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黑,青砖大道两旁市列珠玑,户盈罗绮,挂起了各异灯笼。三三两两人群在铺外流连张望着,店中小二大声张罗揽客,争讲奢华,很是热闹。
马车穿过主街道不过一刻钟,便到了鼓楼旁的白家别院。青音扶着白阮走下马车,一道粉色娇憨的身影便扑了过来:“娘子娘子,你可算来了,我等的头发都快没了。”
“阿沁,不得无礼!”祁其喝止住祁沁想要抱住白阮的动作。祁沁瘪了瘪嘴,不甘心的看向祁其:“爹爹,我这么长时间不曾见到娘子了,想她了嘛。”
“无碍。”白阮伸手扶了扶祁沁微乱的额发,又朝祁其道:“祁叔无需恼怒,我很是喜欢阿沁活泼开朗的性子。一年不见,阿沁可是长高了?”
祁沁是祁其独女,因幼时丧母,很是娇惯,养成了她活泼娇纵的性子,日常没少让他头疼。可偏偏娘子很是喜欢,说她人如其名,一泓清可沁诗脾,让祁沁更是自得,越发没有规矩。
“那可不是,我不到外傅之龄,便快赶上娘子你了。”祁沁顺势挽住白阮,微微踮起脚跟比了比。
“好了好了你可别折腾了。娘子,你的手……”
祁沁毫无所觉,一心沉浸在见到娘子的喜悦中,挽着她的手朝屋内走去。
“娘子你这次来临安打算呆多久啊?上次见面你送我的诗经早就背熟了,就盼着早日见你,背给你听呢,之前你可答应我了,背全了要送我礼物的。”还未待白阮回答,又扭头朝一旁的青音道:“青音姐姐,你给我带礼物了吗?我上次去龙泉可是给你带了礼物的。”
“带了带了,要是不带啊,我们怕是进不了家门。”
“我才不是这般不讲理的人呢,顶多下次补双份。”祁沁摇了摇白阮的手臂:“娘子,这次多呆些日子可好?”
“怎么,有事?”
“哪有,我这不是想你了嘛!”祁沁一阵心虚,怕白阮瞧出忙拉着她朝后宅走去:“娘子快点,我花了两天为你布置房间,你看看可喜欢?”祁其虽然娇纵祁沁,但女子该有的闺阁礼仪还是需得遵守,祁沁求过几次想要学骑术祁其都不曾答应。之前在龙泉好不容易磨着白阮答应陪她去骑,但她事务众多,日日忙碌,实在抽不出来时间,直到祁其带着祁沁回到临安,都未能学成。这次听闻白阮要来临安,祁沁很是兴奋了几天,就盼着她能多呆些日子带她去骑马。
二人闲谈了一会,祁沁便拉着青音去看礼物。
“娘子,这是咱家惯用的张大夫,日常都是给京城大家看病的,医术了得,让他帮你看看手臂吧。”祁其自外入内,身后跟着一名年纪颇大的大夫。
白阮见祁其忧虑不安,无奈的道:“那便看看吧。”她伸出右臂,张大夫上前细细查看一番后,收了腕垫:“娘子只有些轻微擦伤,近些日子劳累过度,并无大碍。我开些滋补养生的方子细细调理些日子便好。”
祁其此刻才算真的放下心来,亲自送了张大夫出去。
房中再无其他人,白阮放下了嘴角深深叹了口气,面无表情的端坐了好一会才起身走到内室,拿起搁在榻上的斗裘。斗裘宽大厚实,皮毛柔软平滑,泛着柔润光泽。她伸手摸了摸盘扣,盘扣形似盘蛇,精致却透露丝憨态。
外室传来祁其的声音,白阮将斗篷放进衣柜中仔细收好。
“娘子,今日是我安排不周让你受惊了。”近日接连的纰漏让他也不由生出几分廉颇老矣的感慨,心中更是自责,担忧再这般下去总有一天会给娘子惹出大祸来,可祁沁尚且年幼不知事。祁其暗叹了口气,一时也是毫无办法。
白阮自是明白祁其心中所想,今日城外一遭却并非坏事,她想到了装在衣箱中的那件大裘,也不点破祁其的心思道:“此刻正乃风口头上,我们一介商贾,若是想探查线报案必会引人怀疑。一路行来我思索万千,也不曾找到好的借口,今日上天便送了我一个大好时机。”她面上故意露出欣喜笑容,走到书桌旁提笔,不过片刻便将一封拜帖交给祁其:“你明日一早便将这拜帖递到程宅府上。”
祁其心中稍安,点头应是,接过拜帖疾步走向外院。
程宅乃书香世家,历朝皆出过重臣。程大夫推崇书院,兴办学校,促使讲学授徒蔚然成风,在文人学子中负有盛名。程官人之子程笕幼时便有神童之称,如今入朝为官六载,文武涉猎,皆为上等。父子二人同朝为官,被世人传为佳话。
今日程笕沐休在家,刚过辰时便收到了白家的拜帖。他坐于书桌后,拿着那张拜帖细细打量,却是半晌也没有应一句话。
“哪个白娘子?”程卫朝蒋元投去询问的眼神,他昨日并未跟随程笕出城,不知道城外发生的事情。方才瞄了一眼拜帖,虽然之前从未听过龙泉青瓷,但白这个姓氏他是怎么也忘不掉的。
“你听过几个白娘子?”
“一个。”
蒋元翻了个白眼。
“真是那个白小娘子!”程卫惊呼一声,声音之大,引得程笕抬头看了过来。蒋元心中一跳,猛的一掌将程卫推了过去,转头一脸专注无辜的护在门前。
程卫踉跄了两步,停在了书桌前。
“……”
他见程笕抬头询问的看向他,涎脸道:“郎君,前门厮儿还等着回帖呢。”
蒋元面上不为所动,偷偷竖起来了耳朵。
“拒了吧。”
“啊?”
“啊什么?”程笕见程卫一脸不敢相信的夸张模样,似是觉得他必会应帖,心中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情绪,只觉得这帖子怎么看怎么的刺眼。他紧了紧撵着帖子的两指,又漫不经心的将帖子扔到了桌上,不言一语,起身便朝练武场走去。
蒋元见程卫还是一副呆呆的模样,上前便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你是傻子吗?”
“干嘛打我?”程卫摸着脑袋瘪嘴很是委屈:“那……真拒了?”
这是真傻啊,蒋元白了他一眼,无奈的摇头便追着程笕去了。
说起来这事还真不能怪程卫,他不似蒋元自小陪着程笕一起长大的,乃是入伍后才由主君指派到郎君身边,知道这白阮与郎君有些牵扯,但其中细节并不清楚。郎君自小便是个心性坚定说一不二的性子,但只要与白小娘子牵扯上的事情,便似变了个人一般再无原则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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