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汉八十四年,三月。夏汉共和国首都君安城,虽称春暖花开,但冬季的萧肃仍未过去。相比起中心区作为政治中心威严肃穆,北区作为商业中心,摩天高楼比肩接踵。东北这一区则聚集着诸多外省来京工作的租户,人口众多,异常拥挤。房主呢,往往将一间不大的房子一分再分,直到可以租给十来二十个租户。只消几件房用来出租,这辈子都可视金钱如粪土。
这一天早上,年轻的警探李苍茫冻得畏畏缩缩,来到了临街一片房屋前。一个戴着一顶鸭舌帽,一件夹克衫,哈着气,揣着手,拎着几个包子的白发老人,正环顾四周。见一身单薄制服的李苍茫来了,老人似笑非笑瞅着他,“小伙子就是精神......吃了嘛,要不来点儿?”
“彭警长,不必了。”李苍茫连连摆手。
“什么警长不警长,叫我老彭就行。不管多大年龄啊,这早饭一定得吃,要不这一天都缓不过劲来。”说着,老彭蹲在路边,吃着包子,嘴里鼓鼓囊囊道。这要不说他是君安城警卫厅东北分局的警长,简直就像个农民工。李苍茫目瞪口呆。
“你是从局里中心办公室借调来的?”老彭心不在焉问道。
“是啊。”李苍茫有些不情愿道。“说是最近区里案子比较多,人手不够了。”
“可是您说,这我走了,局里那么多文件材料的,谁来处理。再说来这儿,我一个文职,又能帮多大忙啊?”
老彭不以为然,心不在焉打量着周围。“嗨,多大点儿事,这不是正好赶上最近君安的流动人口增多。过了这阵儿,你就能回去了。”
不同于长吁短叹的李苍茫,吃完包子后,老彭又悠然点起了一根烟,吸了一口,剧烈咳嗽起来。
半天舒缓下来,彭警长才道,“年轻人啊,你这个年龄能在这个位置,要么是学历或者能力出众,就是有点关系。光这点,很多人这辈子可能做不到。有进取心是好事。但是急功近利,往往让人迷失了前路。你觉得对于我们来说,身处中心,指挥大局就是最重要的吗?”
李苍茫不解看着他。
彭警长指了指东边一堆路边摊卖早点的,忙得大汗淋漓,熙熙攘攘的食客,喧闹震天;又指了指西边一堆行色匆匆的上班族,身影交织,神情麻木;还有南边悠哉悠哉的老头老太,听戏唱曲,逗鸟遛弯。
“你在中心办公室,看似掌握着最重要的信息。但是时间久了,这百种人生是什么滋味,这形形色色的人是怎么想的,你就不晓得了。有时候你可能不明白,他们并不是一个个纸面上的统计数字,不是一个个理性思考的冰冷模型,而是一个个鲜活的人,会做出各种意想不到的事情来。”彭警长意味深长道。
“您说的是。”半信半疑的李苍茫,决定赶紧办正事,不再跟这小老头瞎扯。“彭警长,我了解到,我们今天来这里,是为了乔楚馨失踪一案?我们是要现在上门调查吗?”他瞅着北面的一排房子,乔家应该就是其中一栋。
彭警长嗯了一声,带着考量的意味看着他,“报案人当时登记的资料你有看过吗?”
“接到通知,我就翻看了几遍。”李苍茫自信道,“报案人乔子山,男,四十五岁,一家建筑公司的老板。据报案人称,十天前的当天下午五点,乔楚馨放学。这一点已被学校同学证实。当天下午六点多,乔子山与妻子秦虹先后回到家。发现乔楚馨并没有回家。”
李苍茫沉声道,“晚上九点,夫妻两开始四处寻找女儿,十点发动亲戚朋友,并未找到乔楚馨。乔子山夫妻于次日报警。我东北分局先后两次组织大规模警力,在全城搜寻乔楚馨。期间新闻媒体陆续发布过寻人启事,也曾怀疑是绑架勒索。但是均未有结果。”
“这件失踪案你怎么看?”彭警长问道。
李苍茫皱了皱眉头,摇摇头。“很棘手,失踪这种案件类型,在千万级人口的城市里太常见了,而乔楚馨又住在人口最多,情况最复杂的君安东北区。这种失踪案如果按照东北分局以往的数据,破案概率很小,大概率成为悬案。”
“就这些?”彭警长抽着烟,淡淡问道。
“您大案小案破过不少,那依据您的经验呢?”李苍茫不服气地问道。
被年轻人挤兑,彭警长也不生气,只是眯眼一笑,“小伙子,你翻看过近十年东北分局的卷宗嘛?”
“哦?”李苍茫并非不讲道理,他能听出彭警长大概是发现了什么。
“这件案子有一点特殊在,乔楚馨还没有成年。而未成年少女的案子在所有案卷中比较少,比较容易被忽略。”
“这是一个隐形的群体。”彭警长闷声道。按灭了烟头,他朝李苍茫挥挥手。“我们走吧,今天来乔楚馨家,是因为她父亲乔子山发现了新的线索,想要提供给我们。”
李苍茫不依不饶,质疑道,“警长,您也知道,距离乔楚熙失踪已经整整一周多了。黄金救援期早就过去,她能够生还的几率几乎为零。乔子山夫妻作为父母,不放弃自己的孩子,我尚能够理解同情。但是分局现在警力如此紧缺,再占用人力物力是否有些不妥?我觉得应该做一些更有价值的事......”
“更有价值......”彭警长叹了口气,“我问你,夏汉警卫的初心是什么?”
“额......为人民服务。”李苍茫下脱口而出,这句话作为立国之初的政治方针,最近十年又被再次高度强调。
“可人民需要的时候,我们又在哪里?”彭警长淡淡道。“我们在算计如何获得最耀眼的功绩,我们在算计明天大好的富贵前程。我们的嘴上都是主义,但是心里全是私利。”
老彭低叹,“可能已经没人记得,但是几十年以前,我们这群人,也就是你们的父辈祖辈,大多都是穷苦百姓。那时候警与民,真的是平等的。”
一席话令李苍茫哑口无言,心中愕然。他注视着彭警长老迈却坚毅的侧脸,心中忍不住惊异:他究竟是谁?
虽然脸红,但是李苍茫还是硬着头皮追了过去。毕竟彭警长是他的上级,没有说要取消行动前,李苍茫只能一直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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