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悲惨世界(中)

寒风凛冽。

不知过了多久,荒凉的街道尽头,一位少年单薄的身影缓缓浮现。

少年衣衫褴褛,寒风掠过,他身上那单薄的麻衣紧紧贴住他的胸膛,破烂的布条随风飘动,裸露在外的肌肤被如刀般的凛风肆意侵蚀,那刚刚结疤的伤口还没愈合就被冻裂,血液在他的伤口处不断游离,凄惨至极。

他步伐沉重,背着一把破旧不堪的黑色古剑,机械般向前走着,没有目标,没有方向。

少年面如死灰,眼神充斥着淡漠,仿佛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那是死志。

寒冷,饥饿,伤痛,无时无刻不在侵占他的全身,他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痛苦的哀嚎。

但他面不改色,不知是早已失去意识,身体只是一具行尸在动作还是这些痛苦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这个十五岁的少年,常人难以想象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街道住有人家,一位年迈的老妇手持一块干硬的面包,她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同情与怜悯。

“孩子,快吃了吧。”

少年垂着的头抬起,眼神却充满戒备,那是对人类的极度恐惧,极度不信任。

“滚开。”

他的声音沙哑,虽然不大,但如同如野兽在嘶吼。

少年抬手将老妇手中的面包打落,步伐不自禁挪动的快了一些。

呼——

又是一阵猛烈的寒风。

本就灰暗的天色忽然猛地一沉,就好像有大事将要发生。

“啊——”

一声刺耳的惨叫响起。

惨叫声带着深深的绝望,显然这个人是带着恐惧与痛苦死去。

“强盗来了!”突然间有人大喊。

声音传出,本来凄凉死寂的街道顿时乱成一片,所有人开始拼命的逃。

少年猛然一惊,当看清那些强盗的身影,他的瞳孔猛然一缩,深深的恐惧感自发而生,他不停的战栗,然后发了疯似的狂奔。

“他们是一伙的,他们是一伙的......他们要来杀我,要来杀我......我要逃,我要逃,父亲说遇见他们有多远就逃多远,我要听话,我要听话......”

少年心底不停的呐喊,刻在脑海最深处的一幕幕凄惨画面不停浮现。

家破人亡,血海山河,他曾经居住的美丽家园成了绝望炼狱,他最爱的与最爱他的亲人,那凄惨的死状成了他永远无法抹去的阴影。

那些灭他全族的强盗,不论是那个中年人还是那群孩子,每个人的身形样貌,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就像烙印一样刻在心上。

这也是他想死却不能死的原因,因为他要复仇。

而现在他所遇到的这些强盗,不论是衣着还是装饰,都与灭他族人的那群人不同,但是他们都具备相同的气息,一副名门正派的样子。

看样子是好人,其实是恶魔。

为首的一名强盗神情淡然,眼神如同在看一群卑微的蝼蚁,他的上衣胸口处画着一轮炎日,让人望而生畏。

“杀光,能拿走的东西拿走。”

淡漠的声音响起,就像随口一说。

话音一落,他的数名手下立刻领命,脸上浮现狰狞的笑容,那是即将大开杀戒的快感。

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少年不停息的狂奔着,他的身后早已血流成河。

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们,在实力强大的强盗面前,哪里会有半点反抗的机会,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突然之间,少年耳边传来了恶魔的声音。

“嘿嘿,嘿嘿。”

这道怪笑对少年来说如同来自地狱。

少年脚步一顿,在他前方,一位身材高大的强盗拦住了他的去路。

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少年只感觉浑身充斥着一股无法言喻的烧灼感。

“逃命!”

少年在心底呐喊。

前方的生路被堵死,少年扭头转向后方,但在一念之间,他却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动弹不得,一股无形的巨大压力将他的身体牢牢禁锢。

少年怔住了,前方之人的力量对他来说如同高山仰止,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位还未觉醒魔力的十五岁少年。

“我要死了吗?”少年在心底无奈的叹息。

身前那股炎热越靠越近,少年只觉得自己就要被烤熟了一般。

“嘿嘿,本来不打算杀你这肮脏无用的小鬼,但看你身后背着的剑不像凡品,只好过来杀了你夺剑,小子,你的运气可真好。”强盗说着大笑了起来。

少年猛然一颤。

“又是它,又是这把剑,因为它,自己的族人被全灭,因为它,自己从小到大生活的家园被毁坏,现在又因为它,自己也将要死去,家族唯一剩下的血脉,即将灭绝。”

一股无法言喻的愤怒冲天而起,少年浑身颤抖,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少年那布满血迹的手将背后的古剑牢牢握住。

强盗毫无半点怜悯之心,他手持火焰,直轰少年的头颅。

“小子,死吧。”

少年猛然抬头,眼中竟隐隐散发金光。

“你想要这把剑,我就给你,我就给你!”

少年双手持剑,直劈对手那布满火焰的手掌。

“轰!”

一声大响,金光四射,周围暗沉的环境轰然明亮,所有强盗瞬时失明,因为那耀眼的金色实在太过明亮,那是不存在于当世的明亮。

“呃啊啊啊啊啊!”

少年厉声咆哮,不甘,痛苦,无奈,愤怒,伤心,所有所有的情绪全部随着这声大叫倾泄而出。

少年手持金剑,不断轰向对手,直到剑下的那位强盗被轰成一团肉泥,大地龟裂。

“你们全部都给我去死!”

少年转身看向那群不知所措的强盗,古剑带给他的力量全部爆发,少年如同割草一般将他们一个个全部宰掉。

而这些所谓的强盗死前看到的还是那刺目的金芒,连自己的飞溅的血花都未曾见到。

“超……级神祗,竟……竟然是超级神祗。”

这是强盗的头目死前最后发出的声音。

世界安静了下来,少年将剑插在地面,以此来支撑自己的身体不会倒下,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但他并没有呕吐恶心,在这之前,他见过太多的死人,在他逃亡后见过,在他逃亡前更是见过。

他也没觉得自己染血的手不干净了,因为他杀的都是残暴的恶人,如果不杀了他们,就会有更多的好人遭殃。

少年一步步挪动身体,然后跪倒在地,在他面前躺着的,是那个递给他面包的老妇。

她的尸体已经冰凉,少年的泪水不自禁的流下,心痛的无法呼吸。

他为他刚才的行为感到懊悔不已,如果可以重来的话,他一定会接过面包,然后好好感谢,这样她或许可以回到家里逃过一劫。

少年捡起那个被踩了几脚早已不能吃的面包,放进了自己怀中。

但是,如果重来的话,自己的亲人们还是会死去……

“为什么,为什么好人就要不断死去,为什么恶人却能活的逍遥自在,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少年不断地问自己。

他已经很努力的去相信这个世界是美好的,但是,逃出去以后,他却发现,自己所处的这个小国风雨飘摇,国民被欺凌至死是常有的事情,而那些施暴者,大多数都是他国的人,少年十分痛心,身为医者,他最不忍心见到的就是可怜之人。

这一路来,同样身为可怜之人的少年经常将自己讨到的饭食给无家可归的孩子们吃,但是,当某一次少年亲眼看到一个孩子吃了自己给的饭食后被活生生的毒死,少年那纯净的内心已经被人性的可怕深深玷污。

这一月的逃亡中,少年虽然活的不像人,但是他却硬生生的被逼的学会了生存的法则。

突然,少年右手猛颤,他那充满悲伤的目光落在那把古剑之上。

与之前的锈迹斑斑不同的是,古剑展现出流光一般的青色剑体,显得无比高贵。

而此时,剑体在一阵震动之后,被少年缓缓的举起,这不是他刻意的行为,而是因为上空好像有一股莫名的吸力,让他不受控制的举起古剑。他尝试放下古剑,但是古剑与手掌仿佛缝合了一般,让他无法弃剑。

而当他真正举起古剑那一刻,天地忽然发生异变,本就昏黑的天空完全沉下,那变得漆黑如墨的苍穹之上,一枚星辰从遥远的空中飞速移动而来,直到落于少年头顶。

与此同时,古剑再度迸发金光,那直指苍穹的剑体射出一道万丈金芒,与那唯一的星辰交汇,顿时,一股古老的气息散发开来。

命运在此刻巧然交汇,跨越时空的轨迹在此衔接,仿佛沉寂千年的等待终于不负所望。

少年只感觉那股气息,熟悉又陌生。

斗转星移之势只不过刹那就瞬间磨灭,金光散落,星辰黯淡,无边的黑暗散去,但转瞬之间,天空电闪雷鸣,倾盆大雨怒砸而下。

少年手中的古剑化作一道流光钻入了他的体内,少年可以深深感觉到它的存在,但却无法将其唤出,他清楚,那一天或许还未到来。

少年知道,这把古剑是祖先留下的信物,更是一位强大神祗的印记,而就在自己的血迹碰到它的那一刻,自己便得到了它的认可。

古剑的觉醒,震撼了这一方天地。

“究竟是何等强大的神祗诞生,竟然使得天地发生如此异相。”

这方天地之下,一位位强者眼观天象,都发出惊叹。

而此时的少年,正死死盯着自己的前方。

在他眼前,站着一位与他年纪相仿的白衣少年。

磅礴大雨瞬间打湿了他的衣衫,他却面露笑容。

一双丹凤眼如同星辰一般明亮,又深邃的像遥远的星空。

“我叫叶缘。”

白衣少年的声音透过大雨传入少年耳中。

少年一怔,不自禁的看向头顶那颗已然黯淡无光的星辰,又观向叶缘那双深邃的眼眸。

他竟然是从那颗星辰上掉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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