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青甫回了善水庄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告诉九叔晚上会有人来,把他平日待客用的那间陋室要先备好。

交代完后,青甫便想着赶紧去见下阿璃。他不知道她一个人留在那小园子里,还有没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再出现。

“公子,这是要去见姑娘么?”九叔无奈地问道。

青甫这才发现向来英明的九叔又挂上那副人间艰难的表情。

“阿璃是不是又干了什么泣鬼神的事情?”和阿璃相处的这一年,青甫逐渐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别看这些个神仙精怪一个个本事大到通天,但是它们一旦到了人间,那都是些没见识的土包子。

“姑娘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麻袋的粗盐巴,说是又有新菜谱了。现下正在厨房里祸害呢。”

青甫一听新菜谱,便马上懂了九叔的哀怨,他大笑着说到:“九叔,在东面给姑娘再建间小厨房,让她平日里爱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吧。也免得她老是耽误您办正事儿。”

“还是公子最懂事儿。”九叔说完,带着一声长长地叹息走掉了。

善水庄的厨房里,一口放满粗盐粒的铁锅正架在烧得过旺得炉火上,过高的温度烤得里面得盐粒子像是暗器一样,四处溅射。

厨房里的小工们早就了解阿璃的破坏力。只要是她进厨房,众人便都会选择逃一样的躲开厨房。

青甫哭笑不得地看着此时的阿璃,只见她非常专注地用荷叶包裹着刚刚被收拾好的土鸡。

阿璃竟浑然不觉早上还在吹牛的那身名贵的南丝锦,如今被滚烫的盐粒子烫得到处都是大小不一的窟窿。

青甫上前想从阿璃手中取下这只粘满荷叶碎的土鸡,可是这浑身油腻的土鸡像是长在阿璃的手里,竟然被她抓的纹丝不能动。

一丝杀意突现,青甫这才发现阿璃的眼睛里满满都是饥饿的小兽即将被夺食的那种恨意。气得他狠狠地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

“和你说了多少次,你寻来的那些个食谱和九叔说明白就行了。不要想着自己尝试去做。你看看,有你在,这屋子里还有谁敢留下来。”

阿璃扁了扁嘴,小声咕哝道:“你不厚道。”

“我不厚道!你问问外面躲着地那些人,我厚道不厚道!你总是这样糟蹋庄里的厨房,你还想不想在凤阳城里继续快乐地捞钱了。”

青甫把阿璃扯到水盆前,拿起胰子仔细地洗着那满是鸡油的狐狸爪子。

阿璃眼见着香喷喷的鸡油化在了水里,急着还想要说些什么,便听青甫问道:“你是想把土鸡放在粗盐里烤炙?”

“嗯!”阿璃噙着两滴吓唬人的眼泪乖乖地回答到。

“叫九叔晚上备道盐焗鸡,给姑娘送过去。”青甫对着门外瞧热闹的人说到。

厨房外面躲事儿的众人看见闯祸精总算被她的克星带走了。大家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以示厨房的太平总算归来了。

夕阳西落,天边只留一团火红色的余光映在黑漆漆地凤阳湖湖面上,衬那些座散岛妖异般的美丽。

阿璃此时已然忘记了刚刚的夺鸡之恨。她牵起青甫的手,拽着他,一起赏着这只能存在片刻的美景。

阿璃手指传来的温度,让青甫的心觉得暖暖地。但他又非常不适应这突兀的感觉,便寻了个话头,打断了这莫名地宁静:“那母虫收好了?”

只见阿璃张开手掌,上面瞬间转出了一颗水珠。水珠里就是那只已经沉睡了的母虫。青甫本着好奇,还想仔细看看。可他刚刚靠近一点,阿离就迅速收了水珠。

“这是玉露水,我能拿得了,你可碰不得。”

“懂!你收好你的宝贝,来看看我特意从商府给你要来的这个宝贝。”

阿璃接过青甫手中的茶叶罐子后,便开始“啧啧啧...”赞叹个不停。这茶的叶片匀称,茶色碧绿无污。“果然是少见的好宝贝!”

“刚来这凤阳城的时候,便听说天下最好的茶叶在商家。可除了上贡给皇家之外,余下的只在商家内用,外人那是没机会能品到的。这茶我可是惦记了很久,这不机会终于来了。商府允了我的要求,以后每年都会匀个三斤送进庄里。”

“耗在那里一天,换了每年三斤茶叶,师傅我觉得不亏。”

“我走后,在那小园子里你又寻到些什么不寻常么?”青甫的手反手一握,便将阿璃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

“着实有意思的很,回去说。”阿璃倒是不觉得自己被青甫拉着手,有什么不适应。

二人回到青甫的书房后,青甫发现阿璃早就在自己的一扇屏风上画下了出事儿小园子的草图。

“这花园是围绕着这个池塘建造的,而这座六角亭则是花园的中心。亭子的下方是咱们进去的那个圆月门,左边这里有个廊台应该是接着一个女人的院子。”

“女人的院子?”

“我听见里面有女人说话了。别打岔,这不是重点!从这个廊台往对面看,穿过六角亭则是这户人家的外侧院墙,墙外就是穿城而过的凤阳河,这道墙才是我要说的的重点,我甚至怀疑这个花园都只是为了这道墙而修。”

“哦?”

“这面外墙的两端是个扇形折角...”

“然后呢?”

“扇形的折角最容易藏起一面墙!”

“你的意思是这处的院墙有两层?难道这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确实是两层外墙,但不是为了藏东西,而是隐藏一个的出入口。如果和普通宅子那样是直角墙,两层墙的厚度很容易从内院被缩小了这点被看出来,但如果是扇形角度,即便在内侧增加一面墙,眼睛去看宽角度,反而不那么容易被看出来院子大小的改变。两层墙,一个入口开在圆月门的这侧,一个入口开在外墙对着廊台的位置。”

“你这是怎么发现的?”青甫目瞪口呆的问道。

“爬山虎!这里外墙爬满了这种植物,正好也将墙体开合处遮盖的很好,但园丁打理的时候,为了保护出入口,过度护理了这里的爬山虎,从远处看这里叶子相对其他位置茂密了些。我走进发现这里的叶茎都是保持一个弯曲的弧度,再仔细往里看,便看到了入口的缝隙。”说完,阿离便走到一扇门前。

阿离将手中扇子的挂穗抻直放于门前,“假设这是那爬山虎的茎,这样你是无法推开或拉开门的。”接着他将挂穗相内松了松,“但是如果这里有弧度,无论是推还是拉,都是可以打开一定宽度的,回想那亭子中的尸体的体型,我还可以肯定这墙里所隐藏的出入口是专门为了他而留的。”

“真的是大开眼界,说的我都现在就想去见识一下。”

“能知道这个秘密的最少有三个人,那具尸体、园丁和修墙的泥瓦工。好啦,你快去找小九吧,找你的人来了。”

“那铃铛又响了?!”青甫觉得很气,阿璃的铃铛从来没见响过,但是一点儿不耽误阿璃用它。

“还有这次应该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你愿意卷进去那是你的选择,但是值不值得拿自己的命去拼,你多掂量几下。我是来报恩的,护你这一生平安是我承诺下来的,但我可看不下去你这个不要命的活法,死不了,活受罪。”

“知道啦...”青甫那拖的足够长的尾音刚落,人就跑的看不见了。

阿璃看着逃跑的青甫,气得直抽嘴角儿。可转眼看见青甫上贡的好茶,便乐呵呵地烧水沏茶去了,只有自己懂得心疼自己才最实际。

善水庄由一间间的独立陋室组成,在环境上每一间的私密性都非常好。虽然被称之为陋室,但家具器皿没有一件不是费心之作。这是为什么善水庄会被凤阳城那些达官显贵偏爱的原因。去一趟善水庄开开眼界,能将人自身的俗气净化掉一层。

可这府台陆大人却因晏青甫的身份,从不敢进入善水庄一次。这次不得不来后,才了解为什么这善水庄如此出名。斯是陋室,却素琴优雅,禅意满屋。

“陆大人,来的真快啊!”

陆空远放下手里的杯子,说到:“晏公子就不要打趣陆某了,我要是能卸下这身官职,我就搬你这里来住。”

“只要陆大人你有空,这间我和师傅专用的茶室就留给您用了。您只管提前打个招呼,九叔会安排好一切的。”

“晏公子说得我心里有愧啊。我这官职算是咱们姬朝最惹人眼红的官职,却也是最束手束脚的。别人行一,我就要三或四。一个不小心的疏忽,我丢官是小,可我那留在京城的父母兄弟也都会跟着遭罪。”

“陆大人,这天下就没有两全其美,担了凤阳府的职责,也就只能亏了自己的喜好亲眷。我晏青甫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事情大小还是分得清的。”

“若公子这样说,我只替我这一家老小先行谢过公子了。”陆大人说完,便真的要起身道谢,但是被眼疾手快的青甫拦住了。

“陆大人,你我都明白商家掌事人的死,不是普通的恩怨仇杀。照现在来看,也不是上边儿的授意。这背后的水深多少,尚不可知。我晏青甫可以帮这个忙,但是不能不去知会该知会的人。毕竟我现在只是一介白丁,论姬朝律法是不得擅自插手官家事的。我担心的是将来我会成了您身边儿的那个倒忙。”

“这也是我急着见公子的原因,公子请看。”说完陆大人便拿出一纸公文,“若公子认可这奏呈,今夜我便命人专程送去京城,奏请皇上恩准公子查案。”

展开这纸公文后,晏青甫便细细阅读起来。从陆大人公文中所述中,他确认了这凤阳城的商家背后确实站着的是皇家。

果然这姬朝最大的买卖是怎么也不能让外姓之人来插手的。从知道商鲲死亡的消息那刻起,这陆大人之所以怕成这样,也是因为在他的治下,这凤阳城竟然死了一个皇族外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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