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眼睛从赤红变为了黄金般的眼瞳，身上的龙鳞密纹快速的消失，就像是一场新生，全身像是蛇一样褪下白皮，犹如轻纱曼妙般的薄膜下，浑身如白玉光洁，金色的长发焕然一新，仿佛是黄金之河的瀑布焕发金亮的柔光，可她还是小孩子般的模样，却感觉地到有18岁少女般的绝美。
龙族和其他物种最大的不同就是，它们天生就是传承下来的，而人类对比这些强大的种族不过是早产儿，出生时什么也不会；龙族从蛋中孵出了的时候，就已经有先代的传承智慧，只等待足够的力量来开启。
陆南心疼那块红色的石头，看着女孩吞下石头后的变化就知道，这石头也要不回来了。不仅如此，女孩由人的形态变而狰狞，面目如恶魔那样妖魅，如女皇之降临，不是之前的小女孩那般的幼弱，金色的瞳孔看向陆南，充满了威严和庄穆。
她缓缓向陆南走来，伸出了利爪。
“这下真是连命都要亏了……”陆南心想，是真的完了，龙类还是就是龙类，好心救她也是要恩将仇报。
女孩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陆南，痛哭着：“妈妈……”
陆南心里松下一口气，原来女孩只是出现了幻觉，并不是想杀人，只是把陆南错当了是妈妈，或许在她现在的梦境中，正在和妈妈团圆。
这下真是难堪了，女孩的手劲大的惊人，陆南根本不能动弹。可是他在女孩身上感到不是喜悦，更像是恐惧、害怕，也许她知道是梦，知道是假，害怕一放手，就会失去。也许是孤独了太久，就无法再放手了。
“好好好。”陆南的手轻轻地贴在女孩的后背，“不哭，不哭。”
陆南想到了很久远以前，他第一次到异世界的晚上，也是如此如此恐惧，全新的世界，不同的人和种族交汇在大街上，没有一点相同，除了那极冷漠的眼神，只把陆南当做街边的乞丐，一个孩子，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会做。
他就快要饿死了，也是一个金发的贵族小女孩给了他两枚铜币，就像赏赐给乞丐，如同饭碗中拨出的米粒。陆南从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制度来的世界，讲究人人平等，有自尊和尊严的世界，就无法接受别人的施舍。他扔下了两枚铜币，一直跑，一直跑，跑到精疲力竭，哭得泪流满面。
那股感伤是相同的，陆南也似乎看到了幻觉，沉浸如梦。
可忽然，陆南被推开，胸口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像是滚球鼠一样撞到了车间的木板上。
女孩醒了，她的第一眼就是看到眼前的这个男人，她是第一次这样面对面接近人类，她感到了迷茫，再仔细看，自己似乎是被这个男人抱住了，她身上的衣服也被脱光了，但她似乎并不是在意这个，而是对人类常识基本没有，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腾起了怒火和羞耻，龙族的高傲仿佛就被践踏了。
“你对诺儿做了什么！”女孩似乎还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也完全不一样了，如获新生一般。她扯下地上的一片粗布盖在了身上，恶狠狠地看着陆南。
“我救了你好不好，你这就要恩将仇报？”陆南觉得可吃亏了，明明是自己救了这个女孩，也是她扑上来抱住自己，现在又好像什么都忘了，也真是好心没有好报，也是亏惨了，都没来得及做什么，就看着女孩怒气冲冲的样子，眼神越发冰冷，陆南心里也怕。
“谁要你救！”女孩说。
“我都没听过你这么说话的，不想活自杀了多好。”陆南心疼他的石头，“你还要付我医药费呢。”
“谁管你！”女孩的脾气也是大，知道自己好像是被救了，但就是不承认，“你就是骗子、奸商！诺儿要告诉镇子里所有人，你卖的都是假货！”
“你凭什么这么说！”陆南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没有证据污人清白，别以为你是龙种就怎么样，南斯拉非小镇附近还驻扎着两个骑士团，个个都是屠龙的高手！”
“你这里的魔法道具都是假的。”女孩拿起马车货架上的一瓶药水，皱着眉头，“你上面写着是生命药剂？”她喝了一口，“有点像番茄汁的味道。”
“哈……”陆南不会说还加了点辣椒酱调味。
“克洛伊星仗？看上去像是烂枝，里面还有虫。”女孩一把这段了这根魔杖，果真一条大的青毛毛虫掉了下来。
“呃……”陆南也不会说，就是村口的那颗老槐树新做的拐杖。
“太阳纪预言书？后面都是空白的，前面是你自己写的？”女孩撕开了这本书，“一点魔力都没有，怎么可能是预言书。”
“这……”陆南更不可能说，这只是自己的日记本，取了这么一个厉害的名字。
“还有……”女孩看着下一件奇怪的魔法道具。
“行了，行了。”陆南实在遭不住看着自己的魔法道具一个个被毁，“这些东西确实都是假货，不是真正的魔法道具，我也不是什么炼金师、魔药师，只是一个普通做买卖的旅行商人。可做生意就是这样的啊，买卖的本质就是骗吧，原本不值那么贵的东西，非要说得很有价值，不然谁买啊？无论是大买卖小买卖，商人挣取的利润都是欺骗的结果，只是利润高低和骗术是否精妙的区别，我也只是在做别人一样的事情，这就是人类啊。”
“骗子。”女孩在人类社会呆的时间有限，根本不明白这些，但总感觉很不对，憋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词，“虚伪！”
“人类社会本来就是欺骗和虚伪组成的，大家都接受和默认了，你才是几岁的幼龙？来人类国家没几年吧？还被人追杀留下这么多伤口？我做旅行商人八年，赚的这些钱顶多也就够混口饭吃，不然也不用做旅行商人了，早就买了自己的店了。相比之下，我只是小骗子，真正的大骗子是骗整个世界的人，你能怎么样？龙族也改变不了这个世界啊，你以为你是‘龙族的残暴公主’两个月前屠灭了一个国家的巨龙？”
“龙族的残暴公主？”女孩沉默了一会儿，“人类是这么说诺儿的么？”
“你……你……”陆南差点吓得摔下了马车，倒坐在地上，“灭亡特罗克王国，杀了两百多万人……就你这么个小幼龙？”
“不是诺儿做的。”女孩咬着下唇，很委屈地说，“诺儿第一次来人类的国家，看到很多很多人类在打架……”
“那是打仗吧？”陆南想起，特罗克王国正在和东罗斯格达尔帝国交战。
“然后人多的赢了，他们好多人冲进城市，到处都着火，抢东西……诺儿想阻住他们……”
“你就灭了人家国？”陆南似乎也感觉到事情有哪里不对。
东罗斯格达尔帝国和特罗克王国本来就在交战当中，而东罗斯格达尔帝国恰恰就要赢了……
“诺儿没打过他们，人类的魔法，很厉害。”女孩转过头，很内疚地说，“诺儿就逃走了，他们就一直追，但诺儿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有人来抓诺儿。他们说，是诺儿灭了他们的国家，杀了他们的王，可是诺儿没有做……那不是诺儿做的。”
“你也是够倒霉的，犯傻么？东罗斯格达尔突袭特罗克首都，你去阻止他们，不就刚好做了替罪羊？”陆南做旅行商人消息四通八达，结合小道听来的消息，差不多就明白了，“他们屠城本来是不正义的战役，现在帝国到处都在宣传，有一条恶龙在大陆上肆虐，征召各路佣兵屠龙，在名义上打着屠龙战争，实际上占领吞并了特罗克。”
“诺儿不是恶龙，龙是高傲的种族，永远不会像人类一样卑劣。”女孩强硬地说，“因为正义才会强大，邪恶就永远不会得逞。”
“觉悟真高。”陆南哼笑了一声，“但仅仅抱着正义的想法去做正义的事情，不一定会收到好的结果。人类是很贼的，眼里只有利益，正义这种东西好模糊的，一定有人会钻正义的空子。你如果没有出手去阻住东罗斯格达尔帝国，那么这就是一场非正义的战争，西罗斯格达尔和东罗斯格达尔是分裂的，本来西罗斯格达尔会插手这场战争，但因为你，他们就没名义出兵了，只能导致特罗克王国被灭国，足足两百万人被屠杀。”
“不是这样的……”女孩呆住了，“诺儿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让我告诉你吧。”陆南算是唬住了这个不懂人类世界的女孩，“我卖的那把剑本来就是不能强化的，可他一直想当骑士，自己做了一把宝剑去砍毁农民的庄稼，以为那是哥布林，我用我这把剑，换了他的剑，才能让他死了这条心。我卖的隐身药水是没办法隐身，可你也要想，想买隐身药水的人是想做什么？有好事吗？他不过就是想偷窃、偷窥，才让人打了一顿，缠上了绷带。那个**也是假的，根本什么也看不到，他早就知道暗恋的女孩和领主在儿子在一起了，也就是让自己死心。我有做错什么吗？他们要买的根本就不是魔法道具，只是一个借口。”
“可是……可是……”女孩连说了几个可是，可是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哪能懂得人类事情的复杂性。
她还是一只幼龙，自从蛋里出生，就什么也看到，没人教她去思考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只有龙族的高傲随着传承而来，她就要做她认为对的事情。
“没什么可是的，我是个商人，就是用利益来说话。”陆南忽然换上了笑脸，合着手一脸商人的谄媚样，“你看我救了你，也挺不容易的……你有没有什么财宝之类的？龙族都喜欢收藏财宝汇集成宝藏，是不是藏什么地方了？分咱一点，我们就算两清了……我也不说见过你，保证守口如瓶。”
“宝藏？”女孩的眼色骤冷。
“对啊，对啊。”陆南搓着手，“金币、宝石、魔法道具都可以，我不挑的，只要值钱就行。”
“卑劣虚伪的人类！”女孩攥紧了拳头，“就是这么下等。”
她自出生时，龙穴中是有巨大的宝藏。但她即是龙族孤儿，出生后就没见过父母，就独自在龙穴独自中生活了十年，才看到一名人类的吟唱诗人，却被其花言巧语骗走了龙穴中的藏宝，中了水银毒，由此受了重伤逃脱，又遇到人类军队交战，她想伸张正义，却被诬陷为“龙族的残暴公主”。
她总算也是看清了人类不过都是虚伪卑劣的种族，只为了想得到龙族的宝藏，就会虚伪，就会骗人。
“我不下等，还是下流吗？”陆南作为旅行商人本来就是下等的职业，到处就是被人看不起，更是女孩的藐视不以为然，“我对你这样幼龙女又没兴趣。”
“幼龙女？”女孩琢磨了一会，觉得好像不是什么好话。
“看你这样子也是穷巴巴的，不会抢钱，我还怕惹祸上身呢。”陆南叹了口气，“不赔钱就算了，也别说是我救了你，就这样。算我自认倒霉，血亏！走吧，离我的马车远点，我要离开这个镇子，跟‘残暴的龙族公主’在一个镇子里，我还怕是要被屠城咧。”
“哼！”女孩冷冷地说，“诺儿还不想见到你呢。”
“诺儿？你名字？”陆南挑眉。
“诺儿·维斯特艾莉。”她转过身，走下马车，“因为你救了诺儿，所以允许你知道。”
“谁好像很稀罕知道一样。”陆南杨了一马鞭，没等诺儿继续说话，他就架着马车飞驰而去。
诺儿看着马车离开城镇的方向，觉得这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类，比起她见过的其他人类加起来都要可恨。她又是冷哼一声，往着他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她往着小镇里面走，走着走着，渐渐地迷茫了，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她想找到爸爸妈妈，可是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哪，她又要躲避人类帝国的追捕，不能去更大的城市。难道要回龙穴去吗？在那里，几十年如一日那般的等待，去经历漫长而不变的龙族岁月，她觉得那样的日子很无聊，也很害怕。
夜色深了，街上的光亮渐少，诺儿不知为什么，不想往黑暗中走，她看着周围的房屋的烛光都暗了下去，就不知道要往何处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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