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要改变的,尽管欧伟伦在入校时曾发誓要专心学习,不再碰篮球了,但却在现实中发现,自己打球不再仅仅是为了兴趣和强健体魄,球场上还能让他锻炼自己的交际能力。俊朗的面容和出神入化的球技让他很快成为校内的风云人物,在94、95两届学生中都名声远播。有他经过的地方,总会被人指指点点。甚至在他上体育课时,靠近操场一侧的教室窗户上,也会有他忠实的“粉丝”对他加以关注。
这一刻,欧伟伦的自信心才重新被点燃了。
在职高上学的日子里,欧伟伦可谓风光无限;担任校篮球队的队长,入选过南区最佳阵容;黑板报画的好,在区里组织的高中板报比赛中轻取头奖;写得一手好隶书,硬软书法均可;再加上人长的也帅,按道理说应该不会缺少异性的吸引,但却偏偏没一个女孩对他表白过。欧伟伦自己不太善于主动向女孩表白,而且在这方面他表现的甚至有点弱智,看到身边有同学对他心仪的女孩开展攻势,他就自动封闭了自己的感情,可能也是因为他的内在的、外在的条件都太过出众,有种鹤立鸡群之感,也给人产生了一种距离感吧!她们都在远观,不敢靠近,都怕得到他的拒绝。
临到毕业实习,欧伟伦都是在孤独中度过的。在那个懵懂的年纪,情窦初开的季节,陪伴他的,只有每天上下学走过的街道,熟悉的地铁。他在那段孤寂的时光读了很多的书;有名著也有杂学,有孔孟学说,也有易经佛经;欧伟伦读书的方式很个别,是‘通读’,而不‘研读’,这可能也是他学习一直没搞上去的原因吧。这些为他以后的知识面的宽广而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在若干年后,有一个能最快加强自己知识面的工具;它叫‘百度’。
欧伟伦习惯在地铁站的中间位置上车,因为这个位置相对人会比较少,也比较有利能在车厢里找到有利的地形。他喜欢观察别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从他们的穿着打扮、睡觉的样子、身上的挂饰中发现乐趣,在脑子里面“YY”这些人的品味,猜测他们的工作。因为每天千篇一律的随着人流上车、下车、换乘,实在是有够无聊。这样的日子一直等到她的出现。
有一个女孩很个别。不应该说是女孩,看样子她应该有二十八九岁的样子了,短发,皮肤很白,玉颈上佩戴着一块金佛。身体修长,腰挺的很直,一身很得体庄重的衣装好似贴在她身上似地,简直就是为她而设计的,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总是在车厢的角落里静静看书。
欧伟伦注意她不是一天两天了,好似上天安排的一样,每天同样的时间,同样的车次,同样的位置,欧伟伦都能看到她,她并不漂亮,更谈不上妩媚,但好似有种独特的气质吸引着他;就好像她就是站在一万个人当中,一眼就能把她找出来一样。
欧伟伦开始关注她,从她独特的气质中欧伟伦感到奇怪,开始很想知道她的一切,也更想知道她身上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和气质如此吸引着自己。这个像迷一样的女子让欧伟伦很困惑,从她的气质、相貌、举止中完全看不出她从事的行业和身份。
欧伟伦是一个做了再想的人。
“您好……?”欧伟伦很冒失的和她打招呼。
女子显然没意识到也没想到是一个男孩正在和她说话,抬头看了四周一眼,继续低头看书。
欧伟伦有点显得局促不安,手心有点冒汗,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了。他决定再次尝试。
“您好……经常能碰见您,您好像也在复兴门换车吧?啊。。。。。。您别这样看着我,我。。。我没别的意思,我不是坏人,我还是个学生,看,这是我的校牌。”欧伟伦先用手碰了碰她,女子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听完他那啰哩八嗦、声音小的连自己都听着费劲的自我介绍。
女子像是确定了在跟她说话,定神看看欧伟伦,他不安的神情好像引起了她的注意。但她还是警惕的半转了个身,没睬欧伟伦,继续低头看书。
欧伟伦有点为自己冒失的行为感到后悔,走吧?人太多,挤不出去。不走吧?又感到刚才的举措已引得周围好几双眼睛的注视。也是,没来由的人家干嘛搭理你?知道你干嘛的呀?你有什么动机啊?他半低着头,不时撇她一眼,心中既是忐忑又是后悔自己的行为。
“你还是学生?”过了半响她合上书突然问忐忑中的欧伟伦,长长的睫毛上下翻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一问一语三关;先确认了欧伟伦的身份,又好像在问他这么小的年纪就敢和她搭讪?还可能是给欧伟伦一个面子?不,应该是给她自己一个台阶,因为周围也有人注意她了。
“啊……是啊!因为我坐车老能遇见您,就是想和您认识一下,以后一起有个伴。”反正面子找回来了,欧伟伦想都没想就表述了自己的意思,尽管这个理由听上去有点牵强,但总比直接说“我要了解你”强得多。
“哦,你也在复兴门换车?”女子沉默了几秒钟,像是在思考欧伟伦刚才说的话是否属实,之后歪着头看他。
“对,对对,我在象来街下?您呢?”欧伟伦兴高采烈的说。
女子微笑的看着欧伟伦,没直接回答他;“别老您,您的,我好像还没有那么老吧?”
“呵呵,一点也不显老!”欧伟伦随口傻乎乎的答道,看她眼神一甩,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失语了。
“那我。。。。。。怎么称呼您呢?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欧伟伦。”虽然说上几句话了,但欧伟伦还是显得很紧张,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的。
“你多大了?”好像她并不在意,反过来问欧伟伦。
“我十五了啊!”一边说,欧伟伦一边向上挺挺腰杆,感觉自己陡然长了几岁。
“呵呵,是挺大的了啊。”她笑的有点不以为然,两排整齐而洁白的牙齿微微的露了出来,口中的淡淡清香犹如春风拂面般的动人。
“说实话,我总是能在同样的时间,地点遇见你,让我对你产生了想了解你的好奇。”欧伟伦在完成了“蹩脚的搭讪”后很开门见山的对她说。
“呵呵,你上学,我要上班,都住在这附近,总能遇见不奇怪啊?”女子还是保持一副淡淡的微笑。
“不,……我总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你……好像有种独特的气质一直在吸引着我,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好像在那么多人中一眼就把你找出来。”
“我看你总是在看书,能问问你看的是什么吗?”见她低头不语,欧伟伦又问道。
“我叫徐斌。”女子合上书,侧身把右手伸出来,微笑着望着欧伟伦。
终于搞到名字了!欧伟伦抑制住自己的兴奋,忙不迭的将书包交到左手,很有礼貌的轻轻握了握徐斌那柔若无骨的手指。
“这么巧!?”欧伟伦松开手笑道。“我有个好朋友也叫徐斌,女孩,我们关系可好了。”
“她是你女朋友吧?”徐斌脸上带着坏笑问道。
“额。。。。。。不是,你想到哪去了!她是我的同桌,我的作业都是抄她的。”欧伟伦连忙解释。
“你刚才说你十五了?嗯。。。。。。那应该是属猴的?”徐斌自言道。
“没错,是属猴的,80年生人,那你。。。。。。?我该叫你姐还是姨?”欧伟伦趁热打铁,知道了名字后还想知道徐斌的年纪。
“我比你大一轮,你还是叫姐吧。”徐斌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她标志性迷人的微笑。“像你这个年纪怎么就出来搭讪?”徐斌顿了一下,她对欧伟伦的动机还是很怀疑。
“哎呦喂,姐姐,您可冤枉我了啊!听您这意思好像我的用心多险恶似的,搭讪不假,想认识一下也不假,唉!说实话吧,因为我每天总能看到你,你在人堆儿里有种说不出的气质。当然了,这些你自己可能感受不到,但真的,我能感受到,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觉得是缘分。有几次我起晚了,没赶上这趟车,想不到居然你也晚了,咱们俩还能坐一趟车,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啊?”本来不善言辞的欧伟伦突然开了窍,这些话不假思索的全倒了出来。
“呵呵,你要上学,我要上班,又都住在这附近,总能遇见不奇怪啊?”徐斌不对刚才欧伟伦的辩解表示什么,还是保持一副淡淡的微笑。
“不……,我总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你……好像有种独特的气质一直在吸引着我,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好像在那么多人中一眼就把你找出来。”欧伟伦说完这话脸有点红了,虽然是实话,但听上去和拍马屁没什么区别。
“我看的书很杂,你刚才问我的,这是《梦溪笔谈》。”徐斌的书很工整的包着书皮儿,因为看不到封面,所以解释给欧伟伦说。
“好像是宋朝内个谁。。。。什么括来着?!他写的。被称作是“中国古代的十万个为什么”吧?”欧伟伦努力的回忆着自己的所学,将一些犄角旮旯里的记忆抖楞出来,他可不想让这对面的姐姐认为他是个小孩子。
“什么十万个为什么!是古代的百科全书,沈括写的。你知道?”徐斌很惊讶的看着欧伟伦,没想到他能知道这本书。
“嗨,我。。。。。。就是以前不知在哪看过这本书的介绍,具体没看过。”欧伟伦本想吹嘘自己十岁就对此书熟读,但恐怕牛皮吹破自己不好收场,忙改口。
说话之间车到了转乘站,他们被人流冲出车厢,周围的人显得都很匆忙,快步的走着,有的甚至在小跑,想想近几年国外有过报道某某球场、地铁发生踩踏事件,死了多少多少人,真挺佩服那时国人的素质,没有推搡,只是行色匆忙的走着。
徐斌迈步的频率不快,但步幅却很大,贴着墙走显得并不着急;一双修长的腿在合体的西裤包裹中前后动摆,时不时的显示出她优美的曲线。
欧伟伦走在她的左前方,和徐斌保持半个身位的距离,随着她的速度前进;并用他强壮的身体护住她,以防止不被人流冲散;徐斌不时看看欧伟伦,有点感激的朝他笑笑。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年多,欧伟伦每天都加重了等徐斌的痕迹,但根本不用等,无论欧伟伦早几分钟或晚几分钟,徐斌也会很适宜的出现。从徐斌身上欧伟伦感受到了一种成熟女性的美丽,气质型美女这个词在徐斌身上得到完美的体现。欧伟伦每天给徐斌讲述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徐斌亦为欧伟伦传授自己在书中悟出的心得,折让欧伟伦大为受用。自此之后,欧伟伦在和徐斌便以姐弟相称,不过欧伟伦还是不敢主动探究徐斌的私事,她不主动说,欧伟伦便不主动问。
“一直没问过你,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欧伟伦扯起个话题问道。
“我是做酒店的。”徐斌没抬头,还在看着书。
“哎呦?看你这么漂亮,一定是酒店的大堂经理吧?”
“我是工程部的。”望着欧伟伦的臆想,徐斌淡淡的说,没表示出太多的惊讶。
“酒店工程部里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美女?”得到的答案显然和欧伟伦的猜测差距太大,他自然无法相信。
“呵呵,怎么不可能?别说酒店了,就一个工程部里也是分很多岗位和工种的啊!为什么不能有女性呢?”徐斌解释道。
“那姐你说,酒店里什么职位最好?”
“首先你要搞清楚,对于你而言,你只是实习,能不能适应酒店的工作现在还不好说,而且最重要的,对于目前的你来讲,只有岗位,没有职位!”徐斌没正面回答欧伟伦的提问,而是小小的板起脸教育了一下欧伟伦。
“不管你多优秀,刚入行只能做一个小兵,也最好从一个小兵开始做。”徐斌看欧伟伦脸色有点暗淡,开始解释刚才的话。
“我倒没那么多的想法,只是希望自己能用几年时间提个领班什么的,就知足了。”欧伟伦现学现卖,把学校里学到的岗位编制的名词搬出来一个。对于还是学生的他来说,也确实对自己的未来没规划的那么远,包括以后能被分在什么部门,从事哪个岗位,这些他都没想过,只是想到该好好练练英文对话什么的,以后肯定用得到。
“希望你以后不会对酒店的工作失望就好吧!”徐斌看着他笑笑,摇摇头。
一路无话,欧伟伦若有所思的望着徐斌,看她的短发、肌肤、红唇,心中突然有种荡漾的感觉升起,他想说,他好想说;徐姐,我很喜欢你!但是,他不敢说,他怕她误会,世俗的的想法在他脑子里显现出几个字;姐弟恋!欧伟伦不自觉的眉头紧锁,把头沉下去。当他再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徐斌正盯着自己看。
“啊。。。。。姐,怎。。。。。。怎么了?”欧伟伦无法掩饰自己眼睛里闪烁的惊慌。
“我看你有心事哦。”徐斌盯住欧伟伦的瞳孔,好像已经猜透了一切。
“没。。没有啊,我就是。。。嗯,我在想,以后实习的时候能分到哪个岗位。”欧伟伦不想也不能说出刚才心里龌龊的想法。
“嗯?是吗?你和我接触有大半年了吧?”
“是啊,姐,已经半年了。”
“你觉得你在我这有什么收获吗?”
“当然了,你教给我不少的知识哦!什么葱、姜、蒜、韭菜这类有味道有碍修行的的都算“荤”;什么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我受了很大的启发呢!”欧伟伦随口道来。
“你快实习了是吧?”徐斌问道。
“是啊,我跟你说过的,可能不到半年了,已经有一个班离开学校了。”
“时间过得真快,你和我认识也这么长时间了,我很高兴认识你!”
“呵呵,姐姐啊,你今天怎么了?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些,就好像以后见不到面似的。”欧伟伦一脸笑容的问徐斌。
“你说的没错,我是感觉咱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徐斌悠悠的说。
“为什么?你搬家了?还是换工作了?”欧伟伦不成想被自己言中,话语中已经有点急了。
“没有,什么都没改变,只是一种感觉。”徐斌抬起头,坚毅的眼神中透出一丝怜爱。
“切,什么都没变怎么会见不到你?!我才不信!”欧伟伦如释重负的笑笑,从内心中他才不会去相信什么感觉,那都是人瞎捉摸的。看徐斌笑而不答,欧伟伦也不再追问什么了。
二人顺着人流来到了换乘站台正准备分手时,徐斌突然从包里取出一本书递给欧伟伦:“这本书送给你看吧,希望它对你今后有帮助。”
还是一本包着书皮的书,欧伟伦接过后并没有打开看是什么书,只是愣愣的僵在站台上,没有客套,没有感谢,只是呆呆地目送着徐斌上车,目送着徐斌的回眸一笑。在一刹那,欧伟伦有种想追上去问个究竟的冲动,但双腿像被灌了铅一般无法挪动一步。欧伟伦打开书中首页,上面只有三个字--《道德经》。一步一步挪到学校,欧伟伦趴在书桌上一动不动,脑子里全是徐斌的音容笑貌,无法自拔。
说来也怪,从那天起,无论欧伟伦是早到还是晚去,真就再没有见过徐斌。这个谜一样的女子从此彻底离开欧伟伦的世界,欧伟伦至今对她仍难以忘怀,可以说,徐斌是欧伟伦人生中第一个良师益友,对他的帮助是无可估量的!为什么这么说?欧伟伦自己的总结:她教给我最重要的东西就是心态,一种平和的心态,让自己拥有了比同龄人更为成熟的处世态度,当时的他还不能理解,或者说还未能领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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