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滢兰和杏丫都在房间里还没出去，见她婆婆来了拦着杏丫想让她躲躲先别露面，哪里知道也就几句话，巧慧就败下阵来。眼看着老太婆要往张婶的房间里冲，杏丫甩开滢兰的手，哭着冲到了院子了。
她婆婆正急匆匆往里走了，眼看有人出来，停下来刚想说话，杏丫和她擦肩跑出了院子。
看杏丫走了，她也没理由再去别人屋里，讪讪地转身，“这孩子怎么跑那么快，也不等等你婆婆。”在往院门口去的时候还不忘伸长脖子往屋里张望。
一早上，邻居们都三三两两地议论，原来昨天两个女儿吵得很凶，她当然帮着大女儿骂了小女儿，结果她小女儿一大早天还蒙蒙亮就回去了，过不多时，她大女儿也独自出门了，只留下她和几个年幼的孩子，她不耐烦带那么多孩子，所以左一趟右一趟的催杏丫回去。
“为什么吵啊？她家小女儿难得回来的。”甲问。
“还不是因为钱，是她托人叫她小女儿回来的，为的是让她带钱回来。”乙回答。
“她没带？不可能，她哪次回来不是为了送钱啊。”丙又凑上来。
“带是肯定带了，估计是不够多吧。”甲继续，“听说老太想给她大女儿找个男人，让她小女儿准备嫁妆。”
“嫁人？嫁谁啊？就那天那个人？”丙问。
“那男人到底是谁？怎么没见过呢？”丁激动凑上来。
“好像是镇上王家的管家？”
“什么管家，就一个跑腿的。”
“听说他是平康坊的常客，是花姑的恩客。”
“什么啊，花姑还能看上他？”
“她家小女儿不是平宁伯家的人么，会同意她姐的事？”
“怎么可能同意，要不怎么吵成这样，听说昨天很晚了，还把锅摔了，闹了好大动静。”
那真是七嘴八舌，热闹非凡。
“哎，真的是苦了杏丫。”张婶洗衣服回来的路上也听说了，不免感叹。
毕竟是别人家的事，再唏嘘也无力帮忙，吃了早饭，两个女孩结伴并肩往镇上去。
走出了村庄，路上三三两两，人烟渐渐少了起来。滢兰放弃有牛车骡车的土路，往一片树林里去，走那里能稍微近一些。 “你是永安伯府的小姐，以后再见面，我们就是主仆了，娘希望我也能去永安伯府做个女婢。”巧慧突然说道，“我的年纪已经大了，很难再有机会。”
“我们永远是姐妹。”滢兰猜到会说到这话题，却不明白她说的机会是什么意思。
“娘说你心气高，永安伯府虽说不如从前，到底是豪门贵族，你天生是小姐的命，不像我们眼皮子浅，看的都是乡里乡亲的人，你从小就不喜欢和他们在一起，等回去了伯府一定会去大户人家做姨太太的。”她继续道。
滢兰似乎听懂了一些，嗯了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娘说你从小在我们家，虽然没过上好日子，到底我们家对你也不错。”她停下了话。
两人都低着头，没有目光交流，“巧慧，我们一起长大，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巧慧抬头深吸了口气。
“给别人做妾大多数不会是什么好事情。”滢兰见她没有说，接过了话头。
巧慧瞪眼看过来，“你真是这么想的？”
“她们光鲜的外表下，过的是什么日子，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我知道，娘以前也这么说。”她立刻急切的接了话头。“可是去大宅子里，弟弟也许就能有好的前途。娘说如果能得老爷喜欢，家里就能不一样了，听说。”
“听说的并不一定是真的。”滢兰快速地打断了她的话。
这里是靠近都城的田庄，几乎所有村庄的农户都是城里老爷的佃农，而且周边几个村都是城里老爷们买了地后再派府里的人来耕种的，庄子里都是各姓氏混居，不像别的地方是一个家族居住。
这里的人大多都是豪门大族的家生子，从父辈起就是某一家的下人，大家眼中最好的出路无外乎女孩子能去小姐太太身边做丫鬟，小小子能被老爷少爷看中当个跟班或者书童。
要想再更进一步，最容易的莫过于家里有女孩儿丫鬟变姨娘，从此也就成了半个主人。虽说姨娘的家人仍旧是奴才，可如果姨娘得宠，家里人还是能有很多好处的，成为一方的主事，甚至是管家都很有可能，那真的是能和以前大大的不同了。当然，姨娘被打甚至被卖的事比比皆是，可人就是会选择性相信一些看起来美好的。
“滢兰，你说我该怎么选择？”巧慧停下脚步，郑重问。
“我？我不知道。”滢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我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你都有资格选择你喜欢的，有资格拒绝你不愿意的。”
在这21世纪的灵魂看来，当然是不要依靠任何人，可眼前浮现的是张婶期盼的眼神，和内心来自另一个灵魂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也许在这个时代，女性要想独立太难了，嫁个村民未必就能有美好的生活，爱情不能当饭吃，更何况还会有杏丫婆婆这种无法摆脱的枷锁。
“有资格拒绝。”巧慧默默念着这句话，她很喜欢却一时间是无法理解的。“今天你真和以前不一样，能和我说那么多。”巧慧倒是个洒脱的性子，想不明白就转了话题。
“额，你以前和我说话难道我没搭理你？”滢兰露出无辜的眼神。
“至少你不会说这些，只会说城里的老爷都很猥琐。”巧慧嬉笑道。
不知不觉到了树林深处，滢兰四处搜索着，“小灰灰，你在哪？”
“你还在找它啊，你不是说它已经回大森林里了么。”巧慧道。
小灰灰是滢兰灵魂到这里后遇到的第一个有灵生物，当时在一片混沌中睁开眼，见到的就是一只灰色的毛茸茸的小兽在身边转悠，它好小好小，感觉就是刚睁眼的小狗狗走丢了。滢兰那时候有的只是原本女孩回家本能，抱着那只小兽走到树林边，农庄里是不能带进野生动物的，而且大家也就能糊口的收入，哪里会养宠物，加上这小兽也特别抗拒见到生人，无奈就留在了这片村子边上，没有猛兽的树林里。这半个月来，滢兰每隔一天就会带只窝头来看看它。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它是只肉食动物，从一开始就不怎么喜欢窝头，自从五六天前，见到它抓到了野兔后，就再没有见它吃过窝头，这几天更是不一定能见到它了。
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多么想能再见到它，第一个伙伴，第一个自己交的朋友，虽然它不一定能听懂人说的话，但也应该在离开前和它说声再见。只可惜，直到走出这片树林，也没有见到它的踪迹。滢兰略带着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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