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回忆

他躺在睡袋里,望着夜空中闪烁的星星。几天来的奔波令他腰酸背痛,四肢乏力。他又想起了自己在比贾布尔的日子。一连几天,大家都排成一队前进,在复杂的丛林里前进。突然之间,地形迅速从绿色的森林变成了多岩石的山丘。当大家在崎岖的地形中寻找道路时,吉安吉走在前面。这里就如同几个世纪前一座巨大的花岗岩山在此崩塌所留下的遗迹一样,金合欢树和带刺的灌木在岩缝中发芽生长。当时经过这里时当地还不是旱季,但到处看上去已经光秃秃的了。

走了一个半小时后,一个身穿橄榄绿制服的年轻人出现在灌木丛中,肩上挎着一把旧步枪。他身后有五个衣着相似的人,相距几米。我们怀疑这里是到我们目的地前见到的第一个哨所。

“Lal salaam, lal salaam”,我们一个接一个地向他们打招呼,他们同我们握手,向空中高举握紧的拳头。最后一个士兵穿着一件印有“我不可靠,效率低下,不可预测,无组织,无纪律,不成熟,但我很有趣”字样的黑T恤,这样的文字和士兵们为迎接我们列出的整齐队列对比强烈,把我们逗乐了。

我们继续往前走,又经过了两个岗哨,然后回到了森林地带。晨曦穿过树梢,照亮了一片林中空地。我一边眨眼,一边感到难以置信。我们面前环抱的三面花岗岩山峦中蛛网一般蔓延出许多小路,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五光十色,熠熠生辉。灌木丛中开辟出的这些小道排列着齐腰的花环和彩旗。剪成三角形的彩纸被几十只手整齐地粘在麻绳上。这些小路连接着各大帐篷。大家在贾坎德邦的森林中见过好几次纳萨尔派的营地,但我们还是对这样的景象毫无准备。那是一座坐落在山林中的喜庆小城。我感觉好似穿越到托尔金《指环王》的世界中,偶然间发现了吉尔加拉德治下的林顿,精灵的天堂王国。同古尔冈、新德里金碧辉煌的摩天大楼和购物中心相去甚远,这座营地美丽却又同样令人印象深刻地无常。这里的一切都可以在十二个小时内被拆得干干净净,之后则只有受过训练的人才能看出些许蛛丝马迹。

帐篷里容纳着游击队的各个职能部门。这里还有一个医疗帐篷,一个裁缝帐篷和一个“电脑机房”,里面有一台脏兮兮的笔记本电脑和一台破旧的灰色打印机。所有这些都是通过电线连接到一台拖拉机电池供电的。另一端还有一系列帐篷隔间。厕所大部分是蹲坑,甚至还有一个白色陶瓷马桶。

在营地中心有一个红黄相间的大帐篷,帐篷顶是绿的。这里是中央会议室,至少能容纳一百人。七张装裱好的黑白照片挂在一面红布墙上。七位导师的画像一字排开。在这些导师之下是查鲁·马宗达和坎哈伊·查特吉这两位60年代的纳萨尔派领导人,现在被游击队作为印度革命的导师来纪念。所有的照片都装饰着金盏花。在这堵照片墙的一角挂着一幅简陋的手工画,画的是一个人拿枪指着总理曼莫汉·辛格的头。旁边还有一幅索尼娅·甘地的类似画像。 在营地的边缘,有一大块当操场用的开阔空地,在那里经常聚集着不少人。常常我会看见一组人沿逆时针方向绕着操场跑步,互相之间保持十米间距。另一组人则往反方向跑。操场中间的人排成十条整齐的队伍,步调一致地跳起来做开合跳训练。这是日常的晨练。

令人尤其印象深刻的是营地设计精妙的厨房。一袋袋大米和小扁豆堆成两堵高高的围墙,而一条小溪组成了第三堵。为了向营地提供干净的水源,溪流的一侧巧妙地挖了一口井,这口井用大石块加固,并使用滑轮系统进行操作。厨房中间挖了三条长短不一的沟。每条沟里都有熊熊燃烧的火堆,上面放着大铝桶。我猜是在煮米饭和木豆或土豆咖喱。年轻人们盘腿坐在地上,给那些不吃米饭的人擀薄饼。

吉安吉微笑着加入了我们。我问他在看什么书。他手头有几本书,有一些泰戈尔的浪漫诗集,也有古尔扎的诗歌。不过,他正在读的是一本有关国际纵队的书——《丧钟为谁而鸣》。他说,“绿色狩猎行动”让情况愈加艰难,“多一些国际纵队吧!”他开玩笑似地说。这样他们就不会那么依赖“外部”世界了。

在厨房里,我们周围都是年轻人,他们都穿着制服,在做饭、吃饭和说笑。不难发现吉安吉其实是那种永远开心、热情和迷人的人,他和所有人都聊得起来,而且受到大多数人的喜爱。他端来一个盘子,装满了鹰嘴豆粉和洋葱的混合物,还拿了个生的青辣椒来调味。他还拿着一个小碗,里边装着黏糊糊的绿色酱。这个东西是用辣椒和大蒜在火上烤过,然后加入少许芥末油磨成糊状制成的。在没有其他东西下米饭的时候,它可以提供风味。他把它叫做“炸弹酸辣酱”,还问我要不要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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