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875年,太僖宗乾符二年,滨海连年大旱,百姓流离失所。
太初史书记载:濮州人王奕平聚众数千,于长垣揭竿起义,顿时,各地兵民起事者众多,天下大乱,各路英雄纷纷拥兵聚众,试图成就一番霸业。
而我们的故事,发生在辽阔的中原大地,一个小小的县城名长垣。长垣县向南50里,有个竹山村,村里三十多户人家,这里与世隔绝,村民们大多能够自给自足,生活也算富足,除了一些商贩会跑到县城去贩运一些必需品,大多数村民都是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鲜有人叨扰。
竹山村西边,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河水安静如镜,因此得名镜风溪,寓意为无风时,河水安静得像镜子一般。镜风溪再向西,一片一望无际的竹林,这一片竹林乃天然生长,林间杂草丛生,也会有一些野兽出没,村民们也很少深入这片竹林。
而竹山村的东边,则是一座由南向北的石山,石山连绵数十里,石山之上因为少有土壤,远远望去,显得光秃秃的,甚至杂草都鲜有几根,而山顶则是一块数十丈方圆的空地,这块空地如刀削斧凿一般平整。此山名为仙霞,相传经常有腾云驾雾的仙人,站在此山上,欣赏竹海的落日霞光,故名仙霞山。而整个竹山村,最为出名的,也就是那落日时分的美景。
竹山村一个角落,居住着一对母子,母亲本姓云,因其亡夫姓宋,故唤做宋云氏,儿子姓宋,名云,乃取自亡父的姓,与母亲的姓。
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因为村民们都不曾见过宋云的父亲,所以有一些喜欢搬弄是非的人,经常背地里说着闲话,骂宋云是什么“野种”,骂其母是什么“狐狸精”,更是有的没的什么难听说什么。这也导致,宋云从小就经常和村里的孩子们打架,而起因,也大多是因为同龄的孩子们欺负他没爹。
这一日,安静的村庄里,传来一阵孩子们的追打声,前边跑着的有四五个,后边一个追着的,而那后边追着的,正是年仅十多岁的宋云,只见那少年,一身破旧的衣衫,灰头土脸的,头发也蓬松的像是一堆乱七八糟堆放的柴火,那少年手里拎着一把扫帚,正追着一群稍大一点的孩子,前边跑的四五个孩子,嘴里不停的哄笑着,
“喔~~小杂种急眼喽!”
“哈哈,就不给你,你来追我呀!”
原来,是那群孩子,抢了宋云的拨浪鼓,那拨浪鼓据宋云的母亲说,是宋云的父亲,唯一留下来的东西,宋云气不过,随手拿起扫把就追着打,意图将拨浪鼓抢回来。
“还给我!那是我的东西!”
正追着,前边跑着的,其中年龄稍大一点的孩子,边回头哄笑着,脚下一不留神,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这个年龄稍长的孩子,正是村里最大的一户人家张员外家的孩子,而那张员外,又是出了名的极度护短。
宋云见那孩子摔倒,立刻追了上来,那时也是气急,竟下手没轻没重的,抡起扫把就打。
“叫你抢我的拨浪鼓!我叫你抢!叫你抢!”
嘴里愤愤的喊着,几扫把更是没轻没重的结结实实的拍在那摔倒的孩子身上。疼的那孩子嘴里“哎呦!哎呦!”的惨叫。
“别打了,还给你还给你!”
被拍了几扫把的那个孩子,在地上翻滚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拨浪鼓,伸手递给宋云。
“别打了,一个破拨浪鼓,我还不稀罕呢,还给你就是了。”
宋云见那孩子服了软,也就没再打下去,伸手将拨浪鼓抢回。
“看你还敢不敢抢我的东西。”
说罢,转身就欲离去,不料这时,一个令人极其难受的声音响起,那声音的主人,是一位中年妇女,
“哎呀!我的孩子!是谁把你打成这样?”
那中年妇女衣着略显华贵,头戴着金光闪闪的发簪,看起来价值不菲,绸缎的长衫紧紧的贴在并不奥妙的身体上,显得不是很和谐。
这中年妇女,便是那被宋云用扫帚轮倒的孩子的母亲,也就是张员外的一个妾室。宋云被这中年妇女的声音弄得一顿,刚要迈出的步子缓缓收了回来,定睛注视着那中年妇女。
“我的孩子,你怎么样啦!伤着没有呀?”
那中年妇女,拉过那孩子,上下仔细打量着,看到并无大碍,这才将目光转向宋云。
“原来是你这个小野种,狐狸精生的小野种,你好大的胆子,下这么重的手,真是没爹没家教!”
宋云被这突如其来的叫骂声,气的说不出话来,只是对那妇女怒目而视。
那妇女见宋云不说话,以为是被自己吓到了,更是得寸进尺的脏话连篇。却不知,宋云早已在忍耐的极限。
这么多年了,宋云在这个山村里,同样的剧情几乎每天都在上演,同龄的孩子们骂他,他自然是不会忍的,直接拳脚相向,有时打不过,还会被打得鼻青脸肿。而这一次,面对着对自己母亲的侮辱,以及对从自己出生就没有见过的父亲的侮辱,宋云终于忍无可忍。
“不许你说我娘!”宋云歇斯底里的大声吼叫,双手紧紧的握着扫把。看那架势,若是那妇女再说一句,迎接她的便是一顿暴风雨般的扫帚。
那中年妇女听到宋云的吼叫,非但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上前一步
“就说了怎么了?”那妇女几步走到宋云跟前,嘴里还不停的骂道:
“狐狸精生的就是小野种,小野种就是狐狸精生的!”
一边骂着,一边伸手捏住宋云的耳朵。
在这种地方不大的小山村里,左邻右舍的都是相识的,这边一闹起来,闻声赶来的乡里乡亲都围了过来。
宋云急得满脸通红,被拧住的耳朵疼的龇牙咧嘴,一时气急。
只见宋云,一把推开那妇人,抡起扫把就打。那妇人没想到这个年纪不大的孩子会有胆子还手,一不留神,被推倒在地上。围观的众人,一阵惊呼。顿时人群开始嘈杂起来。
“哎呦,真下手呀!”
“胆子好大呀!张员外的家人都敢打。”
“小小年纪,还不知道已经惹了祸事。”
众人你一嘴我一嘴,交头接耳的便开始议论起来。
而这时,人群的外围,走过来一位妇人,这人一身朴素,洗的发白的青衫,长发轻盘,胸前系着围裙,显然一副刚做完农活的样子。此人正是宋云的母亲。
宋云的母亲挤开围观的人群,恰巧看到宋云打人的一幕。虽然没有看到事情的经过,但是听到众人议论,也大概猜到了事情的经过。
宋云的母亲急忙上前几步,搀扶起那妇人。
“张夫人,你没事吧?没事吧? 阿云!怎么回事?”
这边搀扶起那妇人,宋云的母亲转头问向宋云。
可不待宋云开口,那张夫人却刁蛮的对宋云的母亲怒吼道:
“看看你养的儿子!哎呀我的衣服,我的头发!小野种,我跟你没完!”
宋云母亲见那张夫人这么称呼宋云,也没有生气,只是搀扶她的手,慢慢松了开来,似乎宋云的母亲,对这种辱骂,早已习以为常。而另一边的宋云,将头转向一边,并没有答话,气得胸前的衣襟都跟着颤抖。
宋云的母亲,缓缓走到宋云跟前。对宋云问道:
“告诉我,怎么回事?”
可还不等宋云答话,人群里又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打了人,还能怎么回事?你眼睛瞎呀?没看见呀?”
说话的是村里的一个村妇,在这种山村里,也避免不了趋炎附势的人,张员外乃是这个村最大的财主,而这个谄媚的机会,怎么会被那些人放过呢?
张夫人这时已经整理好仪容,又嚣张跋扈的对着宋云叫喊道:
“小野种!你给我道歉,赔我衣服!不然抓你去见官!”
语罢,怒气冲冲的瞪着宋云。
宋云没有理会,而宋云的母亲深知宋云的倔脾气,这种场合,他又怎么会服软。
“阿云,道歉。”宋云的母亲淡淡的说道。也许是出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目的。
而宋云,却不理会,将头倔强的转向一边,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我叫你道歉!你是聋了还是哑了?”说罢,伸手抢过宋云手里的扫把。
“做错了事就要道歉,如果你没做错,就要说出来!”宋云的母亲,似乎有些动怒。整理着扫把上的枝条,那模样,谁都看得出,是要打人了。
宋云心里委屈的很,他本是为了维护母亲的尊严,而动的手,母亲非但没有护着他,还要让他道歉。这让宋云很是不理解。于是,便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
眼看着宋云的母亲就要动手,终于有围观的人,看不下去了。
“你别打他!是张夫人先骂你是狐狸精,阿云才动的手!”
说话的是一位小姑娘,年龄和宋云相仿,这个小姑娘也是村里唯一能和宋云一起玩耍的孩子。
宋云的母亲见到终于有人站出来说话,心里也是暗暗松口气。哪怕说话的只是个孩子,她也达到自己的目的了。宋云的母亲目光投向那个小女孩,别有深意的向她投去肯定的目光。
而后缓缓转身,手上继续整理着扫把上的枝条。一步一步的走向张夫人,来到张夫人面前,张夫人脸上露出不自然的尴尬面容,也不看向宋云的母亲,只是低头整理着衣服。
“我儿子打了人,是他不对。我代他向您道歉赔礼。对不起!”
说罢,深深的给张夫人鞠了一躬。
宋云脸上挂满了委屈,自己明明没做错,他不理解母亲为何要道歉。
张夫人也自知理亏,这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再做刁难,只想着回头再进行报复,于是便说道:
“老娘看在......老娘看在你是个小孩的份儿上,不跟你一般计较,如果再有下次,我跟你没完!”
说罢“哼”的一声扭头离开。
伴随着张夫人的离开,围观的众人也相继散去,一时间只剩宋云的母亲、宋云,以及刚刚答话的那个小女孩三人在场。
宋云的母亲缓缓走到宋云跟前,这才显露出关爱的眼神。
“阿云!”
母亲关爱的伸出手,想抚摸一下宋云的脸颊,却被宋云下意识躲开,回身捡起不知什么时候掉在地上的拨浪鼓,转头向巷子的另一头跑去。
“阿云!你去哪里呀?”那个小女孩见宋云跑开了,也紧跟几步追了上去。只留宋云的母亲,愣愣神的立在原地。
忽而一阵秋风吹过,世态炎凉,不过如此。
宋云的母亲,一动不动的立在那良久,许是不被理解而愣神,许是陷入了一段回忆,过了许久,终于轻叹一声,默默离去。
另一边,宋云跑到了一个石桥边,孤单的坐在石阶上,慢慢的卷起裤管,膝盖处,一道浅浅的划伤,不知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都流血了!一定是你刚刚摔倒的时候擦伤的!”那小女孩在宋云一侧坐了下来,关切的对宋云说道。
“没事,就擦破一点皮。”宋云在面对眼前这个小女孩时,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悠悠的说道。
这个小女孩,名叫小雨,是这个村子中,宋云唯一的朋友。每次宋云受了委屈,都会和小雨诉说,两人两小无猜,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吧!
小雨见宋云膝盖处的伤口,从怀中掏出一个雪白的手帕,手帕上,隐隐能够看见绿色丝线刺绣的青竹。小雨没有理会宋云的逞强,自顾自的帮宋云擦拭伤口。
“这些人也真是的,云哥哥,以后不要打架了,他们说你,你就假装听不见。”
宋云看了一眼眼前的小雨,脸上露出些许温馨的笑容,却并没有答话。
小雨一家人都很神秘,就连张员外家都不敢轻易得罪,许是有什么强大的背景却不为人知,小雨的家人们一向深居简出,也只有小雨经常偷跑出来,和宋云一起玩闹。
深深的看了一眼小雨,宋云伸手接过小雨手中的手帕。
“我自己来吧。”
小雨也没有推脱,将手帕递给了宋云。
“小雨,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宋云一边擦拭着伤口,一边随口问道。
小雨愣了愣神,仿佛被这问题难住了一般,俏脸微红,缓缓低下了头。
宋云见小雨没有答话,也没有追问,只是自顾自的擦拭着伤口。就这样沉默的气氛,良久。
“呀!不好意思,你的手帕脏了,我拿回去洗干净还给你吧!”
“嗯!”沉默被打破的那一刻,小雨如释重负一般,狠狠的点着头。
就在这时,石桥的另一侧,缓步走来一个黑衣老人,这人宋云自然是认识的,他是小雨家里的管家,也没有很意外。看了看小雨,悠悠的说道:
“你这次也是偷跑出来的吗?花管家又来寻你了。”
小雨嘟嘟嘴的说道:
“哎!烦死了,天天让我打坐练功,还要背什么心决,我实在无聊就偷偷溜出来了。”
说话间,那被唤作花管家的黑衣老者,也来到了跟前。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宋云,宋云迎着花管家的目光回了去,也没有多说什么。那花管家宋云见过很多次,之前也和花管家打过招呼,但是这个黑衣老人,貌似冷酷得很,只是冲他礼貌的点了点头而已,并无其他。
“大小姐!家主让您回去。”花管家冲着小雨微微拱手开口说道。
“哎~知~道~啦!”小雨不耐烦的一字一顿的回应到。
转而又对宋云说道:
“云哥哥,那我先回去了,我下次给你带梅婶婶做的山楂饼。花爷爷,我们走吧!”
说罢蹦蹦跳跳的向石桥的而另一头走去。而这位花管家,却并没有急着跟上去。看向小雨的背影,冷酷得脸上一丝淡淡的慈祥笑容浮现,那笑容一闪而逝,又变成了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小子,如果你喜欢我们家小姐,那你可要吃些苦头了。”
说罢,也没有看宋云一眼,抬腿跟上小雨的步伐,默默的跟在小雨身后,最终两人消失在宋云的视线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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