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公子,您可知道凤阳城的商家?”张主簿边行边给晏青甫铺垫所求之事的前因。

“这凤阳城最肥的生意不是买卖那些行情走俏的货物,而是如何去调配这水陆上所走的车船货。凤阳城的码头、驿站、仓库就这么些个,谁能第一时间的装卸货物,谁就能赚得比别人多。你所说的这个商家便是凤阳城所有码头、驿站和仓库的老板吧。”

听完晏青甫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让张主簿后背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其实想知道商家是谁,这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儿,仅商家那些场面上的买卖就已经让凤阳城里的人忘记了商氏手里捏着的那个真正的聚宝盆是什么了。

他侧头偷偷瞄了几眼晏青甫,不到三十岁,就算曾经受当今圣上的器重,但往粗俗里说不过也就是个皇家高级打手而已。论起他的种种资历与行商这件事儿来比较,那更是隔着山与大海的距离呢。可他是如何堪破这凤阳城热闹背后的玄机呢?

“是不是在下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让张主簿这脸上的表情如此多变。”

“公子玩笑了。这商氏家族来自边南地区,他们刚进凤阳城的时候,有人就摸过底,发现他们既不是皇族,也没有任何官爵背景,除了他们拥有的富可敌国的银钱之外,这就是一支非常普通的家族。”面对如此心如明镜之人,张主簿当下就选择了老实配合的这条路。

“据说这商氏刚刚安排好自家的宅邸之事后,就开始在凤阳城大撒银钱。他们扩河道、修码头、建驿站,头一年里就没见过他们干过一件赚钱的买卖。要知道那会儿的凤阳城规模也就是个县制,根本没有人会想到凤阳城会有今天的这副样子。就好比说那城墙,一道土围子而已,哪里像如今都是硬砖修立的双层高墙,气派的吓人。商家人这么花钱,根本没人看得明白,那时候全凤阳的人都在等着看商家的笑话。”

“有备而来,且志在必得。”青甫默默地念了句。

“当时最轰动的一件事情就是这商家把新修码头附近两个村落的土地全买了下来。村子里的住户并没有因此流离失所,商家把他们都迁进了凤阳城里落户。那些年轻劳动力全都被他们雇去修码头、扩路面。这些工程修完了,他们接着就被雇佣为码头或者驿站的货物装卸工。同时,商氏还把自己家的货物分出一小部分匀给这些移居城里的村户,教他们如何经营买卖。村民们虽然失去了土地,但却没有失去营生的能力。”

“凤阳城今日的长居户数多是当年这两个村村民的后代吧。民心之所向,才是立之根本。这商家的眼界连我听了都心生佩服。”

“公子慧眼。商家在凤阳城立稳脚跟后,并没有任何欺行霸市的恶举,他们允诺所有凤阳商户,商家所有码头、驿站、仓库的占用费十年不变。除此之外,他们还协助官府开立了如今姬朝最为闻名的四方集,引得天下货物都在同一时间聚在了这凤阳城。凤阳商户因此也打开了眼界,开辟了各种商路。此时不光是百姓,就连这官府与商户们也都认了商家在凤阳城的地位。”

“这等人才经商可惜了,若是中了举,便是登堂入相也不夸张。”

“商家只用了五年就成了这凤阳城真正的主人。与商家行不轨之事,那便是与整个凤阳城作对。商家从此也担起了凤阳主心骨的责任,世代守护着凤阳城的太平,但是昨天夜里商家这代的家主离奇去世了。”

青甫听到这里,不由得觉得好笑,便将马拉停,“商家掌事人死就死了,该办丧事,办丧事;该查真相,查真相。你们陆大人顶多就是亲自出面镇个几天场面,待新的掌事人接管后,这凤阳城还不是车水马龙繁华热闹如初。这点儿事儿怎么就成了你们大人口中天大的难事了呢?”

“公子,您误会了!商家家主要是正常死亡,哪怕是遇上正常的仇杀,这确实不是大事儿,问题是这商家家主实在死的诡异!这些年凤阳城已不是当初的样子,凤阳的财引来了各路神仙的留驻。虽然表面上大家还是认这商家的地位,但是这地位已薄如窗户纸,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那些看得见的,看不见的算计便要开始蠢蠢欲动了。我们大人的意思是,直接请您过商家看看,您就懂了。”

“看来你们大人想引我进的这趟浑水可真够浑的。”青甫说完,甩了一个灿烂的微笑给了这位张主簿,便抖了下缰绳,先行而去。

“浑水够浑。”张主簿不得不赞叹这个浑字用的真好,骂人就算带个脏字,也能让你说不出什么来。

想他张文海也是位身怀谋略,能言善道的才子,和府台大人其他的那些下属比较,自己简直就是鹤立鸡群的出彩。本以为此次自己可以借机表现一下,即解了凤阳府与晏青甫的过节,还能求动晏青甫出手解难。可现下再想想,这个被迫辞官的晏公子实属不简单啊,自己这趟差事能不出差子就已经是出彩了。

商家正门口,早已安排了一个聪明伶俐的下人候着,见到一位年轻的公子下马,便马上上前将晏青甫领去了出事的花园。

此时,在出事的园子门前,乌泱泱地围聚了一堆商家家眷在那里哭天抹泪。

青甫看到后,不禁皱了皱眉头,这商府是想把自家死人的事情闹到整个凤阳城人尽皆知么。

再就是这凤阳府的府台大人八成也是个糊涂官,这种死在自己家里的,家人是凶手的几率本就很大,官府不及时将他们分开监管也罢,竟然还让他们聚集在案发之地。若真有凶手藏在其间,此时串供都是小事,怕是残留的那点儿证据早都被破坏殆尽。

“大人,这位便是善水庄的晏青甫公子。”

“晏...”青甫双手一搭,想着毕竟是凤阳城最大的官,自己怎么也要行个虚礼应付一下。

陆空远也是个官场老狐狸,他怎么会看不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虚礼,他连忙上前扶起了晏青甫。

“公子无需如此客气。若是公子官身还在,那本府见了公子还是需先行官礼的。再说原本就是我行事不够周全在先,公子迁至凤阳城的这一年来,本官却一直在怠慢公子。还望公子不计前嫌,人命为大,助凤阳府查清商家凶案。”

“既然如此,在下也就不和陆大人客气了。陆大人应该知道命案现场不可留不相干人等,即便是死者家人也应避嫌,为何这里留有这么多人?难道这都是和凶案有牵涉的人吗?”

这时众人中一位面容姣好,周身贵气的妇人站出来说到:“民妇商贺阳,商氏当家主母。既然公子认为我们出现在这里不合规矩,那我便在府内济世堂候着吧。”

青甫皱了皱眉,忖道:“看来能让这府台大人难于行事的,应是这位夫人了。不过贺阳这个名字为何听起来如此耳熟?”

妇人前行了几步,突然顿住。只见她头也不回地说道:“福叔,留下那一对儿丫鬟给陆大人和这位公子问话。”

待扎堆的商家家眷散去后,园子前只留下了两个年纪不大小丫鬟,只见她们的头压的很低,浑身抖个不停,仿佛随时都会昏厥过去。

“这两个人看着不妙。现在是八月,暑热炙烈,就算是被死人吓到,人也不应该是这副模样。”青甫心里暗暗想到。

“叮!”青甫眼前银光一现,胡璃为他布下的保命剑阵突然闪现,他马上停下脚步,大声喝到:“所有人,跑!马上!”

这两个丫鬟却应声抬起了头,此时她们的双眼已看不到黑色的瞳孔,只剩下浑浊的乳白色,“哒...哒...”牙齿撞的脆响,激得园子里的众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其中一个丫鬟的紧紧地盯住了离她们最近的青甫,不待青甫反应,她便疯了一样地快速扑过来。

“你可真能惹事儿,我布的这道剑阵,不是大凶都开不到七成,你这是遇见什么脏东西,让剑阵全打开了。” 

阿璃一边儿揶揄着青甫,手里还一边儿快速捏着法诀走来,“定!”只见青甫身侧银光一弹,一把长剑直直地飞向了那个扑过来的丫鬟。

这银剑在两个丫鬟身边化为无数小剑,将她们围了起来。剑气凌厉,将不断向前挣扎的两个丫鬟划的浑身血肉模糊,可她们仿佛一丁点儿也感觉不到疼痛,依旧奋力前扑。除了她们的牙齿麻木的张咬声,竟听不到一声喊痛的声音。

“月魄!”青甫兴奋的喊道,“你说你,这么漂亮的剑,天天藏在我身边儿,我看不见,摸不着,急死了。”看着青甫这么开心的样子,还没完全吓傻的张主簿心里默默念道:“重点不是那把剑吧!果然京城长大的公子就是不一般啊!”

“灭!”阿璃又追加了一道法诀在剑阵之上,两个丫鬟也随之瘫软倒地,再无任何生气。

“这阴尸之毒在这世间已经消失近三百年了,看来你们这里又有人不造孽不痛快了。”

“这位是...”先从惊吓中恢复过来的竟然是商贺阳,她犹疑地看着身旁的陆大人问道。

胡璃看了看周围这些眼露贪婪的人,无奈地对青甫说到:“只能老办法了。”说完她双手捏了法印,一道紫光闪过后,便听见晏青甫说到:“这位是在下的师傅和救命恩人,各位可以不用大惊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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