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上有半公里长的路段已经塌陷,留下一个巨大且燃烧着熊熊大火的坑。这是贾坎德邦 臭名昭著的地火。它使大片的土地变成了燃烧的蜂窝。村民们知趣地跳下了破旧的公交车,从路旁的丛林里绕过去。他跟着人群,悄然爬上了小山坡。从这儿望去,一条破碎的公路蜿蜒穿过地火的浓烟,通向前方的山口。
“那就是锯木厂吗?”他问。
“是的。”
“我记不清了。“
“那厂是你走后造的,原来的早拆了。“
他展开放在石头上的军用地图,仔细端详着。老人悄悄地从他肩后张望。这老头是个矮小的阿迪瓦西人 ,穿着脏兮兮的工服,脚上穿着一双草鞋,好让他那粗糙干裂的脚底得到一丝微不足道的保护。他刚爬上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将包撂在一边。
“轻点——在这儿是望不到那座桥了。“
“望不到“老头说:”这儿全是烟,要再往前,过了这片林子,有个挺深的峡谷——“
“德布拉。“
“嗯,上面就是那座桥。“
“敌人的哨所在哪儿?“
“锯木厂旁边。“
看地图的年轻人从橄榄绿的军服里掏出望远镜,打开镜盖,调整焦距,目镜中的景象一下子清晰起来。他看到厂边一大堆木屑,敞棚里的圆锯,以及一条从后山延伸下来的滑槽。
“没有岗哨。“
“说不定在背阴处,“老人解释道:”现在越来越热了。“
“另一个呢?“
“桥下面。”
“人数有多少?”
“锯木厂那儿有四五个,桥下要多些,桥头也总有那么一两个。”
“我们需要一批人手。”他说:“你们能来几个?”
“依你,这一带有不少人。但是他们都分散开来了,你要多少人?“
“等我勘察完了再说,现在得找个地方把炸药藏起来。”
“这儿不远就是我们的营地了,但我们还要爬会儿山,你饿吗?”
“饿,”年轻人说:“不过等到了再说吧。话说,你叫什么名字,我总是忘。”
“科利,”老头说:“我就住在苏格玛。”
这年轻人叫普拉桑特,他饿极了,并且心事重重。挨饿是常事,但担心倒不常有。因为他对自己的处境一向很清楚,在敌后活动也好,在前线中间不断穿插也罢,这都不是难事。“可现在的情况已完全不同啦!”他小声嘀咕着,吉安吉前晚在比贾布尔 那个红黄相间的大帐篷里曾给他讲过这座桥的事情。
“炸桥本身并不是件大事,”吉安吉当时说,在昏黄的煤油灯下,他那不同于其他人的柔软的浅色脚底更使人注目。“你明白吗?”
“明白。”
“只把桥炸掉完全是一种失败。”
“是的。”
吉安吉看看地图,然后打了个哈欠。
“那什么时候炸桥呢?”普拉桑特问。
“在敌人开始进攻之后,进攻一开始就炸,这样,增援的部队就不能从那条路上过来。”他指了指地图,:“我必须确保到时要有足够的时间转移城里的一切。”
“什么时候进攻?”
“我会告诉你的,但你只能把它作为一个参考。你必须在那之前做好准备。”他伸了伸胳膊,“一切援军只能由此经过,桥那儿有两个岗哨。跟你一起去的人是那儿的游击队。我们在山里有人。但你尽量少用人,但要够用。”
“是,那我知道了。”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吉安吉的情景。吉安吉总是穿着身橄榄绿的军服,一手拿着绿军帽,丝绸一般的深棕色头发耷拉在他额头上,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脸。他的鼻子英俊,颧骨高挺,皮肤白皙无暇,泛着光泽。要不了多久,黑压压的部队将会集合在科拉吉古达城的公路上,长长两行卡车在夜色中满载着步兵;装甲车缓缓跟在车后,将一个师拉出去,准备进攻首都。他不愿想这些事,这是吉安吉的事情,他只有一件事要做,那才是他应该考虑的。而且不能发愁,发愁和恐惧一样糟糕,这只会使事情更难办。
他转过头,看见老头正从另外一座山上爬下来,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人,也穿着这地方常见的工服,上面沾满了煤灰,他还背着支老旧的英萨斯,这两人像山羊般灵活地爬了下来。
“Lal salaam .”他对背英萨斯的人说,并且微微一笑。
“Lal salaam.”对方咕哝道。这人长着大络腮胡子,全身上下圆滚滚的,两只小眼分得有些开,一双小耳朵紧贴在脑袋两边。
“他是这儿的头儿。”老头说道。
“你有什么能证明你的身份?”背英萨斯的人问道。
普拉桑特从他左边口袋里掏出张纸,这人展开证件,一伙地翻弄着。
普拉桑特看出他不识字。
“这儿,有公章。“
“噢,”他将纸递了回去,“现在好了,好多了。 ”
“什么?”
他们向山上的营地走去,穿过浓密的树林,来到了一座隆起的凹形石壁边。那凹形石壁上有一个大洞,洞口边坐着个人,他正在仔细擦着枪。
“嘿,”擦枪的人说。“来的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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