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班干部竞聘上岗,欧伟伦很想在体育委员这个职位上试一把。欧伟伦的初中时代算得上是学校里的体育明星;西区中小学生运动会100米的第四名,本校50米测试历史记录保持者,校初中部篮球队的主力。因为从10岁起,欧伟伦每天上下学就要“挤地铁”,那时北京的地铁远没有现如今的四通八达、宽敞明亮,只有一号线和环线,每月仅需40元的“地铁月票 ”成为大多数通勤族的唯一选择,每天从始发站开始,人多得就得靠推了,要是没个好体力,真是连车门都进不去。欧伟伦把写作业、睡觉、看闲书等很多事情都在车厢里完成了,他对车站和车厢的熟悉程度甚至超过对自己的床。到了换乘站,等着他的有一溜共99级的台阶,旁边虽然自动扶梯,但为了省时间,他都会背着负重的书包一窜两阶的跑出站,然后一溜小跑到达学校,一路可不敢偷懒走,去晚了可抄不到作业!6年不曾间断的每日锻炼,造就了欧伟伦强壮的体魄和无以伦比的爆发力。
欧伟伦鼓足勇气破天荒的举手向苏老师表达出自己的意愿,虽然得到班主任赞许的目光,但还是因为不被大家了解,最后仅得了3票,恐怕这3票还是个别女生看他的形象比较顺眼而投的。待唱完票,欧伟伦的稍微萌出的些许自信又灰飞烟灭了。
“没关系,大家对你还不熟。除了擅长体育外,你还有别的什么爱好或者擅长吗?”苏老师看出欧伟伦的不快,特意走到他跟前轻轻的说。
欧伟伦真想说自己没什么想法了,但也不忍拒绝班主任给予的鼓励,自己也希望能够融入到这个新集体中,有点事做,总不会那么孤单。
“呃。。。绘画和书法以前练过一阵。”欧伟伦犹豫瞬片刻后说道。
“那以后你就负责班里的板报吧!”苏老师一边说一边微笑的轻轻拍拍欧伟伦的肩膀,以示鼓励。
“那我。。。。我试试。”
“你一定行!”
多年之后欧伟伦回想起这段对话,总是心怀感激,常和人说如果不是当初苏老师给予他那自信的微笑,恐怕他的人生会大不同,对自己失去了自信是非常可怕的事情,但那一刻,一个信任的微笑又使欧伟伦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热情,和被别人认可的渴望。当然,这是后话,恐怕欧伟伦自己当时也没意识到这个微笑的重要性。
从这一个微笑开始,从这个连不入流的“班级板报负责人”职务开始,欧伟伦开始融入这个班集体,开始变得有说有笑,迅速和前后左右座位的同学打成一片。
欧伟伦所在的职高位于城市的南城区,虽然和西区只有一条街的距离,但南区的教育水平、尤其是篮球水平却比西区差一大截儿。因为在西区上初中时把过多的精力放在了篮球上而耽误了成绩,欧伟伦在进入职高后曾暗暗发誓,不再碰篮球了,但对篮球的热爱却不是能说放下就放下的。每天中午在学校吃完饭,坐在教室里,望着窗外同学们蹩脚的投篮姿势、难看的运球水平,他真有心到操场上显摆一下自己的水平。欧伟伦在初中时代就是校高中篮球队中两个的初中生之一,个子不高但球打的却很潇洒,外线百步穿杨的绝技更是靠每天放学后3个小时的苦练得来的。
“这家伙跳的很高哦!”欧伟伦吃完饭在操场上溜达,看见一名少年上篮腾空而起。“哦,原来是刘伟。”欧伟伦暗叹,看了这么多天,发现这个学校的篮球氛围实在差了点,能被他看上眼的屈指可数。他双手插兜,静静的看着场上的一举一动,‘啪!’刘伟凌空给对手一个大‘火锅儿’,球直奔场外的欧伟伦飞来。
“哎呦。。小心!”刘伟见球朝欧伟伦飞去,担心欧伟伦躲闪不及忙高声提醒。
只见欧伟伦习单手揽月,连接一个背身运球的动作把卸力、控球、运球融为一体。站在他身后的女生尖叫未停,他已习惯性的做了两个胯下运球的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显刻意显弄。
‘唰。。’欧伟伦保持着出手的动作,看着球空心入筐,享受着篮球擦过球网时特有的声音。他丝毫不担心球若射不进的尴尬,因为在过几万次这样的投篮之后,肌肉记忆早就以及刻在骨子里了。
“我去!高手啊!没看出来啊!一起玩玩啊?!”刘伟发现自己班坐在自己后排的同学居然有这样一手,兴奋的发出邀请。
“蒙的蒙的,你们玩吧,我饭盒还没刷呢”欧伟伦想起自己的誓言,找个借口想离开。
“一年级刚入学就这么嚣张?谁让你们在这个半场玩的?不知道这个场子是前辈们专用吗?去去去,那边玩去!”就在这时,一个卷花头带着两三个大个子走进球场,抬手想把刘伟他们这些一年级的轰走。
“就这块场子平整,哪写着这块场地是高年级专用了?!”刘伟表达着自己的抗议。
“那就比一场,3对3,谁先到10谁赢,输的滚蛋!”卷花头满不在乎的说,看上去有种必胜的信念。卷花头叫杜刚,比欧伟伦他们早一年入学,也是酒店管理专业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这一届的看上去普遍都比实际年龄大很多。
“OK!那就试试看!”刘伟觉得与其被欺负,还不如应战,况且这个办法至少听上去还算公平。但回头看看刚才和自己一起玩的同学,不由得暗自摇头;对方有恃无恐的样子怕不会是庸手,而己方的水平也只有自己还算靠谱。正在纠结中,刘伟看到了场外笑眯眯的欧伟伦。
欧伟伦对这种情况再熟悉不过了,记得当年就是因为想占操场一隅,自己加倍苦练才算有点小成。他倒也想看看这学校其他年级的水平到底如何。
“欧。。。文?过来补个数?”刘伟显然还对这本班的新同学还不太熟悉。但刚才欧伟伦的那一手接球投篮让刘伟觉得他的水平至少不弱于自己,即便赢不了师兄,至少输的不难看。
“篮球,我忌了。”尽管心里很痒痒,欧伟伦可不想趟这浑水。人家邀请自己,真把师兄赢了,招师兄的恨;输了吧,招同学的骂。
“你来顶替我!”说话的是一个小胖子,圆圆的脸上还留着青春期的印记,浅浅的一双八字胡给人感觉挺和善。“让人打死不能让人吓死,不争馒头争口气哥们儿,别让人觉得咱们95届的怂!”小胖子挺能说,白了杜刚一眼,朝欧伟伦走来。一边走,一边把手里的篮球传给欧伟伦。
欧伟伦苦笑,暗骂自己手贱,见球朝自己飞过来了,也不再像刚才那样耍什么花样了,老老实实接住球运了几下。人家已经太给脸了,再端着就有点不像话了。
“对方比咱们高,比咱们壮,不太适合盯人,我们把三秒区收一下,打区域联防。”到了球场上的欧伟伦简直就是天生的指挥家,瞄了狂妄的对手一眼,转头对自己的同伴们布置战术。
“好了没有?你们耗什么呢?不敢来就早点滚蛋!”杜刚有点不耐烦,他身后的两个人也纷纷出言挑衅。
欧伟伦单手把球抛向对方,自己顶在罚球弧,简单做了几个热身动作,然后双腿分开,双膝弯曲,双臂张开,深吸一口气;“好了,开始吧!”
“呵呵,样子TM还挺唬人的!回头别说我们高二的欺负小兄弟,要不你们先开球?或者先让你们几分?”杜刚咧着嘴调笑着。
“不用那么多废话,按规矩来,进球者开球。”
“待会别后悔!”杜刚一挥手,身后两人分别朝底线溜去。自己开始运球,寻找队友的机会。
欧伟伦一方除了他本班的同学刘伟外,还有一个大个子,从跑步就能看得出来运动天赋不是很强,跑起来晃晃的。“看住自己的位置,别挤上来!”欧伟伦听到他的脚步声就知道离自己挺近了,头也不回的提醒队友。
“好球!”杜刚找到一个空档把球穿了出去,无人盯防队友轻松的得了1分。
“我的!”队友愧疚的举手。
“没关系,盯住人,别盯着球。”刘伟在旁安慰。
“呵呵呵,真不需要让你们几分吗?”
“一零。发球。”
欧伟伦对对方的藐视根本没放在心上,很平淡的报出了现在的比分。他向前踏了一步,这一个小动作让杜刚明显感觉到了一些压迫感。杜刚想用自己的实力打破欧伟伦的这种压迫,这一次他没传球,选择了自己突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欧伟伦脚步移动的速度超乎他的想象,干净的防守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始终保持双臂的张开,让他别说是突破上篮的机会,就连传球都很难。
“匡。。。。”杜刚万般无奈的选择了急停跳投,但由于欧伟伦的干扰,球砸框而出。
“篮板!!!”欧伟伦回身喊道。
本队的大个子借着身高的优势强到了篮板,但缺乏经验的他停下来在找欧伟伦和刘伟的身影,运球可不是他的长项,他想把球直接传给队友。就在大个子犹豫的刹那,手里的球已经被对手拍掉了,对方顺手一个打板,2比0!
“哈哈哈,要不你们换个人吧!你今天刚开始打球吧?”杜刚连奚落带挖苦的笑道。
“篮板不错,怪我们没及时接应你。”
欧伟伦跑过去拍拍大个子,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师兄们已经进两个了,礼貌时间到此结束,给他们看看咱们的厉害吧!”
“好!让他们94届知道咱们不是吃素的!”刘伟狠狠地言道。欧伟伦一句话鼓舞的力量是强大的,在球场上,队友间最忌讳互相指责、互不信任,都担心自己后面或者旁边的人守不住,自己非要堵漏儿,就变成了盯球不盯人了,此乃球场大忌。
“咱们变换一下,大个儿你就在“三秒”里抢板儿,盖帽儿;刘伟,你和我去盯人,我去防那个卷花儿头!”用两个球欧伟伦试探出了对手和己方的深浅,及时的调换了防守阵型。虽然这种方式很考验人的体能,但欧伟伦对自己的能力毫不怀疑。
调换防守的阵型果然起到了效果,刘伟抢断成功,把球迅速传给欧伟伦,欧伟伦接球后不等杜刚贴身马上把球高高抛起,在都以为欧伟伦传球失误时,只见刘伟溜底线腾空而起,单手轻拨,完成了这次空中接力配合。
“你还真信我能接到啊!”刘伟进球后朝对欧伟伦叫道。欧伟伦笑笑并朝刘伟竖起大拇指表示对他的弹跳力的信服。得到的却是刘伟竖起的中指。
“哎呦喂,还行啊!2比1!开球吧!”杜刚一边传球给欧伟伦一边不服的叫道。
“唰。。。。。。”接到杜刚的传球,欧伟伦马上投篮,球应声入网。
“是2比2了,师兄!”欧伟伦的一张笑脸让杜刚想有一种想打人的冲动。
球场边上看热闹的同学越来越多,因为高三的大师哥们已经开始校外实习了,在校上课的只有94、95两届,自然而然的就分成了两股啦啦队,为自己的同学加油。
大个子的作用好像只有篮板,偶尔一两次在篮下的出手也不中,反而被对手捡到机会得了分,随着比分的犬牙交错,大个子索性不想着进攻了,主动挑起抢篮板的累活儿,把得分的机会留给欧伟伦和刘伟。
欧伟伦在场上如同鬼魅,跑位飘忽,突破能力和远投一样的犀利,这让杜刚和他的队友大为恼火。在球场旁观众、尤其是女生的刺激下,杜刚的防守动作越来越大,火药味也越来越浓。
在被杜刚的一次粗暴犯规后,欧伟伦索性不再动了,双手叉在胸前,冷眼看着杜刚上篮,空中躲过刘伟的补防将球射中。“如果是这样,我们不奉陪了!”欧伟伦面带怒色;“有点过了,别又输球又输人!”
“别介啊!还没分出胜负呢,犯规了你出声儿就是了。”杜刚也觉得不好意思了,把本想传给自己队友的球给了刘伟。
之后的比赛杜刚一方的动作收敛了很多,但对抗依然激烈,几个回合下来,比分定格在9比8,欧伟伦一方率先抢到了局点。
“都盯住了!一定不能让他们进了!!”杜刚声嘶力竭的喊道。他显然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作为94届的师兄,怎么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栽了面子!双瞳已经开始充血,眉头紧锁,呼吸由于紧张变得急促,汗水顺着下颚滴在沥青球场上瞬间被蒸发。。。。。。
这一切都被欧伟伦看在眼中,球在手中,环视了一下全场,突然发现球场四周已经站满了观众,甚至教学楼的窗户前都挤满了人,呐喊、尖叫的声音此起彼伏。
深呼吸,开始运球,两眼盯着杜刚的动作,似乎想从他身上寻找到不多的破绽;两次连续的胯下运球,假动作,变向,起动,杜刚已经被甩在一米开外了,对方一名队员马上补防过来,欧伟伦又是连续的假动作,对方居然被晃的一个趔趄,他用余光看到杜刚已经朝他扑了过来,欧伟伦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继续的下底,杜刚和补防的队员被欧伟伦牵着鼻子跟着跑。只见欧伟伦低身一个突破马上接一个背转身,就当大家都以为他要强行投篮时,欧伟伦居然头也不回的把球传了出去,正好传到大个儿手里。
“投!”在欧伟伦简短而明确的指令下大个儿条件反射的投篮,大个儿投的很从容,很轻松,因为对方三个人有两个在防守欧伟伦,一个在防刘伟,全场除了抢了几个篮板球得零分的他根本无人盯防!
球打板后进框,全场的95届学生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欧伟伦面带微笑,用手指着大个儿,仿佛在说;“我知道你一定行!”刘伟跑过来和欧伟伦击掌庆祝,和他一起看着有点傻掉的大个儿。
“师兄干嘛去?”欧伟伦拦下杜刚问道。
“技不如人,不走还留在这等你轰啊?!”杜刚一行人的表情很复杂,其中一人仰天长叹道。
“谁敢轰你们走啊?这操场是学校的,又不是我们家的。切磋而已,别放在心上。你们走了我们这不还少人呢吗?”欧伟伦一脸真诚的说。
杜刚的脸上一块青一块白,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来吧,一起再打会儿。我是95届的欧伟伦。”看到杜刚还在犹豫,欧伟伦主动伸出了手。
做事给自己留有余地,尊重别人甚至是对手,这是欧伟伦的一贯作风,后来他的这个习惯纵然给他留下了伤疤,但也让他交到了很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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