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全赖后族一系平日里竭力渲染太子的暴虐属性,将太子名声传得宛如地狱里的修罗。
在玉娘这等百姓眼中,得罪薛磐或许还有可能有一线生机,得罪这位暴虐无度的太子,可就是走投无路了。
玉娘捏紧微微发抖的手,强打起精神道:“八年前那桩事,不是我父亲做的,他是真的感念明王妃的恩德。”
甚至于在明王府发生那件事后,还想下山瞧瞧,谁知这边还没下山,那边孙刺史已率重兵攻上来了。
她彼时正巧去了暮令山后的小溪里打水,躲过一劫,可父亲之死却令她性情大变。
虽生在土匪窝,可她原本是骄养在父亲手中的明珠,仅仅一夕之间,匪寨被人端了,遍地都是断肢残躯,下山后还发现自己竟成了通缉犯,看到那张像模像样的通缉令,她心一寸寸冷了下来。
父亲将明王妃视为恩人,怎会恩将仇报杀她一家,绿林之中最讲义气,若真做了这事,别说父亲,便是匪寨众人的口水都能将他们父女淹死!
可……对方大权在握,此事上达天听,她一介孤女,逃命都来不及,还有什么能力去为父亲伸冤?
因此她灰溜溜如老鼠一般躲藏了多年,直到遇到袁唯三。
袁唯三是徐州芥川县长乐村的一个里长,因曾入伍上阵杀过敌,很有几分猛劲,又结识不少绿林人士,与玉娘很有可谈之处,他觉得玉娘可怜,便收留了她。
袁唯三有个女儿,乃是早死的发妻所生,一年前被发现死在河里,尸身被泡的走样,但仍能辨认出臂上有一条条的刀疤。
不多时,河里又出现一具女尸。
此事之后,便似开了头,整个长乐村的妙龄女孩子,总是隔一段时间便会失踪,再隔一段时间,便出现在河里。
袁唯三见多识广,立刻想到这是有人在他们长乐村布下了借命取血的大阵。
长乐村人人震动,这样的事情已经几十年没听人说过,但这样的邪法的确存在。
村子里有年岁极长的老年人便说,从前玄门秘术玄妙无比,莫说借命,便是移魂之类的玄术都有人做成过,可现今玄门都被灭了,这样的玄术早已失传,这是什么人背着梅龙栈又在修炼这样的邪术?
袁唯三身为里长,理所当然代表村民去县里告状,请求县令将此事上报梅龙栈,由梅龙栈出面绞灭这帮邪修。
县令表面答应,一转头却将此事丢在脑后。
屡次向上反映不成后,袁唯三越来越极端,甚至抢来邻村女孩只为引出幕后黑手。
一次,他一路尾随抢来的女孩,找到了邪修的巢穴,听到了他们的几句对话。
他开始怀疑,这事有官员参与。
直到骆微审鬼,发现在翠微湖里有宫中豢养的血蛟后,他终于确信,这事就是景泰帝干的!
梅龙栈诛杀玄门这么多年,追踪玄门人士的技艺简直炉火纯青,若非景泰帝授意,谁能躲得过梅龙栈梅靖安的法眼!
于是他做出决定,刺杀狗皇帝,还自己女儿和长乐村一众女孩一个公道!
不过……显然,向人要公道历来难以成功。
骆微为死去的战马讨公道,袁唯三为死去的女儿讨公道,玉娘为匪寨讨公道,最终无一例外,都败给了皇权。
忆及这些过往,玉娘不由得心如死灰。
却听得景燚道:“把你的药拿来。”
玉娘愣愣抬头,对上景燚星子般的眼:“药?什么药?”
“既然敢下毒,你就没留后手?”
玉娘顿时反应过来,连忙道:“药在玉簪里,就在骆姑娘帐中我随身的包袱内。”
景燚转身离去,玉娘怔怔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心头一阵狂跳。
——
皇帐中。
景泰帝坐在榻上,心事重重的等着薛磐和景燚拿来解药。
他虽久居深宫,可从前也是不得宠的偏门王爷,他可太懂那些绿林人士的手段了,既然敢刺杀皇帝,必然是做了十足的准备,这袖箭上淬的毒恐怕不好解。
卫贵妃最先得知消息,与孙皇后一前一后扑进了帐中。
看到负伤挂彩的景泰帝,卫贵妃心疼的眼泪直掉,细嫩手指轻轻抚着景泰帝生了胡茬的脸颊,道:“陛下受苦了,这伤口很疼吧,若是臣妾在就好了,臣妾愿意为陛下以身挡箭,嘤嘤……”
孙皇后苦着一张脸,听到这话,面上的嫌弃简直快要溢出来。
骆微也惊呆了,没想到一向强势的卫贵妃在皇帝面前竟然是这种做派。
卫贵妃擦完眼泪,转眼看向骆微。
“骆姑娘,听说你神通广大,不知可知道这是什么毒,可有解法?”
骆微道:“贵妃谬赞,箭上有没有毒只是臣女猜测,并不知道解法。”
毕竟袖箭杀伤力不强,唯有淬了毒药,才能让玉娘有底气暗杀皇帝。
但这毒药毒性到底如何,怎么个解法,就不得而知了。
不多时,景燚自外面匆匆而来。
见到景泰帝,他俯身行礼,恭敬奉上一枚玉簪。
“陛下,玉娘招了,解药就在这簪子里。”
景泰帝大喜,顶着一副猪头,说话都开始大舌头:“速、速速辣来!”
景燚恭敬的将玉簪送上,景泰帝伸手去接,却发现手指粗如竹竿,便命卫贵妃接下。
卫贵妃拿着玉簪,按景燚提示轻轻将簪子的机关拆开,里面果然是空心的,放着两颗黑黑的药丸。
卫贵妃疑惑地看向景燚:“不知陛下这种情况,是吃一颗还是两颗?”
景泰帝等不及景燚回答,生怕迟一步自己就毒发身亡,连忙一把抓过卫贵妃的手,将两颗解药一股脑倒进嘴里。
解药嘛,自然是多多益善,万一药量不够余毒未清怎么办?
然而,景燚的神情却忽然紧张起来,他急切道:“陛下,那药不能这么吃!”
话音未落,景泰帝已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
原本肿胀的脸颊像个没气的皮球,忽然间瘪了下去,然后一阵痉挛,仿佛被什么东西瞬间扼住喉咙,喘不过气说不出话,仿佛顷刻间便能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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