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府的位置在凤阳城北侧的风水佳地,可那商家浪荡子所留宿的凤阳夜明珠却是落在了凤阳城西那条最奢华的西市大街之上。
为了尽快赶至雨花楼,青甫不得不一边催着马,一边小心地穿梭在人流如水的凤阳大街上。
当他行至西城门时,见到一个手持令牌的衙役急冲冲地纵马穿城门而出,便知事情已然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看着那衙役满脸的焦急,青甫心里莫名地念起了昨日才离开的阿璃。
过去的一年里,他有八九个月的时间都只能是躺在床上,在清醒与昏迷之间往复。
在他每次醒来时,总是见到阿璃不是忙着为他清淤疗伤,就是小心翼翼地为他上药。
最开始,青甫满心的不屑,他不信有人能将他救活,更何况他根本也不想活下去;渐渐地,阿璃的耐心让他心里起了内疚,尤其是对上那双笑意盈盈,满是自信的眼睛时,青甫就懊恼当初干嘛像个傻子一样让柳岑白捅了自己那么多剑;再后来,他就明白阿璃俨然已成了他生命里的一部分,让他心里总是满满当当的那部分。
商家的这场命案结束了他和阿璃那些个简单知足的日子。青甫初时尚不觉得如何,可就是这几日马不停蹄地忙碌,竟让他心底起了一丝莫名的心焦。
“要和这狐狸说清楚,日后无论去哪里,必须有我跟着才妥。”青甫不自觉地狠勒了几下手中的缰绳。
无辜的马儿被勒得痛了,只能委屈地嘶鸣了起来,这倒是将路上拥挤的人流分了开来,由得青甫加快了马速而去。
雨花楼前那名原本中箭死去多时的豪客,此时竟然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锦绣倒是没被这场面吓出声来,可身边儿的那两个衙役却叫喊到根本停不下来。
“啪!啪!”锦绣抬手就甩了两个嘴巴子,算是止住了两个衙役的嘶嚎。
青甫远远地便看见一个人扭着身体,从地上站了起来。可还未待站稳,此人就摇晃着向围观的人群扑去。
他双腿向上一提,便躬身踏在了马背之上,借着马身还在向前冲的势头,一个旋身,便跃至一个弩兵面前。
青甫二话不说就夺下他的弓弩,搭弓便射。
眼见第一支箭刚刚离弦,他则又取了一支,划向自己的衣襟。弩箭快速地旋转,直至箭尖儿完全被衣襟裹住。
“来只火折子!”青甫高声喊道。
话音未落,便见一枚燃了火的火折子被丢了出来,这第二支箭便向着火苗射了出去。
青甫的第一箭直中毒僵眉心,并将它死死的钉在了地面之上。而这第二支火箭则射中了他的心脏,火苗顺着毒僵身上那上好的真丝衣裳快速烧向了他全身。虽说这火不能和阿璃那种能快速将毒僵焚为灰烬的道火相比,但至少也不会让毒僵继续四处扑咬活人了。
“再有他人如此状,用火箭射!无需犹豫!”青甫大喊到。
刚刚那个扔出火折子的弩兵,见火箭如此有效,根本琢磨顾不上这死人因何复活的八卦,马上转身将街面上能搜集到的食用油都集中到了一起,并呼唤大家迅速将箭头浸入油中待用。
陆空远见晏青甫及时赶到,就连忙转去加派人手,着重监视余下几个被羁押在雨花楼之外的客人。
“烦请陆大人将后面商府跟来的那几个人轰出雨花楼的地界。”青甫见到陆大人后,便马上说道。
陆空远听到青甫的话时,一丝犹疑的表情都没有,向着身边的衙役一挥手,衙役便领命而去了。
“陆大人,在下见您调用了凤阳护军。”
“实在太快了!”陆空远看向这座镶金描红的气派楼苑说到。“凤阳城内百姓近三万人,若是真有个万一,本官宁可留座死城给圣上。”
“陆大人,之前是我晏青甫小看您的气度了。这时候能有魄力调动守军,果断封城,看来您与那些过分爱惜羽毛的朝廷命官还是真的不同。”
“晏公子!”陆大人听后,内心百感交集,反而语塞了一下。
“陆大人,你我二人现下分工如何?封城和安抚百姓的事情只能交予您来办了。而雨花楼这里,若是大人对我放心得下,便交予我来处理,可否妥帖!”
“本官倚仗公子才能才是。”陆空远此时是真心在说这句话,这凤阳城的明天还能不能有活人看见升起的太阳,可全凭晏青甫当下的决断了。
“为了以防万一,还请大人再调部分护城军进城,将雨花楼的封禁范围再向外扩至一条街道。再有便就是张主簿了,现下他应是在从善水庄赶回凤阳城的路上,请大人务必要他第一时间进城寻我。”
“公子,放心!”陆空远转向锦绣的方向继续说到:“那位就是雨花楼的老板锦绣姑娘。雨花楼的事情,她一定能帮得到你,陆某无所求,但请公子一定要护好她的性命。”
陆大人说完,便转身走向了锦绣,在低声耳语交代了些事情后,就匆匆离去了。
这时已经是未时末,青甫心里盘算了下天黑前余下的时间和他要做的事情。
他坚信一切应该还来得及,雨花楼里一定还有人藏得很好。如若在夜幕来临之前,将雨花楼清理干净,那这些人还是有救的。
“你,过来。”青甫喊着那个机灵的弩兵。
“你叫什么名字?”
“俺还没入家族宗祠,所以现在没有大名,就叫我二牛就行。”
“二牛,找人去运些桐油和搭建云梯的材料过来。若有人问起缘由,就说是陆大人的安排,所有物资要在军队到这里之前备好。”
锦绣在陆空远离开后,便悄然走到了青甫的身后站定。她安静地等着青甫忙到一个空隙,便上前福了一个礼。
“晏公子,雨花楼里的人是不是已如这被火烧掉的人一般?”
“你听,这院内只剩下呜咽之声了,恐难再有活人。莫非姑娘还有什么重要的人,还在院内?”
锦绣听后,低下头假装擦了擦眼泪,掩住了自己脸上的惊讶,“楼里的伙计更换的少,就算年头最少的伙计也都在我身边儿忙活了三四载,发生了这种事情,我都不知如何同他们的亲人交代了。”
“若按姑娘所说,也许这些伙计还是有一线生机的。毕竟他们都是最熟悉这雨花楼布局的人。大难发生,哪里最易藏躲,他们也许比客人还要熟悉。”
“姑娘,商家小爷商瑞的花房在何处?”青甫追问到。
“三楼,靠向院中间的青玉台这侧,最左边儿那间便是。”
“姑娘放心,我争取日落之前,将雨花楼清理干净,尽力救出你的伙计。”
由于陆大人调兵及时,封禁雨花楼的护城军很快便到了。
青甫安排他们在距墙两步远处开始搭建云梯,以供弩兵使用,并将这两步距离里的路面和雨花楼外侧院墙全部撒上桐油。如果真的出现万一,这些桐油恐怕就是这凤阳城的最后一道防线了。
青甫安排完一切,便带着二牛延着院墙寻了一处有树枝遮挡的位置。他还未开口,就见二牛跑到距墙一步宽的地方,屈膝弯腰拱起了背,并向着青甫招起了手。
二牛招了几下手,发现青甫竟然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笑,不知怎么的,他自己的脸竟然红了起来。他不禁心想:“天底下怎么会有笑起来这么好看的男人啊!”
看着满脸通红的二牛,青甫觉得不应再调戏他了。只见他一个箭步,便踏上了二牛的后背,接着便轻轻落在了院墙之上。
昔日里叫人醉生梦死的雨花楼,现下只留下修罗地狱般的血腥。青甫目力所及之处,只见到遍地的残尸和忙着啃噬尸体的毒僵,已然是寻不到一个活口了。
他从院子中间的青玉台一路看到花楼三楼,再至锦绣提到的那间花房。这一路竟然没有半点遮挡物,眼下又没有月魄傍身,看来只能从房顶进入商瑞的房间了。
在默默记好等下要走的路线后,青甫一个侧身翻下院墙,看见二牛竟然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未动。
专心的二牛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背,待他站直了身子,竟又看见满是笑意的晏公子,一个猝不及防下,二牛的脸又红了。
他连忙摇着双手,憨厚地说到:“公子,你可别再对着我笑了,你一笑我就浑身不对劲儿。”
青甫听后,大笑起来,一边儿说着:“好好好。”一边儿拽着二牛的腕子,往雨花楼前走去。
张文海看见青甫回来,兴奋的像个小孩子一样,冲到他面前,邀功似的说到:“公子放心,玉儿姑娘是我亲手送到胡庄主手里的。”
但是还没等青甫回话,他就看见青甫的手拽着一个脸红的象个柿子一样的低等兵,顿时一股醋味就上了头,他的手猛然拍掉了二牛的胳膊。
“公子的身份如此高贵,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青甫一脸坏笑地看了看眼前突然就发了脾气的张文海,转而拍了拍他肩膀,靠着他的耳边儿说到:“主簿大人不在,我已经开始不适应了。”
于是,原本暴怒的张主簿马上也胀成了个红柿子,站在那里局促的很。
“主簿大人,别杵那儿了,快过来吧,你有大功要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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