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求助

绍兴九年,处州龙泉县。

云罗客栈作为大宋最负盛名的客栈,日常均是门可罗雀,一位难求。而今日,客栈顶层除了偶尔穿梭的小厮外再无旁人。三日前,云罗客栈顶层被白家大娘子以三百两白银包下,不再对外待客。

“娘子,第三日了,你说那人会来吗?”茶几旁身着青衫的青音低声问道。

客房靠窗的茶几旁坐着位身穿紫罗裳,束发垂胸的年轻女子,听闻婢女的询问,探身推开吊窗,心中很是笃定:“一日不来便等一日,我最不缺的就是银钱了。”白阮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再说,今日他肯定会来”。

青音抬头看了看窗外,此时夕阳刚刚落下,天际交界处留下了色彩绚丽的夕霞,将屋内屋外都渡上了暖色,让人感觉格外温馨安宁。然而青音缓缓搅动的手指暴露了她焦虑的心绪。忍了半盏茶的时间,终是忍耐不住,看了眼安坐在窗边靠背椅上品茶的娘子,拿起汤瓶抬脚走向房门,打算去唤小厮重新送些热水来。还未来得及打开房门,屋外便传出了一道男声:

“让娘子等候多时,是鄙人的不是。”

青音飞快的转头看了眼娘子,见她并无任何示意,只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开门。她深吸了口气,缓了缓剧烈跳动的心,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房门。

走廊外站着一名男子,看上去二十多岁,高束漆黑长发,穿着件黑色的长袖丝质外衣,红色银边丝带束腰。金粉余晖映着背脊上,在房前投下了一道灰暗阴影。青音看不清来人颜色,也不敢定眼细瞧,微微侧身让出房门,恭请男子入内。

一张棱角分明的俊秀脸庞自昏暗中显出,风姿潇洒,皎如玉树。

白阮此时方才搁下茶碗,对着来人笑道:“无妨,来了便好。”

房间再次陷入了安静,男子站在门口没再走近。白阮此人长得并非绝色,除了一双恰到好处的弯眉和白皙的瓷肌外再无特别妩媚之处,勉强只能算个清秀佳人。此刻安坐于小椅上,双手端庄交叉端于腰侧,倒有几分温文如玉的书香之气。

男子暗自打量一番,走到茶几旁坐下,对着白阮问道:“娘子煞费苦心逼我应约,是有何要求?”

“不知该如何称呼官人?”白阮将点好的茶汤从茶瓯中盛入青黑曜变天目茶盏中,托起红漆木茶托,置于男子面前:“好茶,约莫有些凉了,望官人莫要嫌弃。”

“在下云盛。”男子端起茶碗,轻茗了一口乳白茶沫:“三月前,禹门收到百两金叶,买娘子一命。只是我禹门乃武林门派,向来只管江湖事,实不好贸然插手商界,并不曾理会。然此事却宣扬开来,三夫之对,一度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一月前,退回的金叶却是又送了回来。不过此时委托的事情,却与上次截然相反,尽是要求我禹门护娘子一月。好是不巧,倒是又意外传了开了。”云盛搁下茶碗,加重了“意外”一词,看向白阮颇为不悦:“别说是江湖人了,便是百姓都开始立了赌局,等着看禹门挣哪家的银钱呢。娘子煞费苦心将禹门置于世人口上,我想不来都不行了。”

“云官人莫要生气,妾身确实是有求于官人,只是妾乃商贾,禹门又向来只涉江湖事,不肯接见于妾身,万般无奈之下,这才使了个小花招。若非妾实在没有办法,也不会招惹禹门。”白阮看向云盛,面带乞求道:“妾有个弟弟,名为白秉,乃是白家独根,于白家之难时消失。妾身寻了三年却连一丝有用的线索都没有。官人是明白人,以妾现在的能力却求到禹门,实因为妾身无能为力了。望官人施以援手助妾寻找这个弟弟。”白阮站起身来,向云盛施了一礼。

面前女子温婉中带着丝忧伤,云盛却不为所动:“白娘子也是明白人,禹门有三令,违令者死。只涉江湖事是第一令。”

白阮重新坐下,拿起早就搁在案台上的荷包,递给了云盛,笑容显得有些凄惨:“妾曾于白家之难后立下毒誓,必要寻回小弟。虽是强人所难,仍望官人考虑一二。”

云盛接过素色荷包只打开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不再说话。半晌,方抬起眼眉,微眯着那双细长丹凤眼盯着白阮,语气略带危险的道:“娘子这般好手段多年来也是遍寻无果,禹门不敢托大,允娘子一月之期,这一个月禹门会全力搜寻线索。一月之后无论结果如何,这桩生意便了结了。娘子意下如何?”

白阮此时方才绽开笑容,起身插手行礼道:“如官人所愿。”

云盛收起荷包,将茶一口饮尽:“多谢娘子的好茶了,有消息我自会告知于你。”语气微顿:“其他的事,还望娘子慎重。”

“官人请放心,妾身是商人,商人之本,乃是信誉。”

云盛听闻此话,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房间。

青音目送男子离开后回到房间,不敢多问:“娘子,该回家了。”

白阮点了点头,心情颇好:“回吧,告诉李叔走侧门,路上记得买些张记小菜。”

“好。”青音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扶起白阮,与她一起缓步走出房间。

此时天色已经大黑,客栈走廊上早已点上了方形挂灯,十步一顶,明亮的烛火,随着微风摇曳,伴随着白阮主仆二人的身影,显得格外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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