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关于柳岑研创的阵法,青甫早就有所耳闻,他虽未亲眼见过,但将众人口中听到的传闻总结起来,他还是多少有些见解的。

十人组成的阵法,每三人为一组将青甫周身用剑影围死,但若只是这样,是根本困不住自幼习武且精通武学的他的。

在这套阵法中,与青甫真正厮杀的其实是藏于三人背后的第四剑。武学讲究的是临阵的精神集中和快速的应变能力。每组三人负责吸引围攻之人的大部分注意力,而这出其不意的第四剑就是破坏所剩注意力的致命杀招。

第四剑可以是阵中的任意一人,伤人乱心为主,这便是青甫悟出柳岑创建这套阵法的根本。

可是此时,明明对此阵法了然于胸的青甫却是满身剑伤,其中更是不乏多处致命伤。他知道自已经无力反击了,便将手中的剑立于地上,单膝跪向死去的柳相,行了一个君子之礼。

柳岑见此,心中的大恶怒起,使尽全身的力气,挥剑斩向了晏青甫。

“你就不配跪拜我父亲!”

当柳岑的剑就要刺到晏青甫的胸口之时,一把白玉扇子猛然撞向了他的手腕。一阵噬心之痛传来,柳岑发现他的手腕竟然被撞断了。

“你爹说你爱冲动,你还真是爱冲动!不对,你这不是冲动,我看你压根儿就是缺心眼儿!”阿璃被族长下黑手给丢出来后,心里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恩人既然是不能骂的,那就骂骂欺负她恩人的人吧。

柳岑拖着断腕,怒目看向这个凭空出现的少女,“你什么人?我柳家私仇与你何干?”

“我什么人你管不着!你要砍我恩人,你说和我有没有关系!”

“列阵!阻我报仇者,皆杀!”

“等会儿,你列什么阵!就你这破阵,连我恩人都杀不了,还妄想动到我?”阿璃说完还不忘冷哼了一下。

此时的柳岑深刻感受到了这辈子都没受过的屈辱,他胀红着脸刚想喊杀,便听到这少女用无比认真的语气说到:“那些真正要追杀你们的人马上就要到了,我劝你莫要废了我恩人的苦心,还是带上老人的尸身快些跑吧。”

柳岑看了看自己的断腕,无奈地向身边人递了个眼神,他心里明白留下再战也无非是白白送命。

少女展开手里的扇子,摇了摇,一脸坏笑地喊到:“喂!他日还想报仇,记得找我阿璃先!若连我都打不过,你还有脸找我恩人吗!”

柳岑被气得浑身一僵,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他想到了父亲最后的嘱托,可恨时不济我,他柳家的冤屈短时是无法昭雪天下了。

青甫此时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早在柳岑断腕的时候就昏死了过去。

不知从哪里飘来了阵阵的花香,淡淡的香气让人觉得无比的舒心悦脾,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死掉的青甫甚至都清醒了几分,这花香自口中流入,将一股热气慢慢地催向了他的全身,原本冰冷僵硬的身体竟有了丝丝暖意。

“喂!恩人,你可不能死啊!我能不能回老家继续宅着,可全靠你了!”

“恩人?是说我么?这是谁?她的声音真好听。”即使有了阿璃的救命药酒,青甫还是抵不住浑身的疼痛和疲累,又昏死了过去。

阿璃将手中的酒壶从青甫的嘴边拿开时,发现他原本灰白的脸色竟然稍微恢复些血色,刚要兴高采烈地夸自己神医再世,就发现青甫马上又做不省人事的样子,气得她大声抱怨到:“喂!不带你这样玩儿人的啊,你今天要是挂了,那我岂不是要在外面浪荡个几百年,等你转生后,才能完成报恩!”

非常不幸,无论阿璃此时怎么抱怨,回答她的只有青甫那微弱不可闻的喘息声。

晏府,老太公的书房门口。

“夫人,现在应该是老太公练习书法的时候,咱们这么进去,会惹老太公不喜的。”跟在晏青甫母亲身边的一名婢女说到。

青甫的母亲听后,也是踌躇了片刻,想到自己公公玩了一辈子刀枪,老了却爱上了习字,除了青甫,谁要是在他习字的时候,打扰到了他老人家,那肯定是免不了一顿咆哮的。

“今日是一定要见父亲一面的,我担心青甫是出事了!想父亲和夫君为官时,你可曾见过一贯低调的晏府发生过大的变动!这半个月,父亲从晏氏生意上急调了大量银钱进府,这种惹人注目的事情就有背于晏氏一向的谨慎,最让人不安的是这笔银钱竟然大部分用在了遣散家仆的事项上。”

“夫人,老太公让您进去说话。”仆人说完,便引了青甫的母亲进了书房。

晏老太公放下手中的笔,看着请安过后,却不言语的儿媳,心里便知青甫事情应该是瞒不住了。他将青甫留下的信,交给一旁闷不吭声的儿媳。

“父亲,我不懂,青甫为官尽忠尽职,从不曾懈怠,这谁人都能看的出来,为什么还要安皇上的心?什么叫归不得?”  

儿媳的话听着是不解的提问,实则是诛心的指责,老太公哪里会不明白。

“柳相获罪不是他真的犯了什么谋逆之罪,而是他给了皇上一个实实在在的把柄,让皇上用这个把柄去重新布局整个庙堂。我晏家三代均为羽林卫统领,管着皇上最贴身的兵近百年,若皇上信,我们风光无限;若皇上不信,我们便是他最大的敌人。事到如今,晏家也不是说能退出朝堂就可以退出的,为了不让晏家成为下一个柳相,青甫此行边南并没有打算活着回来,因为只有他的因公殉职,才能替晏家给皇上一个保证,晏家才可借此体面安全的离开京城了。”

“青甫的今天都是你们逼的!别人年幼读的都是儿歌故事,你们教的全是兵法和权谋之计;别人学堂下课后,可以去街上买个零嘴吃,你们却带着他去议政;别人今天还能孝顺父母于身前,我的儿却为了你们晏家舍了性命!真是造孽啊!”青甫的母亲喃喃自语地说完了这些,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晏老太公听到儿媳如今的抱怨,眼角儿忍不住又泛起了泪光,一句造孽直入心底,他现下宁可养了个纨绔,也不要如此懂事的乖孙子。

“我有办法救晏青甫。”阿璃摇着手里的白玉扇子,大摇大摆地走进晏老太公的书房。

久经市面的晏老太公并未惊慌,他只是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位突然出现的白衣少女。

“这剑的主人让我来见您。”说着阿璃便把青甫的佩剑放在了晏老太公身旁的桌子上。

原本镇静的老太公在看到这把剑时,第一时间便出了手,虽然他如今年岁已大,但这拔剑而上的动作却是干净利落的。“这是青甫的佩剑!你是谁?”

阿璃见剑已至脖间,才身形微动,轻飘飘地移到了一旁说到:“我说了是剑主人让我来见您的,我不光没有任何恶意,而且还要和您一起救下晏青甫的命罢了。”

晏老太公看到自己剑下这不着痕迹的一飘,心里虽大为吃惊,可也只是顺势收了剑,并未言语半分。

阿璃拿出了一个小巧的锦盒,送到老太公面前,“再说晏青甫之前,先说怎么救他的母亲吧。她刚刚因过度悲愤焦虑而导致气血逆行昏倒了,若没我的这方药,可能人是再也醒不过来了。如果您肯信我,就拿这药先去救她;若是不能信我,大不了我就用自己的法子去救晏青甫,反倒是省了大事了。”

老太公接过阿璃的锦盒,打开后看见里面有一颗珍珠大小的墨绿色药丸,这药丸不似普通药丸那样满是苦涩的药味,反而传来一股沁凉透心的草木香。未待他有任何反应,屋内便闯进来一名惊慌失措晏府的丫鬟,还未等她张嘴说些什么,晏老太公就喝了句:“拿这药,去救人!”

阿璃收了手中扇子,咧嘴一笑说到:“那么这便是可以信我的意思了!”

“青甫如今在哪里?他可安好?”

“我发现晏青甫时,他正和一个莽夫打架,一套故意输给对方的打法,弄得他自己浑身多少也得有个四十多处伤口,其中致命伤少说就有七八处,若是那天我未及时施救,晏青甫也就这样去了。”

“莽夫?”老太公心里一琢磨,八成就是柳相三子柳如。

“当日我便要带走晏青甫,可是他宁可死也不肯和我走,非要和那些个后到的同僚一起回京城。我也没了办法,只能拿药暂时保着他这最后一口气,便按他所要求来晏府寻您了。”

“那青甫现下可还是安全的?”晏老太公急切地问道。

“我一直跟在他们队伍后面,照看着晏青甫。就在我进到你们晏家之时,他被送进了皇宫。晏青甫交代过我,只有他回到晏府时,我才可以出手救他。另外,他让我给您带句话‘不要进宫要人!’”

晏老太公只是凭之前那一眼功夫,便知道眼前这个总是笑嘻嘻的白净姑娘是个不世出的高手,自己的本事与之比较,那肯定是打不过的,所以便选择先听听此人来意,再做判断。可是当老太公听到这个姑娘说出了青甫的托词,便深知自己信不信她是一码事儿,但是青甫一定是相信这个姑娘的。

“那么现在我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至于怎么把他弄出来,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姑娘,青甫若是侥幸能够活着从宫中回家,老夫能否再求一件事。”

阿璃看着眼前的老人竟然要对自己恭敬的行礼,连忙张开扇子向上一托,扶助了老太公,但是心里却懊恼的不行,“就说不能懒,选了个这么复杂的命数来报恩,也真是对自己平日里躺平度日的报应。”

“求姑娘将青甫带离晏家势力范围去救治,只有他不再与晏家有任何来往,他才能安然的活下去。”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