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还是晨光微熹的时候。
院里集结了一群男男女女，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宋伊之披着外袍，打着哈欠缓缓从院门进来，院里才静了一些，几十个人却是大气都不敢出。
宋伊之身边的狗腿子搬了把椅子出来，宋伊之坐下，支着头，闭目养神。
“人齐了没？”
周顺大概数了一下，讨好似的半蹲在宋伊之身边，“齐了，齐了。”
“人带上来。”宋伊之又打了声哈欠。
周顺招呼着，很快，两个侍卫压着一位男子上前，把他按在地上跪着。
“爷，人在这儿了。那女的已经拉去埋了。”
宋伊之终于睁眼，只是瞥了一眼之后又闭上，“原来几家的啊？”
“两个都是二十三家的。”
“哼，二十三家的，”宋伊之不屑地轻笑，却又猛地踹向地上的男子，“二十三家的也敢这么狂。”
那男子的目光中冒着愤怒，他恶狠狠地盯这宋伊之，却因为被下了药而没法说一句话。
“你的眼神真像一条丧家之犬。”宋伊之和男子对视，眼神中满是嘲笑。
“趁天黑一起埋了，别让人看到。”
周顺弯腰应和着。
宋伊之调整了坐姿，又看向面前的一大群人。
“看清楚了，这就是得罪我的下场。”
宋伊之原来玩弄般的眼神却突然变得凶恶起来，“你们，只是一群家族灭亡的贱奴。来了宋家，就只有讨好我一条路，是我给了你们翻身的机会。”
这些人都是原先绛野二十五家的成员，只是其中八家被梼吟灭了，这些人才被分到各家作为侍女仆从。梼吟灭家，向来只杀那些家族中地位较高以及和家主关系较亲的成员，之后会把家族中地位最低等的一批人接到梼家做杂役，其余那些地位不高不低的，才会送到各家。
而宋伊之往往喜欢挑一些姿色较好的女子来宋家，至于能不能飞上枝头做凤凰，便全看个人造化了。
宋伊之环视一圈，话锋一转，勾起一抹笑，“如果有人等着宋家被梼家合并，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有我宋伊之在，就是绛野没了宋家也不会倒。”
接着，他又厉声问了最后一句：“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几个参差不齐的回答组成了对宋伊之的回应。
宋伊之遣散了这群人，打了个哈欠回屋里就要补觉。
却见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子迎面走来，对方穿戴整齐，面色严肃，大约也是等候多时了。他皱眉看向披着外衣满脸困意的宋伊之。
宋伊之身后的周顺见了人急忙问好，“宋管家好。”
宋清瞥了他一眼，没有回应。
“大晚上穿这么整齐干嘛去啊？”宋伊之明知道对方是来找自己的，却还是吊儿郎当的问了声。
“你已经引起大家主的注意了，还敢这么残暴下去？”
“她梼吟手上沾的血比我多多了，你以为她能来管我？”宋伊之翻个白眼，绕过宋清就要走。
宋清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失望和无奈，“宋家怎么有你这样的家主。”
他的声音不大，但还是能被宋伊之听见。
宋伊之顿住脚步，但没有回头，他的语气中涵盖了一层冰冷，“看不惯我就取代我，你敢吗？”
不等宋清回应，宋伊之自顾自地往前走，周顺急跑两步追上。
周顺不敢说宋清的坏话，只好讲讲梼吟的不是来讨好宋伊之。
“您说这梼吟有什么本事来管您？迟早有一天她也是您的玩物。”
宋伊之一脚把周顺踹开，周顺一时不察，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他吃痛地扶着腰站起来，一边又面带害怕地小心看向宋伊之。
宋伊之皱着眉，看向周顺满是厌恶，“谁给你的胆子动大家主的歪心思？”
“是是是，不敢不敢。”周顺谄媚地笑着，尽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家爷会生气。
宋伊之往里走，周顺还要跟上，宋伊之却转过头来，满是嫌弃，“你房间也在这儿？滚！”
周顺这才灰溜溜地离开。
周顺曾经也只是周家的一个低等角色，只是和宋伊之臭味相投才被宋伊之留在身边。
大概这些绛野底层的人永远无法理解梼吟在绛野的地位。
虽说梼吟狠毒的手段让她在各家掌权者眼里的口碑极差，但平心而论，梼吟的确是绛野多年来不曾出现过的极为优秀的大家主。她的能力，她的手段，她的从容优雅，使她在绛野高层人士——尤其是同辈中的威望极高。
即使是宋伊之这样几乎无所畏惧的人，也不免对她充满敬畏，更不敢打大家主的主意。
是敬畏，而非忌惮。
所以，九家保持中立的原因之一——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在宋伊之看来，梼吟几乎是必赢的，这一点和江印不谋而合，既不想与其对抗，也不想被其利用。
自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梼吟看不惯宋伊之的作风，尤其是他不问缘由肆意杀生的作为，梼吟对此曾警告过宋伊之，但又有什么用呢？
正如宋伊之所说，死于梼吟手中的人比宋伊之多得多，她这一路走来本就是不光彩的，现在又凭什么在宋家面前充好人？
只是宋伊之因为这个原因也有意不和梼吟唱反调，于是九家保持中立。这样一来，忙于对付尤家阵营的梼吟更没闲心管他这些小事。
说起中立，还有一家——十七甘家。
甘承佑上位完全就是赶鸭子上架，他本身没什么治家才略，也没有江印和宋伊之把局势看得透彻。梼家和尤家阵营孰胜孰负对他来说模糊得很。
只是他清楚地知道，如此弱小的十七家，无论加入哪方都只有当炮灰的份，因此他选择独立于两方加入第三阵营。巧的是，面对最为羸弱的十七家，无论是梼吟还是尤绮都没有想拉拢的意思。这可能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天亮之后，梼吟这边也得到了关于昨晚九家的消息。绛野上的风吹草动怎么可能逃得过梼吟的法眼。
“随他去吧，起码他还知道避着我。”梼吟揉了揉眉心，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宋伊之什么的放一放就是了。
梼陈轩见梼吟这副样子，也能猜出大概是出了什么要紧事，他试着问了一下。
梼吟下巴抬了抬，指向桌上那封已经打开的信，又无比烦躁地靠向椅背。
梼陈轩拿过信，用最快的速度浏览了一遍。
大致内容是俗世庚区的大臣要谋反，当朝的皇室请求梼吟的帮助。
庚区正处于封建王朝，但当地资产阶级发展迅速，即使没有这次谋反，大概率也快变天了。
梼陈轩的目光落到署名。写信人的身份很有意思，是当朝皇帝的贵妃——梼素月。
“写信人是......”梼陈轩看到这个“梼”字就觉得不简单，他看向梼吟。
提起她，梼吟面色严肃起来，微微皱着眉，“我的姑姑，已经被逐出绛野了。”
“庚区的话，我记得......”梼陈轩思考了一会，“朝堂上的最大势力是风家的。”
“是的。当年风家大肆入朝廷还被绛野各家看不起，现在，可该轮到我们笑不出来了。”
“如果风家谋反成功，整个庚区基本就是风家的了。”
梼吟眯了眯眼，“两条路。要么阻止谋反，要么......”梼吟的嘴角上挑，“直接把风家给灭了。”
这一次，是上天给我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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