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内。
“什么？秋后问斩？”文嬷嬷惊掉了手中的碗。
文国公府内。
“老夫人身体尚未痊愈，按说老奴本不该前来叨扰，可如今，老奴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了，老奴……”
“你是为赵大夫所来吧！”文国公老夫人在贴身嬷嬷的搀扶下，缓缓坐起身来，倚在床上，盯着文嬷嬷，睿智的双眼仿佛看透了一切。
“老夫人明察秋毫，老奴不敢隐瞒……”文嬷嬷噗通一声跪下道。
“哎，罢了罢了，那赵大夫在上京多年来安泰无虞，虽说如今各路神仙唱戏，倒也保不齐不是受阿离所累。”
文国公老夫人叹了口气，摆手让文嬷嬷起身。
“这虽说判了秋后处斩，但也并非无转圜的余地。”
“老夫人！老奴就知道您有法子！”文嬷嬷不肯起身，听闻文国公老夫人的话，双眼冒光，面露惊喜，直接跪爬上前道。
“历来判了斩监候的案子，本是需要刑部乃至大理寺复审无误后，方才执行的。不过多年来上头不问，下边也图个省事，即便复审也是糊弄了事。
看在赵大夫多次出手救阿离的份上，老身给你指一人，你去寻他。至于能否救赵大夫，还得看他肯不肯出手了……”
同年七月二十三，大暑。距济世堂被封已月余。
“哎，来啊，凉茶，消热解暑的凉茶哎……官爷来碗凉茶吧！”
“头，这日头这么毒，喝碗凉茶再查吧！兄弟们实在受不了了！”捕快朱大勇气喘吁吁，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向卜仁杰询问道。
卜仁杰看着身边这几个，汗流浃背，顶着烈日，因自己一句话而接连半月，自愿跟随自己查案的兄弟们，心生不忍。
“老板！凉茶！”卜仁杰拿出一块碎银子扔给老板。
众人将手中的佩刀放在桌子上，畅快的大碗大碗地喝着凉茶。解了暑热后，口中讲着荤段子，相互打趣。
“兄弟，可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你了，去哪里发财了啊？”
“哎，发什么财啊。老父亲刚办完丧。”
“这？大叔身体一向硬朗，怎么就……”
“哎，上山打猎摔断了腰。别的医馆都束手无策。倒是先前那济世堂赵大夫给人动手术治过腰。只不过那赵大夫下了大狱，老爷子就……哎……”
一众捕快听了两个百姓的对话，停止了互相打趣，表情严肃，整装待发。
“大理寺查案！你这个鱼摊，一直都搁这济世堂附近摆着吗？”朱大勇来到济世堂附近的一处鱼摊，拿出令牌道。
“大……大人，小人这鱼摊不固定，多数时候在绿蒹葭巷子口，近两个月那边修路，不让摆摊。就……就转到这了……。”渔民看着面前的捕快，手里还拿着一条鱼，腿不住地打颤。
“你不用怕，俺…咳…本捕只是问你一点儿事儿。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你要是搁这摆俩月摊儿了，之前济世堂一案，你得知道吧？”朱大勇缓和语气道。
“回……回大人，小人安宏，家住三棵树渔村。当日小人正好刚摆好摊位，就见那妇人来济世堂门前哭诉。”
“那你说说你那天都看见啥了。”朱大勇道。
“是，大人。当日小人刚摆好摊子。那妇人就哭诉济世堂开错药害死了人。赵大夫想看看尸体，那妇人不肯。”安宏放下手中的鱼，回忆道。
“哦？那妇人不愿意让人看着尸体？”
“是啊，那尸体用白布盖得严严实实呢。后来还是那妇人争执中撞了尸体一下，才仅仅露出个胳膊。”
酉时街边面摊上，饥肠辘辘的卜仁杰一众人，狼吞虎咽地吃着面。
“头，俺今天问了几个人儿，但都没啥有用的消息。就只有一个渔民，说瞅着了济世堂一案全过程，但是也没说出啥有用的线索。”朱大勇塞了一大口面道。
“哦？这个渔民怎么说？”卜仁杰咽下一大口面，问向朱大勇。
“咳，那个渔民说的跟其他人儿说的也没啥出入。就说那妇人不让赵大夫看尸体，然后自个争执中把自个汉子胳膊撞出来了，再就……”朱大勇一边吃面，一边说着。
“带我去见那个渔民！快！”卜仁杰未等朱大勇话说完，突然扔下碗筷，情绪激动道。
“咳，咳咳，咳……好……”朱大勇被卜仁杰突如其来的一喊呛到，止不住地呛咳，憋得双眼通红，眼泪在眼眶打转，顾不上缓口气，拿起佩刀，便跑在在前边带路。
“头，估摸着是收摊儿了，咋整啊……”朱大勇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摊位，对卜仁杰说道。
“对了，头，那个渔民之前说他家在什么三棵树渔村，他叫，叫……哦，对，叫安宏！”
三棵树渔村。
“啪啪啪！大理寺查案！啪啪啪！”朱大勇啪啪地拍着院门。
“安心她爹！这查案怎么查上咱家了啊？这可怎么办，这……”安孙氏一听大理寺查案，吓得掉了手中的筷子。
“别怕。可能是询问济世堂一案，今天白天，官爷就问我了。安心、阿海、安心她娘，你们进里屋，我去开门。”安宏安慰着安孙氏，转身去开了门。
“老丈莫怕，本官是大理寺少卿卜仁杰。今日前来，只为询问济世堂一案。”卜仁杰亮出腰牌，出口道。
安宏将卜仁杰等人带进正房，给他们搬来椅子落座，又准备给他们倒水。
“老丈不必客气，听闻老丈曾见过那尸体？”卜仁杰制止了安宏的忙碌，出口问道。
“大人，小人只是见过尸体的胳膊，还是那妇人自己撞出来的。”
“哦？那老丈可还记得那胳膊有何异处吗？”
“异处到没有吧，嗯……就是胳膊掉出来不久，就开始一条条、一块块的，后来就一片片的紫红色。大伙还埋怨那妇人不仔细自己汉子的尸身，到死了还给胳膊摔得通红，让她汉子不得安生。”
“那妇人可是说过，自己夫君是前一日死的？”卜仁杰突然站起身，抑制不住的兴奋，问向安宏。
“大……大人，那妇人确实是这样说……”坐在矮凳上的安宏，突然蹿起来，胆战心惊地回应道。
卜仁杰敛了心神，沉默不语地离开了三棵树渔村，直奔面摊。
“头，俺说你倒是说句话啊？别案子没查明白，你再出点啥事，俺说你可别吓俺奥！”朱大勇皱着脸，担心地跟在卜仁杰身旁道。
“呵！”卜仁杰笑着看了一眼朱大勇，道：“去面摊还钱去！”
“那案子呢？不对，俺感觉您肯定有事瞒着俺！您是不是知道了点啥？您告诉俺呗！俺肯定保密……”
卜仁杰多年来断了数不胜数的疑难杂案，因此一直深受朱大勇敬佩。
久来久去，每次卜仁杰所在之处都有朱大勇的影子。而每次卜仁杰案子有了眉目，都是这副表情，惹得朱大勇好奇、心痒难耐。
人群最后，一个人握着佩刀的手，不断收紧。
卜仁杰和朱大勇不知道，今日所行，皆被自己的这位“好兄弟”看在眼里，日后直教人悔不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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