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无应从床上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钱袋里的钱通通倒出来盘算清楚,五两三钱,是昨儿赚的,五个铜板,是她原本存的,不多不少正正好好,她满意的又装了回去,将袋口系紧,晃了晃觉得不放心,将钱袋仔仔细细的团好,塞进了领口,贴在皮肤上,有安全感。
因为无应在书坊抄书的关系,她没办法穿女子那长袖长衫的衣服,稍不注意就会蹭到袖口上,加之那都是男子,她单独出来怪特立独行的,刘掌柜也说过,尽量别让来印书的人瞧出异样心里不舒服,你就穿男装得了。
这么着,无应就拿着钱去做了两身男人衣裳,布店老板反反复复确认了好几次,在得知是她穿的之后,稍微把形制和料子改动了一下,免得她穿着觉得不舒服。
只是穿的年岁久了,有些地方还是开了线破了洞,她拿起抖了抖,毫不在意的穿上身,抬眸的时候,看见了放在桌上托盘中的一身鹅黄色轻衫女装,她小心翼翼的用食指和中指捻起,对着空气看了看,手感滑滑的,衣服上还有刺绣,和平日里在街上瞧见的女子装束差不离,甚至在旁边,还看见了一只同色系的发簪。
她将自己的衣带系好,拿起发簪瞧着,想插进自己发上的时候,她犹豫后又重新放下,但还是感觉舍不得,就拿在手里把玩,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放回了托盘里。
背上自己的小挎包,挎包里放着的是刻刀,备用毛笔和一小块用纸包好的墨锭并几张草纸,这些都是她平日里用的上的,以免遇到特殊情况没有工具,她索性都背在身上,麻烦是麻烦了些,好在不会出错。
她可不想因为工具的缘故又被掌柜的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她脸皮还没那么厚。
刚打开门,迎面撞上个清秀的小厮,和她差不多高,端着个托盘,捂着头呲牙咧嘴嘟囔着:“你怎么……”
无应撇嘴笑笑,指了指他托盘上的点心和茶水:“是给我的?”
小厮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呢,无应随便灌了一杯捡了两块,边朝外走边说道:“多谢。”
“诶,王爷说你不能走。”
“来不及了。”
无应塞了满口,狼吞虎咽的嚼着,走到正厅,有侍卫紧赶慢赶的拦着她,才将她隔在了厅外,小声说:“王爷正在用早饭,你可千万别去打扰他。”
无应咽下嘴里的东西,叹着气:“那……昨天那个叫……柳跃的,他人呢?他跟我去也是一样的。”
侍卫还想说什么,可看到她那双澄澈又真诚的眼神时,一下就怯了,小跑着进去回禀,徐翌晨倒是不在意,让他将人带进来,可进门看到她还是昨天那身衣裳,撇嘴有些不快:“拿给你的衣服为什么不换上?”
无应想了想:“以免被人说王爷挟持少女,我男装,就没关系了。”顿了顿“顶多写王爷有龙阳之癖。”
王管家和柳跃同时石化,用余光看着自家王爷的反应,他倒不紧不慢的擦着嘴,起身看着方茴:“你留下。”抬眼无奈瞥了柳跃一眼“今天你陪本王去。”
话音刚落,无应就看到柳跃眼睛里疯狂涌现出汹涌澎湃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双手不住的在脸上摩挲,似乎下一秒就要以面抢地,高呼山河万岁再痛哭流涕。
无应来到这个时代,并没有任何机会能够体会到上流人士的生活,在她天马行空的想象当中,觉得能顶着王爷两个字的人肯定是出则香车宝马,穿则绫罗绸缎,行走坐卧皆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天方夜谭。
结果他,居然是,用走的。
他居然走路耶!
无应的下巴都快惊掉了,她原本设想的很好,快迟到了,若是能坐王爷的马车,肯定比两条腿快,掌柜的就不会大发雷霆扣那微不足道的月俸了,结果可好,他走路的速度和蜗牛不相上下,边走边看,漫不经心的感觉让无应只想在他的背上画一只大王八。
最后她无奈,委屈巴巴的凑到他身边双手合十:“王爷,快点走好不好呀!”
“不好。”他的回答和他的人一样冰冷。
无应叹气:“那……稍微快一点好不好呢?”
徐翌晨偏过头,微笑着看向她:“把五两三钱银子还给本王,本王就快点。”
“你!”
杀千刀的,在她守财奴的钱袋子里明目张胆的抢钱,别说门了,窗户都没有!
无应闷闷不乐的跟在后面,看着他不时指着左边那户人家房檐上长出的草问:“房顶为何会生草……”指着右边那条小河里洗衣裳的妇人问:“河水多凉,为何要去那里洗衣裳……”
这段无用的对话深刻揭示了一段何不食肉糜的历史进程中最可恨的一群人,发出的生活中最微不足道的感慨。
他绝对是故意的!绝对是!
最后无应实在是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其事道:“王爷,小女子实在是没时间陪您玩了,这样,我先回去找东西,您慢慢逛,等把东西给您,咱就两清!”
徐翌晨笑笑:“好。”
用余光狠狠瞪了他一眼,无应挽起袖管,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书坊狂奔而去,走到拐角处,听到那家卖豆腐的小翠远远飘过一句:“嫩豆腐不来一块么?”
“今天就不买了!”她回头摆了摆手,回身时险些又和推菜车的小贩撞个正着。
生活的千姿百态,或许就是如此吧。
彼时书坊人已到了八成,都聚在一处聊着最近京城新发生的事件,比如江南水患,保不齐又要有难民迁移,朝廷如何应对,城郊贼寇流窜,京兆府该派人好好去清算,以及之前传的沸沸扬扬,京城中或有南楚内应,私相传递消息。
无应听着,大步流星的朝内侧柜子狂奔而去,她向来对这些国家琐事不在意,只对什么时候减税感兴趣。
昨天盒子还是她放上去的呢,重新又打开柜门,只是她觉得奇怪,明明昨天自己放的好好的,怎么今天就歪七扭八的。
她吹着飘下来的灰尘,打开那木头盒子,掌柜的有要求,若是抄书的时候在本子里发现了这些纸张,都要按照顺序写在信封上放好,等着来拿书的客人一并取走,但因为这书是掌柜在书摊上随便淘的,那就只需要放在统一的盒子里就行了。
她从矮凳上跳下,走到光亮处打开,里面的东西都在,可唯独那几张纸不见了。
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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