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市的冬天总是阴雨连绵,乌压压的天,偶尔还会乍现惊雷,树干光秃秃的,萧条不已。教室里却灯光通明,显得温暖不已。
高三的同学已经正式进入了二轮复习,高考的脚步越走越近了。这天数学课刚结束,缪琰正在埋头想着老师刚刚提的另一种解题方法,同桌悄悄地拍了拍她:“缪琰你怎么都下课了还在看题,你这家伙怕不是要变成书呆子!”
缪琰抬头看着她笑笑:“哪有,怎么啦?最近又有什么好玩的事?”
同桌哼了一声:“要不是和你关系好我才不告诉你呢,这个月24号不是平安夜吗,然后月底还会举行三年一次的通宵晚会!可好玩了。”
缪琰沉思了一会,她的注意并不在通宵晚会,而是在平安夜上。
在这个文化交流碰撞融合的时代,学校里也流行过洋节。每年平安夜前后,都会有很多学生给自己的朋友或者是喜欢的人送苹果,祈求平安顺遂。
缪琰想着好像从来没有给江垒送过什么东西,似乎有点遗憾。她踌躇不定,询问温晴的意见。温晴大大咧咧地鼓励她,喜欢就要努力争取,主动过才不会后悔。
于是,她在平安夜那天中午托校外的同学帮忙带了一个苹果,准备晚上下晚自习后送给他。夜晚降临,缪琰很快地完成了作业,也复习了当天的内容。她悄悄看了一下周围的同学,大家都在写作业或者看书,没有人注意到她。她接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明信片,提笔想写一些话给江垒。话在心间,却是久久不知如何落笔。
想写他们的相遇,想问他的近况,更想告诉他:她喜欢了他好久。
他像清风明月,拂乱了她的心。自此她追逐着他前进的脚步,从未停歇。
千言万语道不尽。缪琰更不想给他带去困扰,最终化为对他的美好祝愿:你应该像月亮一样璀璨夺目,愿万事顺意,平安喜乐!
写完缪琰还在后面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她把明信片和苹果放在一处,看着它们内心充满了期待,不知江垒看到会有什么反应。
做完这些之后,她拿出了复习的书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她欢喜着,下晚自习后去送苹果和明信片给他。
喜欢九月的风,清朗的月,还有最好的江垒。
好不容易终于熬到了下课,缪琰等着教学楼的同学都走的差不多了才拉着温晴,朝五楼江垒他们班走去。她的心无法平静,它剧烈地跳动着,为着接下来的行动忐忑不已。
她一步一步走上楼梯,每一步迈向的终点都是江垒。还有一楼就要走到他们班级的时候,她抬头恰好撞见江垒和佟璐有说有笑地从她身边擦肩而过。他的笑容是那么的明亮耀眼,却一点也没注意到她。
竟然又是佟璐!缪琰的脚步顿住,把苹果藏到背后,再也没了送的勇气。缪琰看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身影,鬼使神差地想跟上去,拉着温晴也调转方向往楼下走。
穿过晦暗的操场,前面有人有说有笑,似诉说着良辰美景,后面的缪琰却强忍着眼泪,自虐般看着他们的背影,心底隐隐作痛。
江垒,你看,这个苹果始终是没有送出去。
平安夜,那就遥祝你万事皆胜意,欢愉尽可期。
回到寝室,她一边流泪,一边吃掉苹果。她特意让走读的同学挑的最甜的苹果,他却吃不到了。明信片也被她夹在书中,锁进了抽屉。
终究是锦书难寄,相思无凭。
高三下学期一回来,缪琰和江垒他们就进入了魔鬼式学习的阶段,似乎是为了让大家更加收心回到学习上,老师们都抓紧每分每秒讲题复习。气氛越发紧张,身边的同学大都进入到全力拼搏的阶段,你追我赶,争分夺秒,生怕被旁人追赶上。
缪琰也很久没有看到江垒了,按他的性子肯定也是在拼尽全力冲刺高考。缪琰记不清他已经在光荣榜上出现了多少次,他每次都能考出让人望尘莫及的成绩,她为他开心,甚至悄悄为他骄傲。
子弹只有一次发射的机会,要赢得漂亮利落。
高三时期已是三天一小测、七天一小考、半月一大考的阶段。每次出成绩的时候教学楼底下都会更新最新的光荣榜,去光荣榜那里找她自己和江垒的名字已经成了难以更改的习惯。这次高考前最后一次联考,她再次考了班级第一名,如果高考的时候能正常发挥极有可能去一所211大学,或许也能离他更近一些,或许她也可以成为闪闪发光的人。她又开始对未来充满憧憬。
江垒在哪里,她的光也在哪里。
春花已谢,夏木繁盛。属于他们的最后一个夏天早已到来。高考前几天,学校给了一个下午的时间让高三的同学拍毕业照留念。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她的青春也随着即将和江垒散落天涯而走向终点。那天,缪琰专门请求室友帮忙给她编了一个好看的编发。穿完校服拍完班级合照后,她又悄悄跑去厕所换上了新买的新裙子。那是一条仙气十足的公主裙,她藏着一个小心思:希望能漂漂亮亮地出现在他面前一次。缪琰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像是和平时不一样了一些呢。要是再瘦点就好了,她拍了拍有些圆润的脸。
厕所外面,舒湘催促着:“缪琰,咱寝室的都在等你去操场拍照呢!”
“来了!来了!”她赶忙又跑出去。
现在已经是四点多钟,天气似乎没有那么炎热了,甚至有一丝淡淡的凉风吹过。操场上还有不少拍照留念的同学。明明还是熟悉的那个欢声笑语的操场,缪琰看着它却不自觉有些伤感起来,为这快要来临的别离。
抬头望着碧空如洗的天,像是一片平静浩渺的海洋。它曾经见证过属于我生命中最美好的那一页。
在校园各个角落都拍了照片以后,缪琰四处寻找着江垒的身影。上天却好像在和她开玩笑,她找了好久也没找到,最后失落地回到教室。
晚上回到寝室,却听到舒湘提及她今天拿相机帮江垒和他的室友拍了好几张毕业留恋的照片。她忍不住凑过去,央求舒湘:“湘湘,可以把照片给我看看吗?”
是一张江垒寝室的合照,照片上有好几张洋溢着青春气息的笑脸。缪琰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却是江垒。他的背后是郁郁葱葱的大树,枝繁叶茂,青翠欲滴,给整张照片增添了不少活力与生机。他的眉毛还是如此浓密,长长的睫毛下面是一双多情又如同朝露般清澈的丹凤眼,笑起来煞是可爱。
那是她爱慕了整整三年的少年。
高考还是来了,考试那两天炎热非常,树上的夏蝉不知疲倦地鸣叫,似是在给他们加油鼓劲。在他们考最后一门英语的时候,突然晴天霹雳下起了大雨,缪琰奋笔疾书地写着试卷,耳边是哗啦哗啦的雨声。英语试卷不难,缪琰做完检查完后还剩一些时间。她坐在窗边,恍然间看了一眼外面,已是雨过天晴。
她多希望,她和江垒的故事也可以是开头虽潦倒,结局却美好。
考试铃声一响,高考平淡地结束了,她知道她的青春也正式落下帷幕。
不久以后,她的少年将会像朝气勃勃的雄鹰去更远的地方追逐属于他的天空,从此以后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明年荷花盛放的时候,这里再也不会有一个叫江垒的少年出现。
再不舍也要道别了。
再见,我的少年,江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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