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当时惘然

最近缪琰一直在反复听毛不易的《消愁》,学习任务的加重让她开始失眠。前几个夜深人静的晚上,躺在床上,她的大脑却老是涌现出许许多多的事情。无奈之下,她央求父母买了一个MP3。在睡前听听音乐,她的睡眠才渐渐有了些许改善。

《消愁》这首歌最初听的时候是江垒唱的。她记得他清了清嗓,声音缓缓响起,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嗓音,低沉又温柔:“你拿起酒杯对自己说,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唤醒我的向往,温柔了寒窗,于是可以不回头地逆风飞翔,不怕心头有雨,眼底有霜……”

这是缪琰第一次听江垒唱歌,他唱出了少年的桀骜不驯,她听到了他的志在四方。

她觉得她和他的距离好像也没有这么远了。

又是一年九月,人间忽晚,山河已秋。校园里又弥漫着桂花的清香,树上的叶子也逐渐枯萎发黄,归于尘土。在这个静美的秋季,二中迎来了运动会。

二中是一个十分重视体育的学校,每年的运动会都是各班级的重中之重。每个班级都必须要走方队,还要准备别出心裁的开幕表演。这几天,不管白天夜晚操场上总是挤满了班级在排练队形和节目,好不热闹。

缪琰她们班的排练时间安排在晚自习学生们都写完作业后,这个时间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候了。可以不用在教室里学习,抛开密密麻麻的试卷和背不完的笔记。站在偌大的操场上,吹着晚风,和朋友手拉手欣赏校园夜色,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

缪琰他们班上准备的节目是演绎红楼梦的一个片段,她只是里面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也不需要花费太多精力。等班级队伍走方队训练好后,就可以躲懒去一旁休息了。

这天晚上班级刚解散,她正在四处寻找温晴,忽然听到班上两个女同学在旁边窃窃私语:“诶,前面那个班最靠边拿着长枪,披着铠甲的男生长得好像很不错!”

“要不我们去借他手里的长枪玩玩?正好借机搭讪。”

说完,那两个女同学就往前走去。缪琰好奇地看了过去,竟然是江垒。

江垒这张脸还真是招桃花!缪琰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朵了。

她喜欢的男孩是全世界最好的少年,像月亮般让人心动。它虽不像太阳似的热烈奔放,却有独特的神秘清冷。

本来以为江垒会拒绝她们突兀的要求,结果他竟然很爽气地借给她们玩了。

缪琰在一旁看着,她在吃醋、在嫉妒,恨不得上前去搭讪的是自己。可是她不敢,她不够漂亮,不够瘦,骨子里在面对江垒的时候会不自觉自卑。

她只能通过装作不在意将自己伪装起来,将喜欢他这件事掩于心底。

层出不穷的桃花让缪琰心中越发不安。想到她都没有在聊天软件上告诉江垒她的名字,她更是懊悔。她喜欢他,想要和他聊天,更想要听他说:“缪琰,欢迎走进我的世界。”

放假发手机那天,她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拿另一个小号去加江垒的联系方式,这一次她坚定地在验证信息上写着:我是缪琰。

等啊等,到了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她终于收到了提示消息:对方拒绝了你的好友申请。

江垒,他不欢迎缪琰的到来。

那一刻,缪琰的世界仿佛崩塌了,她记得那个下午,没有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只有沉默的眼泪掉落,仿佛能听到心碎的声音,藏着深刻的悲恸。

她望着镜子里流泪的自己,嘲讽地笑了:哭起来真丑。这样的你,自己都不喜欢,更别说江垒了。

她胡乱地抹了抹脸上的泪,却越流越多,怎么也擦不完。可能她真的应该放弃他了。

夜里,缪琰拿出日记本写着:我不要再喜欢江垒了。

她站在窗边看天,天空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连一颗星星都没有,更别提月亮。她的月亮也消失了。

可是不论如何,生活还会继续。

毕竟人生苦短,何必念念不忘。

高二下学期,缪琰第一次决定放弃江垒,她取消了他的会话置顶、特别关心,每天故意避开他可能会出现的时间点,她怕看到他就会丢盔弃甲。

发生了被拒绝加好友这么尴尬的事情,她一想到就既伤心又难堪。她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学习上,这学期缪琰的学习成绩又提高了,每次考试基本都能保持在班级前五名。她也从曾经被同学嘲笑成绩不好的学生变成了老师眼中努力的乖乖女、同学眼里的小学霸。

可是放弃了江垒,她还是开心不起来啊。明明好久没有看到他了,却处处都是他。在舒湘的口中,在光荣榜上面,还在她的梦里。

凌晨,她辗转反侧想着海棠花未眠,恍惚间又回到了在一起工作的时候,他还在身边。

至天光大亮,梦醒时分,也不过是徒增伤感。

月亮不会坠落,她倔强地不看月亮,也不说想它。

她刻意不去念他不去看他,却总会不经意在转角处、楼梯口、食堂内遇见他。这时候她总会面无表情地经过,似乎已经放下。可是待江垒走以后,她又会情不自禁回头凝视着他的背影。

惊觉相思不露,原来早已入骨。

喜欢他,追逐他早已成为本能。

暑假如期而至,缪琰和朋友打游戏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叫梁祺的男孩。一开始,他说话幽默风趣,游戏也玩得好,他们就时常一起玩,聊天也逐渐频繁。再后来,梁祺越来越关心她在意她、向朋友打听她的喜好,甚至总是隔三差五地送礼物给她。有缪琰最爱的作者的书、各种各样的零食、玩偶、小女生喜欢的饰品等等。

有一天,梁祺向她表白了。他的语气是那么诚恳,眼神也是那么坚定。缪琰却透过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那个神色清冷、把人拒之于外的少年。

原来还是忘不掉啊。

最后缪琰拒绝了梁祺。她没办法这么快喜欢上别人。她的心早已住进了一个人。

喜欢他,药石无医。

暑假匆匆而过,转眼他们都成了高三的学生。桂花谢了又开,开了又谢,景色依旧,却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恍惚间高一刚进校的日子还在昨天,现在他们却都变成了快毕业的学生,为了各自的远方不断奔赴。

高三考试越来越多,缪琰每天都忙得团团转。一张接一张的考试卷、复习不完的笔记、还有总是遇见的人。

这学期她更加拼命地学习,高三第一次全市联考,她带病考试,拿了班里的第一名。知道成绩的时候她差点哭出来,她想就算得不到他的喜欢,因为他而拼命变得更好亦是幸事。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她也可以和他一样熠熠生辉。

为了节约学习时间她连去食堂吃饭也是用跑的。这天,她如往常一般奔向食堂,打完饭找位置坐下的时候,在前面一桌看到了江垒,他还是一个人在那吃饭。低头专注的样子是那么令人着迷,背永远挺得笔直,面庞棱角分明,那双眼睛明亮清澈,不看人的时候却带着淡淡的距离感。

似是有感应到好像有人在看他,江垒突然抬起头,正好和缪琰对视上。缪琰正觉尴尬想着躲开他,他却对她微微一笑,似是在打招呼。

仿佛拒绝加好友的人不是他一样。也或许是江垒良好的素养让他一直保持着对人礼貌的习惯才这样。缪琰却不敢多留,匆匆吃完,落荒而逃。

他只要一笑全世界都好像明亮起来。喜欢了快两年的人怎么会轻易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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