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撞见两个秘密

唤来身旁竹梅,低头:“这便是那个住在西厢庭的人吗?他叫什么名字?”

竹梅淡淡小声:“他就是梁先生,梁津杉,别看他只是个唱昆曲的戏子,他待在府中可比前两位姨太进来还早,有四五个年头了,据说是齐老爷年轻时故友的遗腹子,齐老爷看他年纪轻轻漂泊在外,实属不易,所以把他留在这府中。”

刘韵静听后了然,便刻意去打探台上长袖挥舞的人,见他身上没有半分一般戏子身上浓妆艳抹和窕然,端的是劲松挺拔身板,颇具寡淡,文人一样的墨骨。

再后几日她一直呆在房中,很好奇那半山腰边的房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她一个人独自去了那边,夜深人静,那边是个类似于长长走廊过道房子。

她一个个房间走过去,只有一间房间灯光是亮着的,听竹梅说起,这里从来不住人,也很少有人过去,里面只堆砌一些齐老爷生前收集的名画文迹。

好奇慢慢走过去,窗纸遮住了里面一切,她粘了一点点口水粘在食指上把窗纸捅破,里面传来噼里啪啦被人手从桌子一扫的声音,只见一个年轻女人正在蛮力挣扎,有个人正掐着她的脖子。

她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两只腾起的脚不停垂死挣扎,那个正把他提起来的人不是别人而是齐家大少齐潜。

他举止疯狂又狠戾。

不一会女人没了气息和声音,往地上一赖。

刘韵静从窗纸孔里透视,吓得捂住嘴巴,这是在杀人?

一想到这是在撞破别人的秘密,要是被发现,估计也难逃一死。

急快地把头低下去,想要从旁边走过去,却没想到脚底一滑弄出了动静,屋里面人立马察觉。

刘韵静撒腿拐弯就跑,趁人还没看到她,她赶快找件房间躲起来,不想做那刀下亡魂。

她一直往走廊对面那数十间走廊房间跑,那里一共有十个房间,左右各五件,每个房间木门门漆尽褪,柚木门扇,上面有雕刻精细的花纹。

她随便打开了几间房间门,混淆视线,跑向其中一个敞开房间,屋里黑漆漆,一张木床,一张金丝楠木书柜,金丝楠木旁是一对玉石雕立在台子上。

她在黑夜中摸索着,摸到窗台,一把推开雕木窗户,窗户封的死死的,上面是个十字架形状,她用蛮力把那个十字架推开,月光照耀进来。

这窗台底下非常高,她想让人误以为她从这个窗户跳下去逃走了。

转身跑到其它房间,麻利滚成一团藏在床底下,好巧不巧哐当一下头撞到身后的墙,疼得她眯起眼来,整个人在卷缩在逼仄床底下。

脚步声果然进入到这个房间,刘韵静闭上眼睛忍不住颤抖,心想他一定是刚从打开窗户那个房间过来,难道他识破了?

齐潜沿着床边走过来,他慢慢打开柜子,突然那双鞋走到床边那块停住了。

刘韵静都能听到心脏砰砰跳,直接要跳出嗓子眼。

整个人抖得像筛子一样,她都能听到自己呼吸声此起彼伏,胸腔里的血一下凝固直冲脑门。

但是他又走了,直到她听到门被一拉直接嘭的一下关上。

刘韵静一口气才慢慢从嗓子眼松出,她的脖子缩在逼仄的床底,整块都僵硬了,耷拉在地板下才觉得舒服点。

手往胳肢窝一摸冷汗都汇流成小溪流从她胳膊内侧流到地上,慢慢手肘撑地一点一点把自己移出来。在逼仄的床底下,她趴成一团很难受,想要着急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她手指头不小心挨到地板上,发出闷声,扣起指节去敲。“是空心的?”

躺的那部分区域有被人切割开来,形成一道方框虚线,她背靠一枚虎头突兀处正戳着她的背。她拿手轻轻拨一下,身下木板形成一股巨大力量打开,来不及惊呼,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她往下一坠。

直接掉到深不可测的深渊里,她全身骨头被撞的散架,地面很空旷。

眼前景象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人相信,这是一间密室,密室布满各种形形色色机关,在正前方有个灵堂,放了副漆黑色棺木,帘子上垂了几道白绫,两边摆满了烛台和铜钱,中间赫然立了块无字灵牌。

底下她所站立的地面是一块玻璃,玻璃极薄,足有两毫米薄度。

四周形成一道鸿沟一样的小道,小道一根手指头就能伸进去。

玻璃被裁成圆形,能够支撑起好几个成年人在上面行走。

刘韵静抬头看去,吓得整个人直哆嗦,一个年轻男子站在前面正手持三根香对着无字灵牌祭拜。

他将香插入青瓷壁香炉中,香一路往下吞噬,白烟像丝线一样袅袅腾起,在寂深的空中渐渐化无。

缓缓转身,神情淡到极致,毫无波澜。

又从壁台提起一缕烛火,烛火在这光亮不散开的地方,带着诡谲、阴冷,长长烛台被他掌在手心,来到她身边,将那通透的烛火掌在两人之间。

随着烛火摇曳,他与她不到一寸长的距离,他在打探她,那眼神与她四目相对,淡薄到极致,似罥烟一下就散,又似长白山下难以消融的温雪。

她看到烛台上往下直掉的白烛泪,像绵密的针扎在她心间,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不知道眼前的人会不会对她做什么,因为同样的她也撞见了他的秘密。

才逃狼窝又入虎穴。

“梁先生我是不小心触碰到上面机关掉下来的,无心撞见还请见谅。”

这是她第二次说“见谅”,第一次是在凉亭,他在剪牡丹,她怕唐突了他。

“你来齐府到底有何目的?”声音凉如水、浸透。

刘韵静一下从地上爬起,想起之前安排好的说辞,平视他说道:“齐家老爷对我家有恩情,又逢家父承蒙齐家老爷照顾,才得以在乱世中得以生存,现在齐家老爷有要求,我入齐府完全是报答恩情的。”

她说完话见对面没任何表示,只注意到他将烛台脚触碰旁边暗格的门,那个门从两边打开,里面映出森森堆砌的白骨。

“我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刘韵静能听到自己牙关在打颤的声音,这个人有着玲珑剔透的心。

她一下就急迫起来,跪在地上,“我交代,齐老爷在临死之际,嘱咐我让我假借“六姨太”身份来府中协助一个人,齐老爷的死并不是意外,是有人加害他,他让我留在齐府好用姨太这个身份帮他查证一些东西,时机到了,他自会安排人放我走。”

梁津杉没有理她,只是俯首问了她这样一个问题,“那你觉得这府中人谁最有可能下这个毒手?”

她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人,也不敢冒然回答,进入圈套,只能含糊其辞回复。

“只见过几位姨太太,其他人并未有过接触。”她垂首。

他施施然背对着她,从棺木那边取出一张白色铜钱,将它捏住放在烛火中,一下就被点燃。

将点燃的铜钱放入鸿沟小道里,小道一下汇聚成流形成一个火圈,他们置于火圈之中。

烧了一圈又灭了。

刘韵静忍住不停颤抖的心,想问他到底要怎么处置她。

“你放心梁先生,今天所见,我就当什么都没看见,我也不会对外面透露任何。”

“你已经是半截身子没入黄土,走,你能往哪儿走?”刘韵静盯着他眸子为之一颤。

他食指和中指合并从上面露出一根银针,那根银针极其细,刘韵静看到那根立出来的银针尖头,瞳孔震颤,两只手撑在后面一直摇摇头喃喃:“不要!”

“我只信死人的嘴!”话完一根银针快速从他手上射出,没入到了刘韵静耳后,她手一摸,一滴血珠凝聚在指尖上,此刻她头开始晕晕乎乎,周围像是要倒一样。

弥留之际,她抬起嘴问出来那句一直不敢问的话,“你到底在祭拜谁?”

奇怪的是那道声音竟然还回复了她,淡淡一下消散在风中,“我在祭拜我自己。”

刘韵静迷迷糊糊睁开眼,入眼便是被吹的浮动的窗幔,绯色的带着透明。

顺势从床上爬起,“我没死?”

她手指碰到耳朵后面,还有一丝疼痛,被针扎的疼,起身拿了把铜镜侧过耳去看,看不出来有针眼。

食指往耳后顺延一摸,血已经干枯,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

撩开下裙就往床底下钻,摸摸索索她一直爬到头,底下灰尘堆积的实在是太多,果然她手轻轻一扫,这里也有块虚线。

这件房间以及半山腰房子都是连接能通入到最底下的密室?还是所有房间都能?

她压下心底那份寒潮,身处齐府,这一个多月的惊心动魄,已经让她感受到齐府背后的风雨,

双肩一抖,乍暖还寒的寒流将她裹起来,挣扎不开,像刀尖上的小肥羊,任人宰割。

梁津杉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他表面身份远没有戏子那么简单,要深挖他底细还得从身边竹梅打听起。

她在昏倒之前听到他说,那道密室的灵堂是为他自己建立的?匪夷所思。

他能轻松把她送上来,想必对齐府非常熟悉。

想给自己倾倒杯水缓解一下先前惊悚未定的心情,恐惧!深入人心的恐怖,齐府到底都住了些什么人。

恰逢竹梅推开扇门,她一个瘦小身躯站在僻静阳光下,越显娇小瘦弱,两个麻花辫子搭在胸前,微微起伏的胸部,外面传来布谷鸟声音。

她把竹梅召至身边问她:“你晚上没有听到我屋里有什么动静?”

竹梅狐疑:“没呀!六姨太你都睡了这么长时间,让我给你打些水洗把脸,二太太有事需要你往前厅去一趟。”

刘韵静才刚罩上翠花色外襟,外襟上珍珠纽扣囫囵往地下一滚,打个圈,滚到小香桌桌子档。

“六姨太今日看起脸色有点差,是昨夜没睡好吗?”刘韵静又说了两句试探,“你昨晚从今天起,有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来我们院子里找我,或者是过来。”

“没有啊,这边一直很安静,不曾有人过来过。”刘韵静松下一口气,还好没被齐潜发现。

竹梅扶着她到了大厅,走在路边遇到一个干瘦的女人,与她擦肩而过,女人年龄不大,也就看起来比刘韵静大个几岁的样子。

女人长得很美,但是那种美瘦的有些脱形,鹅蛋脸,有双温婉的眉眼,倒是见到刘韵静,她态度也很好,先是打个招呼,尊她一声六姨太。

刘韵静光看她性格就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一定很好相处,让刘韵静一下子对她就产生了好感。

“这位就是大太太的二女儿齐月,在府中排行老二。”竹梅一路把她带到大厅,还未步入大厅,刘韵静便停了步伐,“这二小姐为何之前我从来没听你说起过,她不是也嫁出府了吗?”

一想到之前她在楼榭那边看她怪异的表现,烧起小孩子衣服,遂问出了心中的悬念。

竹梅已经把她送进大厅去,然后悄悄退到门口。

没有直面回答她这个问题。

前厅挂了很多字画明迹,都是齐老爷生前所收集,三个面挂着 腊梅、牡丹、竹叶青,国画磅礴大气。

刘韵静上前给刘玥施礼,刘玥眼皮只是轻轻抬了下,端起茶杯用茶盖轻轻撩拨茶中绿叶。

轻轻一啄才正式把目光投向底下的人,那眼神始终严格,茶叶在水中荡起涟漪。

刘韵静感觉出来周身环境压抑、寂静,椅子右侧坐了位窈窕身影,那身影姿态散漫,只是不停地拨动自己手上玉镯,然后轻浮一笑。“二姐你瞧,这小丫头还挺怕你的,二姨太又不是老虎,还怕她吃了你不成?”

二太太刘玥气场很足,比之大太太完全不逊色,是个不喜形于色的人,也就稍稍抬眼,那眼神透着一股子庄严,刘韵静更加不敢说什么,只能毕恭毕敬。

这几位姨太太都是隐藏比较深的,谁知道哪一天触到她们逆鳞,她们又会对她怎么样。

刘玥拿手上的手绢湿湿嘴角,“我听竹梅还有其他人说,这几天你经常不好好待在房中,常在府中乱跑?”

刘韵静睫毛一颤,竹梅是她派过来的人,自然对她行踪有所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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