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镇上已经过了午时,街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并没有想象中的繁华,倒是和普通的江南古镇颇为相似,一条小河把小镇分为东西两边,今日沿河的岸堤上三三两两都是居民们临时摆出来的小摊,有很多都是卖吃食的。虽说是正月十五看花灯,其实这小镇上就没多少灯笼,更别说是漂亮的花灯了。现在时间还早,也就是每家每户都在门前都挂着一只灯笼,只有商户挂的是一对大红灯笼,居民门前也就是挂了只普通的小灯笼,灯笼纸的颜色大多都旧得已经分辨不出了。
先去了平时常去的布店卖那匹布,巧慧说什么都要扯块厚实的鞋面,说是张婶交代的,要做双鞋送自己,让认感动也很温暖。出了布店有了零钱,两个女孩照惯例,去不远处的炸糕铺子里吃份炸糕。在平时粗茶淡饭的生活中,油炸的粘糕饼有着让人无法拒绝的香味,隔着老远就能闻到,走到跟前,看着焦黄的炸糕,真的是垂涎三尺。
干完例行的,巧慧仍旧漫无目的的逛着,“是不是在等大牛?”这是两个女孩的秘密,好姐妹自然啥都能知道。
“没有。”巧慧立刻否认,可从她马上跑开的样子看,怎么都像是。她们什么时候约好的?不知道,两家邻村,可来回一次怎么也得花点时间,巧慧一直和自己在一起,肯定是没有时间跑过去说话的。大牛来过?还真不知道。看她拐弯离开了河边,滢兰只能跟上。
两人七拐八绕,渐渐远处传来烟火味,路边也见到卖香烛纸钱的老太太。这里有座庙?怎么没什么印象?果然,拐弯处是一间门面的一座小庙宇,就一进深,庭院里摆着小小的进香塔,北屋三间门打开,里面供着一尊菩萨,边上还坐着测字算命的先生。
“这里怎么还有座庙,我都不记得来过,什么庙啊?”说着去看檐下的匾额。
屋檐下红漆的匾额上有三个黄色的大字,字形像大篆,滢兰仔细辨认,反复辨认,字形古怪。这字怎么连个偏旁部首都找不到,什么字会有那么多的折弯。搜肠刮肚,努力回想着这像是什么呢。
没有,女孩的记忆里就找不出两个完整的字。这里的字和上一世记得的简体字繁体字都不一样,女孩本身竟然是不识字的。不识字的?这,这也太夸张了。
不不,怎么在印象中有背过书,女书,习女德,修女容,谨女言,勤女工,接下去呢?不,不记得了。女孩所有的记忆里,有的书名也就这一本。女孩没有上过学,更不识字。
不识字。这让滢兰怔愣地傻在了原地。用尽力气回想,能想起来的就只有那本破旧书册的封面,以及封面上女书两字。
这两个字该是怎么写呢?这两个字是那么模糊,记不得笔画。
竟然自己连个字都不认识,是彻彻底底的文盲,在这举目无亲的地方,以后要怎么生存?
这个发现让滢兰如同坠入冰窖,阵阵颤栗。不识字,如果留在农村,那以后就只能是靠织布活着,别的什么事情都很难办。
可以从现在开始学,学会识字还是件容易的事情。可是,哪里去找先生呢?这些时日,真的是从来都没见过什么带字的纸张,在农庄中,根本就没有学习的条件,笔墨纸砚,经史子集,要找到这些怕是太太太困难了吧。而且突然之间要找先生勤奋读书,是不是也太突兀,太奇怪了。
读书,是件多么奢侈的事情,且不说买书买笔,往日为了糊口,织布已经花费了大多的时间,哪里还有时间精力去读书。晚上学?烛火也是需要钱的,赚的钱仅够糊口,连张婶的小儿子都没有去读书的资本。
原来,想要自立真不是条容易的路。
也许,离开,去永安伯府是唯一可以选择的路。
“滢兰,滢兰,你在干嘛呢?”耳边传来巧慧的声音,滢兰惊醒。原来自己傻站在院子里已经好一会儿了。
“没,没什么。”滢兰慌乱地回答,“我去那石碑下看看。”墙角的石碑上刻的是出资香客的名字及出资数量,几个简单数字能认得出。
“那有啥好看的,你怎么也不去上柱香。”
“哦,哦,那一起去吧。”跟着巧慧上香磕头。其实根本没这心思,只是不想太突兀,倒是巧慧默默祝祷,无比虔诚。
上完香,巧慧提议回去,两个女孩独自出来,不可能等天黑亮灯再回去的。
两个女孩都是心事重重,兴致低落,都是低着头默默赶路。滢兰实在是感到有点抑制不住的愤怒,或者说是不甘,却又无处述说,无处发泄。太太太悲哀了,怎么才能想办法识字呢,对,女书,既然背过肯定能认识几个字,只要有参照,相信是能想办法自学识字的。
“刚刚许了什么愿望?”滢兰打破沉默,也让情绪能够平复。
她有点扭捏,“走吧,要不天黑前回不去,娘要着急了。”只是提议回去。
“我想再逛逛。”滢兰不想回去,她想找机会买书。
巧慧不置可否,只是跟着走。
“刚刚去的是什么庙?”
“听人说叫娘娘庙,据说很灵的。”
“庙门口有匾额,可惜我不认识字。”滢兰忍不住,还是绕到这问题上。
不曾想巧慧也表现得无比失落,“哎,都怪我娘,当年不让我们识字。贵族的小姐们都是读书的,她们最喜欢的就是办诗会,茶会。”她叹口气,“你这过去,要是什么都不会,一定会被她们嘲笑。”她说得那么自然,像是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娘说,你要是会写字,到时也能写封信什么的给我们,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她的语气带着无比伤感。
滢兰的心像被堵着什么,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十几年的情谊,张婶真的把自己当女儿一般,“你放心,我要是真去永安伯府,肯定会给你们带信的。”
巧慧摇头,“娘说大户人家是不可以传信出来的,小丫鬟从第二年起还能有机会回家一两次,你去了,也许就很难再回来了。”
“胡说,不会的。”滢兰坚定地说,可她自己都感觉好难,前路真的不知道会如何。
“我想听听她们在永安伯府的事。”滢兰自言自语。其实住的农庄就是永安伯府的产业,里面的村民多少都会和永安伯府有些交集,和府里的人很多也是认识的,自然有非常多的故事轶闻传到庄上。可最近巧慧和张婶都闭口不谈府里的人和事,因为府里无论是主人还是主管的风评都不大好,平时作为佣人,有些抱怨非常正常。
如今身份已经有了区别,这只怕是最后一次以姐妹名义逛街,滢兰明白,她们也不愿意当着她的面说府里的人和事了。可是现在太压抑了,滢兰就想听到她们的抱怨,全当说不出口的发泄了。
“说是回去,我们怎么走到这来了。”巧慧突然道。
在往前不远就是到巧慧弟弟学徒的南北货铺,她弟弟才13岁,却已经过了学徒的3年,今年开始就是帮工,能些微有点零花钱,家里的压力也能小很多。两个女孩是默契地走到这的,见一面小男孩,也算是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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