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叶甚至都忘了自己究竟是如何回到医馆的,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伊莱莎早已经做好了晚饭,卡恩,卡妮娜还有吉尔卡洛甚至已经围坐在座位上大快朵颐了起来。要知道,自打阿叶记事以来,没有一顿饭不是他第一个动筷子的,在他原本的观念里,这个世界上除了伊莱莎、阿兰婆婆以及可可,所有的事情都不如自己吃饭重要,可今天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望着眼前热气扑鼻的米饭以及满桌子香喷喷的家常菜,这些平日里阿叶几乎视若珍宝的东西,可今天却提不起一点兴致,满桌子的人中似乎也只有伊莱莎察觉到了阿叶的异样,在 吃饭之余时不时的用小眼睛向阿叶张望,柔弱的目光中满是担忧。
“决定了,我要当冒险家!”
犹豫了片刻,阿叶一拍桌子,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就仿佛一道惊天霹雳,让饭桌上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放下了碗筷,原本其乐融融的氛围瞬间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第一个开口说话的是卡恩。
只见他摸了摸嘴角,脸上挂着不可思议的笑容,就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一样:
“那啥,叶子,不是当哥哥的给你泼冷水,你看啊,就连我——堂堂卡家的大公子,都没有成为冒险家的天赋,我劝你还是算了吧,当个普通人本本分分的过一辈子不好吗?要不然你跟我回军队吧,就凭咱俩这关系,四十岁之前许你个少将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第二个说话的是卡妮娜,她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卡恩那样夸张,但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阿叶,你真的清楚冒险家是做什么的吗,而冒险家这三个字又代表什么含义吗……”
还没等卡妮娜说完,阿兰婆婆便用她那特有的沙哑干枯的声音便叫喊了起来:
“你说什么?你还想当冒险家?不行,坚决不行!我不同意!我绝对不能让你步你那个死鬼老爹的后尘!”
倒是吉尔卡洛在听完阿叶的决定后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赞许,而且似乎还对卡恩的说辞略有不满:
“那个,我倒是觉得叶子有这方面的潜力,谁说只有王公贵族才有资格成为冒险家?旁的不说,现如今名震天下的魔笛杜兰卡和暴风眼安娜,俩人哪一个不是平民出身?有句话在我们军队就很流行,怎么说的来着,啊对,就是‘少时曾许凌云之,当做人间第一流!’年轻人就应该有年轻人的热血,敢想敢做!”
只有伊莱莎,眼神坚定:
“叶,虽然我不知道冒险家是什么意思,但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无条件支持你……”
本来好好的一次家庭聚餐,被阿叶一句话搞的不欢而散,阿兰婆婆在被伊莱莎搀扶着离开之际,嘴里还依旧激动的痛骂着,细数着阿叶那死鬼老爹的种种罪行。
入夜十分,阿叶独自攀上医馆的房梁,对着天空发呆,似乎想在这闪烁的星群中寻找慰藉与答案。
不一会,伴随着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响起,两道高大的身影在明月的倒映下缓缓摸索到阿叶身边,挨着他一左一右坐好。
“乡间的夜景到底是不同于城市,你看着满天的星慕,多美啊!”
阿叶听出来这是卡恩的声音。
“可不是嘛,在西卢瓦尔,一到晚上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哪里有机会看到这样美丽的星群?”
阿叶听出来接话的是吉尔卡洛。
“叶子,”
卡恩的声音再次响起,而与此同时阿叶感受到一双温软的手掌重重的拍在了他的肩头,
“饭桌上哥哥说的话可能有些欠考虑,你别往心里去……”
话至此处,阿叶甚至能听出卡恩的语调出现了明显的波动,里面夹杂了太多情愫,似有不甘,似有羡慕,
“你多多少少应该理解一下哥哥……我,作为卡家的大公子,年少时曾被多少人与以厚望……可最后却事与愿违……”
说到这里,卡恩又换回了那标志一般玩世不恭的语气,
“后来我也想明白了,人嘛!天赋不行就不行,屁大点事!有多大能力,便做多大的事,只要最后无愧于心就好,只是冒险家考核远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简单,说不定它会一步一步的把你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你在此之前曾经完全想象不到的人,只希望到那了时候你不要埋怨现在的自己就好……”
“叶子,关于冒险家这件事,我是打从心眼里支持你的,说来你千万别嘲笑哥哥,以前我也曾自信满满的报名参加过冒险家考核,结果连初试都没通过就卷铺盖回家了……冒险家一途远比你想象中最严苛的试炼还要严苛数倍,我只希望如果你还有哪怕一丁丁点成为冒险家的希望,都千万不要半途而废……也算是替我和卡恩弥补曾经的遗憾吧!”
吉尔卡洛说完,轻轻的在阿叶的肩头拍了拍,随即伙同卡恩两人又风风火火的攀下了房梁。
年轻人为什么会有烦恼?不正是因为明明脑海中想着向前,想着为理想而战,在现实中却丝毫没有向前迈步的勇气与决心,他们徘徊在人生的十字路口,犹豫不决,既没有打破枷锁的莽撞,又不甘沉沦于安逸的现状!
改变,其实没什么不好的,他们只是害怕承担改变中所带来的痛苦与行差踏错后的风险!可这不正是年轻人应该引以为傲的资本吗?正因为我们年轻,所以我们可以犯错,我们有的是时间,每一次看似失败的尝试,又何尝不是通往成功的基石?对于年轻人而言,最可怕的其实不是犯错,而是因为害怕犯错,而宁可什么都不做!
“大不了失败之后再回来嘛,反正伊莱莎又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饿死……”
想明白这些道理后,阿叶舒展开紧锁的眉头,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枕着微风美美的睡了过去。
三天以后,当最后一辆吸土车也装满了莫塔里塔沼泽里的泥土,浩浩荡荡的停在村子口待命,卡恩望着眼前首尾相连,浩浩荡荡的吸入车,心知自己终于到了要和这个其乐融融生活了长达半个多月的古朴小村说再见的时刻,卡恩有些不舍,可一想到全国上下仍有数之不清的平民百姓还饱受瘟疫的肆虐与折磨,他又忽然有些归心似箭。
通过这段时间的精心治疗,吉尔卡洛的伤势恢复了七七八八,全身上下只有左腿还缠着绷带,在临行前,他给了阿叶一个大大的拥抱,并嘱咐阿叶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到西卢瓦尔去找他和卡恩,随后便在卡妮娜的搀扶下,依依不舍的登上了运输机。
卡妮娜和伊莱莎这对姐妹也相互挥了挥手表示告别,不得不说有的时候女人在离别起来的确要比男人洒脱不少,可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昨天夜里,卡妮娜偷偷摸到了伊莱莎的房间里两姐妹说了一夜的悄悄话,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今天一早卡妮娜偷偷的对阿叶说了一句话,她说:
“伊莱莎是个好女孩,更是我的姐妹,如果你日后胆敢做出一件对不起伊莱莎的事情,若是让我知道了,无论你藏到天涯海角,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阿叶听后心想,“卡家大小姐到底是大家闺秀,说起话来就是有文化,唯一的问题是似乎不怎么中听……”
随着卡恩等人的离开,喧闹的村庄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男人们下地耕田,女人们浇灌浆果,孩子们打作一团,一切似乎又都回到了最初的样子。只有阿叶,在一个人默默的收拾行装。
“要走了吗?”
忽然间,那个环绕在阿叶整整十八年的生活里一直挥之不去的沙哑声音在门外响起,阿叶虽然心知肚明,可仍旧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只见伊莱莎正搀扶着苍老的阿兰婆婆,两个人端端正正的站立在门口。
“是的,婆婆……”
阿叶点点头,可手下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留。
“要走可以,带上伊莱莎!”
阿兰婆婆说着,将干枯的手掌从伊莱莎的手心中抽离,轻轻将后者向前一推,这一推,竟仿佛用尽了老者的全部力气,让她原本就有些驼背的身形变得更加岣嵝。
“婆婆,您……”
伊莱莎大为不解,急忙惊慌失措的问道。
“阿叶,婆婆……婆婆……知道留不住你……就像当初留不住你父亲一样……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常常对我问起你父亲的事情,我全都闭口不言,后来你长大后便不再问了,我知道你嘴上不问,可心里仍旧好奇,婆婆……婆婆不是不告诉你,是婆婆真怕你知道后就和他一样,一去不回……你知不知道他所带给你母亲的痛苦就算时至今日都依然无时无刻折磨着我,我不希望这悲剧在伊莱莎身上重演,你去可以,必须带上伊莱莎!”
“我寻思多大点事呢,多个人无非多双筷子嘛!”
阿叶说着,将行李使劲系好,
“可路途艰险,若是路上吃不饱,到时候可不许怨我!”
“小兔崽子,你要是敢照顾不好伊莱莎,老婆子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阿兰婆婆说着走出了房间,半晌过后一道沙哑干枯的声音从远处缓缓传来,
“小兔崽子,你最好记住婆婆我说的话,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收拾好行囊,伊莱莎紧跟在阿叶的身后来到村口,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
伊莱莎说话时俊美的小脸红红的,眼睛里挂满了对未知事物的憧憬与期待,她与阿叶一样,都是平生第一次踏出这片熟悉的土地。
“向南走,”
阿叶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圆形的小玩意,薄薄的玻璃下悬浮着一枚细小的指针,
“这玩应叫‘指南针’,是吉尔卡洛临行前送给我的,他说只要沿着指针所指的方向前进,就会到达一个名叫‘伊修瓦尔’的城市,那里是进行冒险家考核的地方,全世界所有想成为冒险家的人都会聚集于此。”
“都听你的,总之你去哪,我就跟到哪……”
伊莱莎低着头柔柔的应了一声。
“那我们出发吧!驾!”
阿叶说着,将伊莱莎抱到可可身上,随后自己也挺身翻了上去,两人一骑就这样迎着太阳,朝着未知的远方开始了一段崭新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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