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甫若无其事地继续翻着手里的文书,可是福叔那后背发紧的样子,却一点没差的全落在了他的眼里。
张文海听完倒是急了起来,扭头就想冲出门去喊人。
青甫见状,伸手便将他抄了回来。
“师爷别慌。看看福叔现下多稳当。我也只是猜测,咱们先去看看尸体再说。”
青甫说完,便转身去了隔壁那间停放柴安青尸体的房间。
张文海发现福叔此时的脸色并不太好看,他连忙上前开始和起了稀泥。
“晏公子曾任宫中羽林卫统领多年,专堪朝廷大案,那经验想必是老道的很。再说了,就以商府在凤阳的地位,福叔想必也是什么样的人物都是见过的,恃物者傲这个道理,您老人家可比我懂太多了,咱们这等人无需和他多走心思。”
福叔听后,斜瞥了张文海一眼,并未再多说,跟着晏青甫也进了停放柴安青尸体的卧室。
张文海看着这一前一后离去的二人,心里碎碎念到:“你们都是我的祖宗!”
青甫彼时已经开始照着仵作的核验文书,开始认真地查起了柴安青的尸体。
仵作已经确认柴安青应是被人扣住肩颈的位置,按压下水后,窒息而死。
可青甫越看柴安青的尸身越是觉得奇怪。除去肩颈处的淤痕之外,就再难找到明显的磕碰伤痕。他又复查了尸体的肘部、脚跟这些容易发力的部位,发现也都是些划蹭的血痕而已。
“看来这三夫人早对自己的死亡有了预知,并且她也从未贪生,所以尸身上的大部分的伤痕都是因窒息造成的痛苦所致。福叔,这三夫人也许不像你们所见那般自卑柔弱,反倒是性格刚烈的很。”
张文海听后,先是偷偷瞄了一眼进屋就靠着角落而站的福叔,发现他不知从何时起就始终保持着沉默的状态。
“难道市井间流传着的商府大夫人容不下新妾的传闻是真事儿!这夫君刚去,她便找人弄死了这个女人?要是真的是大夫人出手,那这案子陆大人可难审咯!”
青甫抬起柴安青的左手,发现她的左手拇指的甲盖已经彻底脱落。从她那被泡的发白的甲床上,明显可以看到指甲折断的断痕。
他打开了自己的手帕,将在浴盆中发现的前半截指甲放回了她的甲床之上,那一抹残破的豆蔻红反倒衬出了生命离去后的寂寥。
青甫核验完尸体后,用白布将柴安青的尸身盖好后,低叹道:“希望我能找到你留下的证据,为你雪冤。”
“走吧,凶手等了我们好一会儿了。现下也该轮到去会会她了。”说完青甫的右手背向身后,食指一勾,月魄便悄无声息地现身在了他的手中。
福叔听后,不予理睬。张文海却双眼却绽放除了崇拜的光芒,现在谁还管谁的面子难堪不难堪,就晏青甫这查案的效率,要当下真的抓到了凶手,自己也算跟着立了大功,他的无量前途啊!
一声呼哨声起,月魄劈开了空气,直对着院中一个婢女的眉心刺去。
眼见着这剑便要刺穿婢女的额头,她却只是睁着眼睛,仿佛已经被吓傻了一般茫然而立。
众人惊呼声四起,青甫却听见背后铺来一道厚重的掌气。他腹中气一吸,身体便宛如落叶一般,轻盈盈地躲开了。
那婢女对着青甫的剑势始终未动半分,但见到青甫背后那人时,便快速向后跃起。
她退了两三步后,就堪堪停了下来,因为此时月魄那闪着银光的剑尖儿,正一动不动地对着她的眉心。
“福叔,你这背后下黑手,些许有点儿让人不齿。”青甫微笑地说着,好像福叔这一举动早就被他料到一样。
“公子好身手。不过,我这也是被公子逼的。”福叔满脸阴郁地回到。
晏青甫一年前的伤况,他了如指掌。但刚刚的交手,让他内心惊恐不止,这天下许是再难寻到这位晏公子的对手了。
“这一年,他晏青甫到底遇到了何种机缘!”福叔暗暗想道。
“福叔,在下倒是觉得委屈了。我何时逼迫你伤我了?”
“无凭无据,为何伤我府内一名下等婢女?她们都是签了卖身契的穷苦人,公子可以不在乎她们的性命,可我商府的规矩却是容不得外人虐杀府内的家丁婢女。”
“福叔,好口才!滥杀无辜四个字就这么扣在我头上了。”青甫收了剑,改而认真的看着眼前这个婢女继续说到:“我出剑,不过是试她的本事。可福叔这一掌却是实实在在地想取...我的命。”
青甫的话顿了一顿,却让这婢女的眼中的光晃了一晃。
“你是如何发现我的?”她冷冷地问道。
“你露的马脚太多了。最先出卖你的便是你这双眼睛,习武之人练的就是反应速度,武功越是好,眼睛里透着的灵气就越是藏不住。”
这女子听后,竟露出了欣赏的微笑。
“其次,就是咱们头顶的这个太阳。就算你的假面皮上,将常年劳作才有的日晒斑都画了出来,但是可惜,假的就是假的,要说炎炎夏日,你的鼻尖儿竟然一点儿都没出油冒汗,你自己说怪不怪。”
“晏公子,好本事!”
“再有,将三夫人尸身抬出浴桶的应该是你们四个婢女吧。你看看别人,袖子最低都挽起到肘部。那是怕浴桶里的水沾湿衣服的正常举动。你再看看你的袖子,卷得就比手腕高一点点,我猜你是想藏个伤口吧。”
女子将左臂的袖子向上拉了拉,果然露出一个和柴安青断甲差不多宽的抠伤。
“一年前,我明明看到你被那蠢人伤到断筋截脉,只剩一口气。没想到你不光活回来了,一身的本事竟然还有如此精进。”
“姑娘原来这么关心我。我见姑娘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爽快之人,不如我们换个安静的地方,备壶好酒再聊聊?”
青甫话音未落,便又听到了那熟悉的呼啸声。
一枚半月形暗器不知从何处出现,快速地奔着这女子的咽喉旋去。
青甫速跃至这女子面前,抬手一剑,便将这暗器打落在地。青甫丝毫没有放松大意,他知道这才是刚刚开始。
自从手脚可以恢复行动的时候,青甫便用心研究起这暗器了。
半月的形状可以让暗器在空中以不规则的弧线行走,若力道用的巧妙,让暗器回头都不是什么难事儿。
另外,这暗器极其轻薄小巧,使它的滞留空中的时间特别长,所以根本就是防不胜防。
眼看着空中一枚接一枚的暗器旋了出来,青甫心头暗暗焦急了起来。若是此时无人在,放开月魄,也许可搏得一线生机。但是光以他的反应速度,这暗器的主人怕是早晚会得手。
“我们这种人没有名字,我是第十六个。这趟买卖我干的大意了,不过把命留给晏家公子,我倒是觉得挺值得的。晏公子,后会无期!”
十六说完便推开了身前的晏青甫,跃了出来。她手持短匕,刚欲挑掉一枚暗器时,只见这暗器上竟然弹出一片更小的暗器,转瞬间便没入了她的脖颈。
青甫见状,顿觉坏了。但是一切都已然晚了,十六已经倒了下去。
他扶起倒地的十六,抓起一把自己的衣襟,便紧紧地捂在了她的脖子上。
泉涌般的鲜血很快浸透了他的衣襟,青甫便扯出更多的衣服捂了上去。
这时,十六冰凉的手勾住了青甫的袖子。她毫无血色的双唇断断续续地的重复着一句话:“父亲...你..身边...”
这是十六死时,和青甫说的最后一句话。
青甫敛起了刚才玩世不恭的神色,将她左手卷起的衣袖打开。里面果然掉落了半枚断甲。这和青甫在浴桶里捡起的那半枚,断痕吻合。凶手果然是这个排行十六的女子。
待青甫放平十六的尸身后,发现那只原本勾住他袖子的手,不知何时又勾在了十六自己的腰带处。
他用手指轻轻按了按十六的腰带,竟发现里面藏有一枚玉佩。青甫将玉佩收入手中后,故意大声地吩咐到:“这女子虽死,但尸体上肯定还有线索可查。张师爷,就麻烦你安排仵作带着这具尸体,先行回凤阳府衙妥善保管。另外,我若未到,这具尸体除了陆大人,谁也不能见,谁也不能碰。”
听着青甫这不容置疑的口气,张文海连忙安排了起来。
青甫仔细看着手中这枚玉佩,他知道这是十六临死前,故意留给他的线索。不过眼下还顾不上仔细研究它,这商府藏龙卧虎,他不能再让无辜人的命继续填进来了。
“张师爷,还有一事情。”
“公子请说。”
“我记得刚才福叔说过,三夫人的近身侍婢叫玉儿吧,我想先去看看她。”
张文海这时才发现,一直跟着他和晏青甫不离左右的管家福叔,不知何时没了踪迹。
他刚想叫住那个一直站在院内瑟瑟发抖的嬷嬷问问情况,就听见福叔在他身后问道:“张师爷,是在寻我么?”
“是啊,公子想见见那位叫玉儿的婢女。”
“请跟我来。”
“不知刚才,您去了何处?”张文海试探性的问道。
“张师爷是问福叔去了哪里么?估计福叔是怕凶手跑了,所以才从三夫人的书房绕出去叫人了。不然现下哪儿有那么多人帮仵作抬尸体。”
“公子的本事,叫我开眼了,佩服。”福叔嘴上毕恭毕敬的回着,心里却着实一惊,他明明是见晏青甫的注意力全在十六身上时,自己才偷偷溜了出去的,谁知道却还是被晏青甫盯了个仔细。
“福叔,你确定刚才是叫人来帮忙,不是来灭口的就行。”青甫那副无赖样子又杀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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