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是我对教育圈里的事情太不了解了，仅仅把目光停留在学校的成绩上，”刘舰吃惊地发现，华绯说这话时，笑容消失了，她垂下眼角，眼睛似乎也没有神采了，“是我的错，我耽误她太多。”
“你不会被PUA了吧？”刘舰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握住华绯的手腕，接着煞有其事地探她的脉搏，却发现华绯脉搏正常。这让他心中暗叫不妙——说出这些话还能如此镇定，真的，真的被脑控啦？
然后，他想到这几天来华绯总在外东奔西走的，张口闭口就是别人家孩子的学习能力，而且话语间出现了许多十分陌生的名字。再联想到华绯带回家的补习班传单（在以前她总会把传单丢掉），他不寒而栗。
不过华绯可对刘舰的恐惧毫无察觉，她继续说：“我了解到，校外的学生都在周末拼命补课，他们每次都能稳定发挥满分，和他们比起来，晴晴根本不算什么。我觉得我们已经落后一大截了。”
“好像……也没有这么恐怖吧？”刘舰竟被她说得心虚。
“不要掉以轻心！”华绯坐直身子，说，“现在学校招生很看重成绩的，因为好学生太多了。”
然后，她把一本笔记本从抽屉里取出，打开，丢到刘舰眼前。刘舰没有拾起它，但默默地把眼光扫过去。
那上面是一大批密密麻麻的小字，他费神地看到，这些是刘晴的错题整理，而整理它的人毫无疑问是华绯。
这还好理解，他在心里犯嘀咕，老婆已经是个负责且严苟的妈了。
但接下来，他倒吸了一口气。
只见另外一面的上方写着四个大字：日常安排。刘舰觉得自己心跳在看到这四字的一瞬间停滞了一下。
接着他提心吊胆地把目光往下移，在这四个大字下，小字布满了一整页。不用看，他也知道华绯都做了些什么。
“不是，这……这……”
“怎么样？你老婆是不是很有远见？周五晚上补英语，周六上午语文数学，下午两节奥数两节数学，周日再一个作文班，科学，音乐，书法，其它时候让晴晴做作业，嗯，四十五分钟休息十分钟，完美。”华绯自顾自的说，完全没注意到刘舰的脸色发白。
“老婆，你不是昨天才说过，我们生活费只剩下两千左右了吗？”
“但我自己又找到了一些，”华绯用力抓住刘舰的手，像是想阻止他说下去似的，“哎呀，你就不用问那么多了啦。”
刘舰觉得她有些莫名其妙。要是有钱，她肯定拿到服装店美容店挥霍去了，怎么可能还会存着？她这人又好强，平日里死撑着都不会开口求人……
难不成她还真拉下脸皮了？可她那些朋友好像也没有……这么想着，刘舰惊得险些原地跳起，他的声音变了：
“你不会是向你妈借钱了吧？！”
华绯的笑容凝固，脸色沉了下来，把手松开：“你怎么知道的？”
“推都推得出来啊。”刘舰见她这个反映，心中冒出无名火气，“你居然也会欠你妈人情啦？！”
“为了孩子学习，不得什么都做嘛。”华绯含糊地说。
“补习班很贵的！”刘舰惊道，“你向她借多少钱？”
“嗯……共计有——你管这些干嘛？”华绯说着，腾地站起，“你就好好工作，为了这个家，努力赚钱。”
当刘晴看到那满满一页的“日常安排”时，眉毛倒拢成了一个标准八字。刘舰无能为力，只能在一边满怀同情地看着她。
“晴晴啊，你已经要五年级了，”华绯一边给她整理衣领，一边语重心长地说，“你要上一个好学校，以后长大了找个好工作，过好日子……爸妈不能一直陪着你过日子啊，所以你要……”
她不知道自己“自言自语”了多久，等她意识到自己跑题跑远回过神后，却发现刘晴眼睛满是泪水，不由被吓了一跳。
“晴晴，妈妈说错话了？”她按住刘晴肩膀，急迫地问。
“嗯？呃？啊。哦。”刘晴眼神空洞。
一边的刘舰强忍着笑，带着嘲笑的意味解释道：“她一直在打呵欠，哪能不流点眼泪。”
“晴晴，你有听进去吗？”华绯带着她自己都难以解释的执意追问道。
“你给她讲这么远的事情干嘛？”刘舰觉得她不可理喻，“你好像讲很久了。”
华绯一看时间，惊叫道：“天啊，要迟到了！”
把刘晴送到培训中心，华绯并没有离开，而是抱着打探消息的心态，留在了大厅。原来她只不过是本着等待孩子时，打发时间的目的与家长们聊聊天，却没想到众人聊的话题就如泥沼般，让她越陷越深。正等待着的家长们的孩子成绩各异，华绯发现，他们大多靠孩子的成绩来划分人等。
她一向不喜欢“等级观念”，在家长圈中除外——因为她是那个带有优越感的，刘晴的家长。
“陈歌？！”正和家长们聊得欢，华绯目光碰到了站在一边往远处望的陈歌，惊讶地叫出声来。
“你的朋友？”问她话的是林曲的妈妈，她的孩子和刘晴一样成功报上作文尖子班。
“我先去和她说几句话。”华绯说着，拔腿就朝陈歌奔去。陈歌一直在欣赏风景，由于戴着耳机，她并不知道有人在喊她。
华绯十分惊讶，不仅是因为她来了，更因为她心闲得很。她疑惑地想，都来这地方了，怎么还能这么淡定？
不愧是王梦妈，孩子可靠，自己也从容。想到这里，华绯心情莫名的复杂，有佩服，有不爽，还有一些说不清楚的情绪。于是她走上前去，可陈歌身体没有动。
“好看吧？看来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肯看看窗外的。哎，难得有机会能在等待孩子的时候欣赏风景啊，”陈歌说着，轻声一笑，“且看且珍惜。”
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欣赏风景？！华绯也往窗外看，却只看到一片荒凉，不由想，陈歌这审美真是够独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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