梼吟了,只好由他身边的管家带着一行人去了大厅,留下梼医师照看。
临走前,梼吟特意把梼医师叫到旁边。
“风老家主大概还能撑多久。”
“最多撑到明天。”
“没救了吗?”
“连中的什么毒都不清楚,又谈何治疗呢?”
虽说是二人私底下的谈话,可这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
风直明显愣神了一下,还得由管家搀着才站稳。梼吟看到他这副反应,满意地留下梼医师前往大厅。
管家吩咐了人给梼吟二人上了茶后,便带着风直回自己房间休息。偌大的风宅好像一瞬间没了人。
过了一会,风直还没回来,梼吟想着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梼吟支走了招待他们的下人,带着梼陈轩回到风老的住处的前院。仆从们已经被梼医师支走了,梼吟让梼医师在门口守着,自己带上梼陈轩径直入了屋内。
随着开门声响起,一束阳光打在风老已经苍白的脸上,风老勉强着睁开了眼,只能看到两个人关上了房门,那束温暖的光霎时消失不见。
他认出了眼前的人是梼吟。
梼吟找了个位置坐下。风老直勾勾地盯着梼吟。
“您的面色憔悴不少,一点儿也不像是个四十多岁的人。”
他盯着梼吟一言不发,良久,才费力地吐出几个字:“你来......干......干什么?”
“没干什么,”梼吟站起身,坐在风老的床边,“只是觉得您这副样子有些熟悉。”
风老眉头蹙起,咳了几声。
“您不觉得,如今我俯视您的样子——”梼吟凑近了些,笑着和风老对视,“很像您高高在上看着姬温父亲的样子吗?”
风老瞳孔骤然放大,他剧烈喘息着,又是一阵止不出的咳嗽。
“您现在更像姬父死前的样子了。”
“你......你......”
“您忘了吗?您当初联合十家家主合起伙来杀害姬父,你们可是交情极深的好友啊。”梼吟看着风老加速呼吸的样子,笑得更加灿烂。
“你......你......怎么......知道......”
梼吟凑到风老耳边,“梼家掌握的情报是你这种劣等家族永远也无法想象的。”
“嗯——让我想想,”梼吟起身踱步了一会,佯装思考,“当年,您想拉拢姬父杀兄夺位,只可惜姬父善良,偏偏这时候姬父的兄弟——也就是后来的十家家主给您开出了优厚的条件,于是,您毅然抛弃了你们多年的友谊,选择了利益。对吧?”
风老剧烈地咳嗽,新换的被单上尽是血迹。
“您现在很好奇我来的目的对吧?”风老凶恶地盯着梼吟,只是没一会,他又低下头咳嗽起来。
梼吟拿出藏在口袋里的录音笔晃了晃,“我只是想让有些人看清真相,免得被您所谓一句‘多年的交情’给骗了。”
风老的眼底这时候尽是绝望,大约是因为他生前能为风直谋划的最后一件事也被梼吟给破坏了吧。
梼吟停止录音,把东西交给了梼陈轩。她走近风老,蹲下看着他。
“不觉得你的毒来得有些奇怪吗?”
“是......你!”风老沙哑着声音开口,他的瞳孔不断放大,他的眼中满是不甘与憎恨。
“谁知道呢。”梼吟回以礼貌一笑。
风老这时候又把目光移向一旁的梼陈轩,他仿佛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
“你难道......要......要帮你的仇人吗?咳咳咳......”风老又剧烈咳嗽着,“陈家是怎么没的你忘了吗!”
风老的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可他的声音已经沙哑到了极致,即使用尽力气,也只是如此低沉的一句罢了。
“您的毒已经蔓延到了咽喉,您马上就说不了话了。”梼吟笑看着风老垂死挣扎的样子,眼底充满了讽刺,“您刚刚说了这么多话,恐怕就是回光返照的特征。”
梼陈轩看着这一切,没有发话,但他沉默的态度就是最好的回答。
“陈家的孽种!”
风老吼完这一句,又咳嗽起来,面前的被单很快完全被血液浸湿。这一回,梼吟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看着他,看着他呼吸的幅度越来越小,看着他再也抬不起自己的眼皮。
梼吟带着梼陈轩出去了,打开门的那一刻,那一束阳光又照在风老的脸上,照得他嘴角的血迹如此鲜红。
温暖抚摸着风老,恍惚中,好像听到有谁说了一句——
“我姓梼。”
梼陈轩关上门,梼医师正在石凳上坐着。看到两人出来,他赶忙起身。
他看了看屋子,又转向梼吟,“老家主他......”
“应该死了。”
梼医师的眼中并无惊恐,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冷静询问梼吟要不要通知风家的人。
“现在是下午三点,他是在下午五点痨病恶化而死的,记住了吗?”
梼医师点头,“记住了。”
梼吟又转向梼陈轩,“我们回去吧。”
“回大厅还是......”
“回梼家。”
风管家安顿完自家家主,又来到大厅,见梼家二人已走,便叫来侍者询问,只是侍者也说不知道,风管家也就没在意,大概是先回去了吧。
过了两个小时,梼医师走进房间,看着床上一副血腥的样子,调整了一下风老的姿势,又把被子掀开半截,便匆忙跑出屋去叫来下人,让他们通知风家主风老情况恶化。
等风家主赶到的时候,风老已经由于病情恶化而驾鹤西去了。因为之前一直盖着较厚的被子,所以风老的尸体尚存有余温,加之梼医师有意不让风医师靠近,所以没人察觉出风老的死亡时间有异。
风直握着风老的手,痛哭了一场。他可能会终身遗憾于没有和父亲说上最后一句话。
却说梼吟回了书房,梼陈轩跟在身后。
“这下我和风直的关系,那可就是杀父之仇了。”
“暗卫已经把痕迹清理干净了,风家没有直接证据。”
梼吟这次的作案手段可谓是不落下任何把柄。她下的药共有两种,都是来自俗世的。一种是琼衣花瓣上抹的药物,可以激发痨病,另一种则是发作起来和痨病差不多的毒,可以毒坏嗓子让人说不了话。
梼吟早就派人摸清了风家的作息安排,知道风老喝药前会让小白鼠试试,于是提前在小白鼠的饲料里放置了解药,所以风老才会放心地喝下去。
至于风老的药膳里,则是暗卫趁熬药的人不注意投下的,虽说熬药的人是风老亲信,但只要是人,总有马虎的时候。
之后再把小白鼠的饲料和风老的药膳换一批,也就没人能抓住证据了。
梼吟和梼陈轩又布局了一下之后的安排,便让梼陈轩先退下了。
在梼陈轩打开门的那一刻,梼吟突然叫住了他,只是她垂着眼眸,未与梼陈轩对视。
“你会恨我灭了陈家吗?”
梼陈轩没有转身,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接上了梼吟的话:
“您两年前问过我了,我的回答还是一样。”
梼陈轩离开了,走前轻轻带上了门。
梼吟闭上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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