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华绯难得温柔,“你家人都还好吧?”
“呃呃呃呃呃——”刘舰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一,一切都好!”
“那他们,还要住一周吧?”
“老婆,我,我不太理解……你是怎么想的。”
“啧,我难道是很可怕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存在吗?”华绯嗤笑。
“行了,看你这幅心惊胆战的样子,我就明说了——我妈最近也会来这里,她家那里停电了,放心,也就停个两天!”
什么?!刘舰犹如被雷劈。
一时间,他竟觉得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两个老人家挤在一个家里……想想都让这位小年轻感到可怕。
但他来不及再在心里多抱怨几句了。
“怎么?”华绯见丈夫迟疑,声音抬高了十分贝,“难道只有你妈和你那些个亲戚们能住这?”
“老婆,我不是这意思。”刘舰软绵绵地回答。
“那就行了嘛!”华绯露出一个冷酷如杀手的笑,放开刘舰,甩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刘舰从沙发上坐起,嘀咕道:“我的天哪。”
“刘智!兄弟我这里遇到麻烦了!”刘舰躲在厕所里,鬼鬼祟祟地求助。
“碰到什么麻烦了?”刘智放下红墨水笔,耸耸肩,“说来听听。”
“就是我老婆的老妈要——不说了,她来了。”
“喂?”刘智冲着挂线的手机喊了几遍,确认刘舰把电话挂断后,放下手机,摇了摇头。
就这样,黄邦拎着大包小包,气势汹汹地来了。
“小刘啊!”她把头探向房间,用菜农吆喝的声音喊。
“妈,你来啦?”刘舰挤出一个不太漂亮的笑。
“是啊!你们看,我买了这么多东西!这有水果啊,那包里是土鸡蛋,嗨!小心点;怕你们不够吃的,还去超市买了一些新鲜面包呢,我把它放冰箱里——”
“什么东西放冰箱?”华绯为了确认,多问了一句。
“面包啊。”黄邦说着,把刚烤出来的椰蓉面包往冰箱里塞——
“别放!”华绯喊,“妈!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这面包怎么能放到冰箱里?”
“不放冰箱会坏!”黄邦眼珠一转,随之热情却客气地说。
“诶,小刘的家人也来了啊,哈哈!”她立即迎上去,但刘舰和华绯都在心里倒吸了一口气——这对夫妻难得的默契。
“你在Y市那过得好吗?Y市那里日子很清闲吧?”黄邦说完,又发出一串笑声。
两个老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起各自生活,话里却都暗藏着锋尖。直到……
“嘿哟,你喜欢看戏啊!”
“是啊,我看戏看得也比较全,比如说这什么越剧啊……”
电视屏幕里的人开始“伊伊呀呀”地唱起来,刘舰和华绯坐在一边,为顾全钱云的面子,不得不侧耳听着。
可怜了这俩年轻人,根本没有听懂演员们唱的台词是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他们很烦啊。”华绯火冒三丈地说,好在她说的话被电视机里发出的声音无情地盖住了。
刘舰没有听清华绯说的是什么,但猜出了她话中意思。
“每个人都有喜欢的东西嘛,不要这样。”他凑近华绯,低声说,“既然得听,那就学会欣赏,对咱也有好处。”
华绯把身体移开,哼了一声。
正当她在心中叫苦连天之时——
“我呀,我不太喜欢听戏!”黄邦笑呵呵地说。
“妈,那你——”华绯看到了希望。
“我喜欢看抗战剧!”黄邦兴致勃勃地说。
“我也喜欢!”钱云乐呵呵的,笑得身子颤巍巍。
“妈,这最近正好有一部谍战剧在更,很好看,”华绯抓到救命稻草,忙说,“我帮您调吧。”
“哎哟,你们那些片子,我看不来!”黄邦一句话就让华绯渺小的愿望落空了,“太绕啦,怎么看得懂?我最近在看那片,叫,叫什么……那共产党啊,被日本鬼子抓到了,那些坏鬼子啊……”
此时的太阳移了移,黄邦的身体笼罩在阴影中。华绯觉得自己被冷水浇了一脑袋,暗想,要完了。
“妈,”她知道,此时最明智的做法是逃离现场,“我要给孩子改作业,先走了。”
房间里的华绯阴沉着脸,紧紧盯着奋笔疾书的刘晴。刘晴觉得自己被狠狠地瞪着,胆战心惊,头也不敢抬。
虽然关着门,但外面的声音仍震天的响——
“说不说?”
“你,你们弄死我,我都不会说的!”
“不说是吧!”
“啊啊啊!”
“妈妈,好吵啊。”刘晴捂着被习题和惨叫声弄得晕晕乎乎的脑门,抱怨。
客厅。
刘舰可没有华绯那样幸运,此时他只能对着屏幕无可奈何地笑。枪声在震天响,他很担心这电视机的上等音箱会被震坏。
“这血配得完全错了,”他不合时宜地说,“静脉血才是暗红色,动脉血应该是亮红的,而且……止动脉血应该在近心端处止,而不是远心端。”
“没想到,小刘还有些讲究啊。”黄邦笑说,但大有不屑的意思:人家电视哪会顾这么多,一个大男人还这么较真?
刘舰感受到了黄邦的轻蔑,识趣地闭上嘴。
“这鬼子太坏了……惨无人道!” 黄邦感慨地说。
“咳咳,咳……”华绯愤愤地把辣椒包扔到一边。
“小刘啊,这厨房里味道怎么这么呛?”话音刚落,黄邦便忘记自己问了什么话,喃喃地说,“这片好看。”
华绯一边吃饭,一边抱怨:“老是处刑那一老套,要打仗也瞎打一通,”见黄邦没理会她,她毫不客气地补充一句,“简直就是丑化。”
“妈,能不能先让我看会新闻?”刘舰知道,对黄邦说话得客气些。
“这片很好看的!”黄邦十分固执地说。她端坐在沙发中央,像个女王。
刘舰没再说什么,面无表情地站在黄邦面前,哪怕华绯,见此情形也忍俊不禁。
“好好好,你先看。”黄邦不情愿地把遥控器递给他。
下午三点半。
“你们讲究啊,还做这么精致的下午茶。”刘娴优雅一笑。
“那是当然了,招待人嘛。”华绯礼貌地回答。
刘舰左瞅瞅右瞅瞅,怎么都觉得她俩的笑容有些假。
“等会我得去办件事情,”华绯这一次并没有太介意刘舰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老公,你可要帮我看好孩子。”
“去干嘛?”刘舰放下茶,问。
他知道,华绯平日里喜欢宅着,除非是接送孩子上下学,否则连和朋友出门游玩都要把地点定在家的附近。
这回怕是要干什么大事吧?
“我得去找班主任谈谈。”华绯一本正经地说。
“噢。”刘娴幸灾乐祸,一侧嘴角隐约扬了起来。
“你家孩子今年多大了?”华绯用一种十分温和的态度发起反击。她本以为刘娴会因没准备好而语塞,却不想刘娴坐直了身子,端庄地说:
“她上六年级。”
刘舰根本没有嗅到空气中暗藏的硝烟味,推了一把风:“那你想过,要给馨馨报考哪家中学吗?”
“还没有呢,看情况吧,反正Y市的中学很多,成绩好些就把原来的房子卖了,买个户口。”
“啊,那这些都要时间的呀,现在都已经下半学期了,学区房价会上涨不少的。”华绯说,似乎有些担忧。
“最近我和老公有商量过,不久就能得出结论了。”刘娴很快就把话题绕开。
“你家晴晴学习成绩还算稳定吧?”
华绯听了一怔,她没想到刘娴会如此自然地把她往小孩学习好坏的话题上带。她也挺直了身子,梗起脖子。
看来,这刘娴是有备而来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家晴晴这么厉害,还怕她不成?
“那是当然。”她骄傲地说,“我从来不担心她会考差。”
“哦,”刘娴继续微笑,“我们家馨馨现在还需要我担心呢,你们家孩子可真好啊。”
虽然是好话,但华绯的身体绷得更紧了。这刘娴,搞什么幺蛾子呢,她女儿不可能比晴晴考得好的,我记得她四年级的时候,也就七十多分啊!
“是啊。”华绯内心紧张,声音提高了,“谢了,你家馨馨现在成绩稳定下来了吧?”
“是啊。”刘娴的双手成塔状,放在桌上。她微微歪斜着头,一双眼睛笑盈盈的。
“馨馨这孩子啊,需要家长逼着跑的,”她说,“她现在,语文数学也都能稳定在九十八以上了。”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华绯还是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惊讶,这点她极不愿意承认。
晴晴的数学也就九十五分以上,语文作文平均要扣掉一分半,再加上基础分,马虎出错,东扣西扣,平均也就九十六七的啊……天哪,就林馨那个样,她,她怎么可能……
刘娴是用了什么方法把烂泥扶上墙的啊?!
华绯做出一个笑,近乎是在瞪着刘娴的眼睛:“那要恭喜啊。”
“哪里哪里,”刘娴笑得更灿烂了,因为她发现华绯的底气明显不足,自知自己胜利,“跟你们晴晴还不能比呢。”
见华绯默然,她笑里藏刀:“那你们家晴晴,平均下来应该都能达到……”
“你多心了,”华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晴晴可不会输给你们的。”
刘舰瞅瞅华绯,低下头,一言不发。
华绯转头看向刘舰,笑容满面:“老公,可要帮我看着晴晴哦。”
“遵命,老婆。”刘舰站起身,话音未落,前脚已经朝刘晴房间的方向跨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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