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

周小小前脚刚踏过校门,陈瑞后脚就跟了上来。“停,如果你是想替谢梓欣求情,劝你放弃”

陈瑞听见她的回答,顿住脚,欲言又止,看着周小小走远,他又不甘心地追了上去“谢梓欣她……也算是为了我,我知道她放了很多错误,但是”

“但是你觉得我下手太重了”周小小停下脚步,木然地看着陈瑞“那你说说我要怎么做?”

怎么做?他不知道,他觉得谢梓欣应该受到惩罚,周小小对她报仇也没有问题,但是谢梓欣之前帮过自己,而且也没害他,他又觉得她罪不至此。或许谢梓欣也许没有那么坏呢?也许她会变好呢?

“所以你觉得你能救她?”

“所以鞭子没有抽到你身上,你就觉得不疼,是吗?”

“我觉得你今天出门是不是没带脸啊”

“不是我说,怎么总有一些人觉得自己能够救赎别人啊”周小小恶人见的不少,今天竟然有幸遇上这么一个“大善人”,她有些无语地靠着电线杆,她就不该答应吴韵雅不告诉陈瑞谢梓欣和她之间的事情,自找麻烦!

“你知道你这样的,知道她伤害了其他人,还为她开脱辩解的人,在法律上叫什么吗?”

“叫帮凶”陈瑞被周小小批判的抬不起头,“但是”又在他嘴里绕啊绕,“算了,给你说了也没用,自己去梦里找她吧”说罢,周小小一个响指,陈瑞睁大眼睛,之后两眼一闭,“砰咚”砸在地上,周小小淡定地掏出手机。

“喂,刘秘书,你的小老板晕倒了,快来接接”放下电话,周小小看着额头起大包的陈瑞,叹了一声气,找了一块阴凉地儿坐等刘志飞过来,她十分惆怅地用手杵着脸,唉,又冲动了。

周小小没有等到刘志飞,倒是先等到了警车。

“这怎么回事啊?”

周小小熟练地往警车里钻,边钻边催促“快点的,天都快黑了,回警察局再说”。

“哎——你当警察局是你家啊?老实交代”

周小小窝在后座里,挠了挠被咬的满是包的手臂,一副你不开车,我不张嘴的架势。

最后还是姗姗来迟的刘志军带走了躺在地上的陈瑞,和警察一起目送了周小小走远。

第二天头顶一圈纱布的陈瑞着急忙慌地赶到教室,他拉住周佳佳“周小小呢?”周佳佳语气恹恹,摇了摇头“不知道”他昨晚等了一宿,没等到周小小回去,他的心都快沉到马里亚纳海沟里去了。陈瑞一言不发地回到座位,他昨晚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像是洗衣机里不停翻滚的衣服一样,被裹挟地进了一个黑洞洞的漩涡里,不知道还要转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停下来,天旋地转间他又变成了高空落下的易拉罐,噼里啪啦地砸在臭气熏天的垃圾堆里,受局限的视线里,是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捂着鼻子正转身大步离去,在黑漆漆的巷道里,男人手里的烟头像是烧的发红的火星子,又像是千沟万壑的深山里亮起的唯一一簇火光,深深吸引着他这个在深山巨谷里的夜行人,于是他又变成了轻飘飘的一缕白烟,跟着男人来到了一扇门前,男人掐断了手里的烟,抖了抖衣服,掏出钥匙进到门里去。

“砰咚”一声门响,陈瑞冷不防地和寒风一起直接带进门里,连翻了好几个跟头,才堪堪站定。

“我不喜欢烟味,没有下一次”女人说着话,眉头紧皱,嫌弃地用手煽着风,陈瑞又被是一顿翻来滚去,不成“烟”形了。

没听见男人回答的声音,女人的声音再一次传来:“事情都办好了吗?”

还是没有听见男人的回答声,女人高跟鞋的声音咚咚咚的踩在地面上,紧接着是男人的一声闷哼和高跟鞋稳稳落地的声音。

“狗被打了,还知道叫,现在你是连狗都比不上了啊”她轻飘飘地说着,重新坐到了沙发上,仿佛觉得还不解气,她抬了抬脚,才从地上坐起来的男人愣了愣,又朝着女人爬去,像个小狗一样匍匐在女人脚边

女人哈哈大笑起来,得意地捏住男人的下巴,恶狠狠地说着:“陈瑞,你不是高高在上吗?现在还不是要在我脚下摇尾乞怜”

一时间,视线里的两团模糊的人脸渐渐清晰起来,是两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一张容色艳艳的女人脸,那是谢梓欣,一张神情麻木的男人脸,那是什么时候的我自己。心神震荡的瞬间他猛地被拉回到男人的躯壳里,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他不适,下巴的疼痛感唤回了陈瑞的意识,他用力地挣开了女人的手,然后有些无措的看着自己跪在地上的膝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谢梓欣微微诧异,小狗醒了?没关系,再调教一次,总会乖的。

她举起手,轻轻摇晃“叮叮叮”“叮叮叮”响起清脆的铃铛声

陈瑞的大脑像是一个马上要爆开的气球,他挣扎着去夺谢梓欣手里的铃铛,谢梓欣像是逗弄小狗一样,发出咯咯咯的欢笑。

没过一会儿,陈瑞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最终一动不动。谢梓欣凑到他面前,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嘴巴一张一合:“我是你的主人,我是你的主人”重复、重复。

“够了”陈瑞发出一声怒号,不解地看向面前的这个人“谢梓欣,你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没成功?谢梓欣瞪大了双眼,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咄咄逼人的嘴脸“什么样子?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啊,蠢货!”

“周小小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可惜了,你不相信她”

陈瑞一个惊寒,像一根木头桩子一样愣在原地。陈瑞的样子很大程度地愉悦到了谢梓欣,她不介意再为自己的开心添一把火“可惜了,周小小永远也不会醒了哈哈哈”

“什么意思?”周小小不是还好好的吗?躺在床上一直不醒的不是谢梓欣吗?

“我在梦里杀死了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她这儿”谢梓欣指了指陈瑞的脑袋“这儿死了,就这么死啦哈哈哈”

不对,周小小还好好的,没人杀得了她。这是假的,这是梦!我要醒过来,醒过来!

陈瑞没有露出谢梓欣期待的表情,她生气地掐住了陈瑞的脖子“你为什么不难过?你不是很在意她嘛?为什么不哭?哭最好玩了”

陈瑞感觉自己的意识在一点点的模糊,眼前的事物又开始天旋地转起来,他被吸附出了那个躯壳,他又变回了滚筒里不停翻滚的衣服,转呀转,转呀转,然后被甩进一片光里,他努力的张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梦醒了,他似乎做了一个过分真实的梦,梦里的一切让他心有余悸。

周小小说的没错,他救赎不了任何人。

一整天没有出现在学校的周小小,此时正行走在一条陡峭的山路里,山路一边悬崖一边峭壁,她手脚并用地踩着、拉着、拽着夹道的野草藤枝,走的极为稳健,也极为认真,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等她大汗淋漓翻过山头,便可看见对面山窝里的小屋。接着跋涉了40分钟,周小小才终于踏上了一块平地,在不远的石子路上,飞来一群小孩儿,他们扯着嗓子大叫着:“达达来了,达达来了”,刺耳的声浪掀走了树上歇脚的飞鸟。

小屋的门口站着一位穿着汗衫,大裤衩,脚踩拖鞋,身体有些滚圆的中年大叔,插着腰站在水井边上,踮了踮脚,小声的嘀嘀咕咕:“马上就上课啰,净瞎跑”,可就是他将这群笼子里关着的小鸟放出去的。

周小小被小弟们簇拥着往小屋挪去,她手一刻都没闲下,不停地像变戏法一样,源源不断地从裤兜里掏出糖来。等她走到男人的面前,叽叽喳喳的小孩儿才在男人严厉的目光下,一窝蜂地回到教室里,装模作样地拿起书,咪咪哞哞的声音从教室传来。

“念经呢?给我好好读”男人震耳欲聋的声音像一下剪掉了不和谐的声部,教室里传来整整齐齐的读书声。

“沈老师,接着”周小小憋着笑,将兜里剩下的最后几根棒棒糖全扔给男人,男人着急忙慌地用手去接,好歹全接住了。

这个男人,就是沈京,也是周小小在这个世界第一个见到的人。

沈京摊开手里的棒棒糖,选了一个柠檬味的,剥了纸,塞进嘴里,含着嘴地问:“你怎么来了?”

周小小漫不经心地扣着自己手心的小刺,漫不经心地吐出两个字:“厌学”

沈京恍然点了点头,失笑道:“你就珍惜吧,未来你会无比怀恋现在坐在教室里的日子的”

周小小摇了摇头,她失神地望着天上的白云,她没有未来,未来对她来讲,没有意义,就像时间对她来说,也同样没有意义。你会想留住一个注定要走的客人吗?周小小她大可以留在这个世界,给周小小一个未来,她可以和他们一样老去,这对大家似乎都好。但是对她不好,对她来说,周佳佳他们才是注定要走的人,只要他们在老去,他们也在远离,送别的人其实一直都是她而已。

等到沈京上完课,再下课,周小小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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