婕妤

既然庞汉已经吃过早饭了,尤翠便叫松盈取些煮熟的红豆过来。自己便站在中殿门庭前,这一等就等到将近饷午。

龙辇在尤翠面前停下,庞汉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一番,才慢慢开口,“你来这何事?”

尤翠屈身行礼,道,“陛下政务繁忙,我给陛下带了些点心。”

点心??跟在尤翠身后的松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这真的不算欺君之罪吗?

“进来吧。”

尤翠跟着庞汉走到桌子旁,从饭盒端出那碗色泽发黄,并且已经冷掉的白粥,然后将红豆撒在上面,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这是我为陛下特制的‘南国红豆粥’”。

庞汉一边用勺子搅拌那冷掉的白粥一边说,“哦?什么说法。”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尤翠面露羞涩道,“我在南浦城就想做于陛下,无奈大军回朝时间紧迫,今儿才劈了柴做了这碗南国红豆粥。”

庞汉看着面前这女人一张一合的嘴巴,只觉得句句不在谱,问道,“劈柴?”

“正是,这红豆粥最难掌握火候,只有自己劈的柴才可放心。”

庞汉皱着眉舀了一下,就端起粥放到一旁说,“这心意到了即可,孤还有要事处理,你就拿回去吃了吧。”

庞汉说完就起身,大有送客之意。

尤翠顿了顿,又恢复成那清冷模样,松盈拎回食盒,便告了退。

夜幕低垂,松盈站在殿门口,时不时向外张望。

尤翠已经描好了红妆,乌发用一支白玉素簪懒懒地挽着。

然而等到了亥时,依旧门前空空。尤翠觉得好生无味,人生无味,嘴巴也无味,便唤来松盈,“有酒吗?”

“膳房里只有那些个烈酒,奴婢瞧院里的荷花长得很是喜人,夏初的时候酿了两壶荷花酒,荷花酒安神助眠,我去取来给姑娘。”

尤翠颔首,松盈就退了出去。

松盈刚出殿门,宫人就进来报,“陛下驾到。”

尤翠屈身行礼,露出修长的脖颈,乌翠轻衫拢身。

庞汉跨进殿内,看到这幅情景自然而然地想到大军回程前一天,她也是这般,娇花柔弱,不堪一折。实际上呢,这个女人浑身满是反骨,提了斧头砍了床,大军行军一月有余,也未向他服软。

他也很好奇,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将清冷和柔媚完全结合起来,反骨和顺从尽数体现。

尤翠将轻衫拢紧,直视庞汉的眼睛。

两人皆不言语,暗暗较劲。尤翠踩上旁边的矮凳,转过身去,背向着庞汉,庞汉疑惑地抬头看她。

突然,内侍宫女惊呼出声。

只见尤翠向后仰去,直直的就要摔倒。

庞汉伸手一挥,稳稳地接住尤翠。

乌发已乱,美人靠在庞汉胸怀,娇声说道,“陛下算起来,嗯…已经救我两次了呢?我要怎样才能报答陛下的救命之恩…”

尤翠还没说完,便被庞汉孔武有力的双臂打横抱起,向里间走去。内侍宫女们也是识眼色之人,都悄悄退了出去。

松盈取来荷花酒看到门庭停了龙辇,问了其他宫女,才知陛下已经来了一段时间了,连忙向里走去。同侯在门口的御前总管福海打了照面,欲往前走去,却被人拉了下来。那人还未言语,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娇啼,松盈耳朵一红,连忙退回来。

许久,里面唤了热水。清洗一番后,尤翠和庞汉躺在床上,庞汉边捏着尤翠手边说,“这两个月来,你也很辛苦,那日的事情除了逃走的军师阿苏,其他人均已斩杀,以后就安安心心在孤身边,泊桑的帐孤会替你慢慢算。”

一听到泊桑,尤翠就觉得那日士兵的尖啼仍在耳侧。

尤翠翻过身去,压下惧意,平静道,“夜深了,陛下早些睡吧。”

庞汉轻嗯了一声,拍了拍尤翠的背,“你也好好休息休息。”

尤翠身体疲乏至极,精神又崩得很紧。闭上眼睛恍惚就看到那日的唱歌的士兵,燃烧的篝火,这一切在深夜显得格外清晰。身边人已经有了轻微地鼾声,尤翠僵着身子不敢动,仰头看着这雕花的床架,花样繁复精美,待她数清了头顶的雕花,四周静谧无声,只余自己的心跳声砰砰作响。

尤翠睡在里侧,按着薄被小心翼翼地坐起来,半蹲着跨过庞汉,赤脚走到门口轻轻叫松盈,“你取来的荷花酒呢?”

松盈从门缝里递过来,尤翠接过荷花酒,看松盈欲取酒杯,摇了摇头便将门掩好。

尤翠坐回外间,毫无形象地将脚翘到椅子上,扯开单衣露出大片莹白肌肤,一口饮了半壶,入口清香甘甜,不经又喝了一口。

这不就是现代的果酒吗?度数有点低呀。

于是尤翠又到门口问松盈拿了另一壶。

尤翠坐在椅子上,歪着脑袋想她穿越之前,每天教小朋友跳舞的日子也是很美好的,虽然小朋友皮了一些,家长事多了一些,但自己努力生活,也曾希望自己有一天安定下来,为人妇成人母。

而如今自己这副鬼样子也不知道何日能回到现代,不如就当自己大梦一场,梦里自己若还不快意自在,岂不是对不起自己来这里一遭。

尤翠感觉有点醉意上头,此时不跳舞更待何时,于是站起来看了看里间,还是选了一支轻缓的’花满衣’,以酒壶作扇就跳了起来。

庞汉毕竟习武之人,在尤翠坐起来时就已经醒了,未睁眼便听到门推开的声音,继而悉悉窣窣有人交谈。心下就起了捉弄之心,起身也未穿鞋,赤脚走到外间,便看到仙子跳舞。

尤翠跳的忘乎所以,酒壶到嘴边又饮了口,佳酿顺着嘴角滴到胸前,抬眼看去。

庞汉欲唬她,收了表情站在那里着看她。

尤翠一愣,然而看到他眼里未来得及藏起来的笑意,心里哼地一声。

尤翠美而自知,暗骂道狗男人,这个时候放你走,简直是对我的极大侮辱!心里也是有了讨好之心,于是扭到庞汉面前,醉酒之人般一字一句挑衅道,“我已经跳的很轻了,没想到陛下还是老当益壮,耳聪目明?”

庞汉看着仰头望他的尤翠,双眼迷离,丰唇上才结的痂又裂了个口子,冒出艳红的血珠,低笑道,“哦?是孤老了?”

尤翠恍若手臂无力,提起酒壶便向胸前倒去,荷花酒洇在单衣上,贴在肌肤露出纤柔有度的身体,十分做作的“啊”了一声,柔柔地叫着陛下。

庞汉捏住尤翠的嘴唇,用粗砺的指腹将结痂处的血珠揉开道,“孤便让你亲自检查一番,看看孤到底老不老。”

丑时刚至,殿外的宫人又听到里面在唤热水。

尤翠第二日醒来都已经日上三杆了,全身酸痛,未着粉黛,坐在餐桌边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刚刚放筷子,就听到外面传来呼声。

“陛下有旨,请姑娘接旨。”

尤翠甫一推开门,便看到庞汉身边的总管太监福海领着头,后面的小太监们鱼龙贯出,门前停了好几担箱子。

福海看见尤翠就笑,“尤姑娘快来领旨。”

松盈扶着尤翠跪在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南浦巨富尤廉之女尤翠;才貌双全,秀外慧中,特封为婕妤,赐居芙蕖宫主殿。赏玉如意一对,绿飘花翡翠一只,翡翠耳坠一对,金丝红玛瑙发簪一只……”

福海照着赏赐的物件念了半天,刚读完就笑眯眯上前搀扶尤翠,“尤婕妤,快快请起。”

尤翠的耳朵里只听见南浦巨富之女六字,是这个世界上也原本有一个人和她同名同姓吗?是她取代了别人的人生吗?那被她替代的那个人又在何处?

尤翠领了旨被松盈扶到椅子上,福海等人已经走了。

松盈看着自家主子,眼里掩不住的开心,道,“恭喜婕妤,贺喜婕妤。陛下给婕妤的赏赐看着比昭仪份位的赏赐还要贵重。”

尤翠的神思被拉回来,看着松盈亮晶晶的眼睛,拿一把金珠子塞到松盈手里。

“婕妤这个太贵重了,奴婢不能拿。”松盈忙推却。

尤翠欲唬她,冷着脸说,“你要不是不收,就把这些珠子吞下去吧。”

松盈一愣,立马把金珠子都握在手心。

尤翠扑哧一声笑出声,“好了好了,就收下吧。”

松盈松了一口气,兴奋劲已经缓过去了些,“多谢婕妤。虽说是从偏殿搬到隔壁主殿,还是有些东西,奴婢便下去准备了。”

夏末天气仍就炎热,尤翠命宫人仿着现代的帐篷,在院里的荷花池旁搭了一个简陋的小亭子,尤翠走过来时身上还披着一件外衫,见天气闷热,便随手脱在一旁,仅裹了一件棉麻短衣蔽体,双腿白晃晃撂在外面。

松盈看不过去,嘴里说道,“还是不要让外男看到的好。”又让人在小亭子四周挂了一层薄纱。

下午的时候,宫女们还在整理东西,芙蕖宫便迎来一位面生的客人。

该女子着粉蓝交领衣裙,看着芙蕖宫热火朝天的样子,冷笑了一声,便道,“今天我就倒来看看这芙蕖宫里藏了什么美人。”

松盈在尤翠耳边快速道,“这位是房灵津房婕妤,年方二八,未育有子女,其父亲是关内侯,曾随陛下出征。房婕妤性格活泼,婕妤小心点。”

房灵津带着宫女急冲冲的跑到主殿,只见宫人忙上忙下,又喝道,“你们主子呢?”

宫人回禀后,房灵津又带着人呼啦啦地往庭院走。

尤翠透着薄纱,看着一群人火急火燎地宫里走,又火急火燎地往她这边来。

忽地,薄纱被掀开。

房灵津看着倚在竹椅上的女人,只觉得气血澎湃,怎么会有如此有伤风化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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