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府还未回帖,禹门却来了人。
祁其收到消息后,赶到西街店铺被小二引到内室,便瞧见一名年约四旬身穿劲装的老者,见他入内起身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祁掌柜了,我是禹门掌事,七郎远在兴元府,一时赶不来,托了老汉前来,还望掌柜见谅。”
“掌事客气了,不知怎么称呼?”
“江湖中人朝夕不保,不值留名,叫我一声莫掌事便是。”
“如此,不知此次莫掌事前来有何事?”
“白娘子所托之事确实有了线索,只是其中还有些可疑之处。七郎怕有负娘子所托亲自前往查探,便托老汉我带了封信给白娘子。”
“莫掌事客气了。”祁其接过信件,信封涂了白蜡,翻动间泛起莹莹光泽,封面并无字迹,只沾着一块不规则的素色布料,似是随意撕下后用浆糊附上的,很是奇怪。祁其余光瞥了眼莫掌事,见他一直打量着自己,笑着收起信封拱手道谢:“劳烦莫兄了。”
莫掌事目光并不遮掩,等祁其收好后方道:“禹门既应承此事必会尽力完成,只是……”他语气微顿,眼中闪过一丝凌厉:“听说朝廷最近有些不太平,还望白娘子不要惹上什么官司。”
祁其心中一突,脸上笑容未收,露出几分不解探究之色。
“你也知道我们行商之人惯与银钱打交道,有钱的地方就有纷争,身上难免背上几桩官司。”祁其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拉着莫掌事又重新坐下:“不知大哥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劳你亲自来一趟,不如就由我做东请你去酒楼吃顿酒如何?”
“祁掌柜客气了,七郎话已带到。想必你也知道禹门规矩,非要事不得入京,老汉此次前来已有违门规不便久留,吃酒便不了。”
祁其平日里与商贾打交道,习惯了你来我往的客套,应付起性格直爽凶悍不羁的武人就显得有些吃力,几番相留也不起作用,只好起身将他送出侧门。待其翻身上马疾驰而去,方才脸色大变,扫开一旁侍候的小二转身快步离去。
昨日白阮到家已是傍晚,近一个月的舟车劳顿,众人都疲惫不堪。祁沁见娘子精力不济,拿过礼物后也不敢缠着她。今日醒来,再也忍不住早早便窜到了白阮院子里。
“娘子可会玩马球?”
“马球?小时自是玩过的,不过技艺不精,后来被拘着学规矩玩的便少了。”
“娘子一定没有见过临安的马球赛吧!听说近些日子有好几场马球呢,娘子正好练练,也能去赶场热闹。”
“噗……”青音见祁沁摇头晃脑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她话语虽还在遮遮掩掩,小脸上却早已写满了想去马场几个大字:“我说沁娘子,你这般求着娘子也没用的。来临安的路上祁掌事便特意求了娘子,说啊。”她故意拖长话音,一脸坏笑,只瞧着祁沁着急的模样不再说下去。
“我爹爹求娘子什么了,你快说啊!”眼见着娘子与青音都笑了起来,祁沁再也忍不住,拉着青音的手:“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吧。”
青音点了点祁沁挺翘的鼻尖:“祁掌柜说你呀……一点也不长进,一心只想着玩闹,让娘子这段时间替他好好管束管束你。这马场我看你是去不了了。”
“啊……娘子,青姐姐说的可是真的?”
白阮翻过一页账簿,听此也不抬头:“自是真的。”
祁沁便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般拉下了脸来,趴在石桌上委屈的瞅着白阮。
祁其自外间入内,见祁沁没个坐相的模样心中顿时升起团火:“你又在闹娘子什么?我让你看的书可看完了?你怎么如此不听话,这个样子什么时候能当事!”
祁沁往日虽被父亲拘在家中看书习规矩,但也是好言好语的劝慰,何曾如现在这般上了脸色,当着娘子的面出口便骂了起来。她再也忍不住委屈,眼泪便如金豆般噼里啪啦的掉个不停,瘪着个嘴抽抽噎噎的起身便要回房。
青音见状忙跟了上去。
白阮放下账本,待祁沁身影转过拱门,劝慰道:“祁叔,阿沁还小。”
“哎,我这也是一时心急了。”他近日处事越来越不严谨,才惹出如今这般大祸。心中便盼着祁沁能早些接了他的担子,话便严厉了些,方才见祁沁伤心的模样心中早已后悔不已。
白阮明白祁其的心思,不好再多说什么,便问起他入内的缘由:“祁叔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娘子,禹门来人了。”他自怀中取出信件递上。
白阮接过,瞧见信封上的那块素布,疑惑的挑了挑眉并未多想,拆开了信件。
信中却不似信封那般言简意赅,从探查时间、地点、人物到探查方式、线索、结果,事无巨细、洋洋洒洒的写了十几张,便是连途中所见听闻也不放过。信中点名白家起火并非意外,家主白耀与地方官员牵扯颇深,其中涉及的十几案皆是商贾之间的官司,都已结案并无不妥。只白耀与兴元府知州佟靳交往甚深,大火后有传闻说曾有人在兴元府见过白家小弟白秉。但兴元距龙泉甚远,消息是否属尚不敢确定,故而亲自前往查探再给娘子一个结果。
此人做事倒是细致利索,没想到废话却这么多。白阮将一叠信纸放下,压了压鼻梁,见祁其欲言欲止,问:“怎么了?”
“来人还说了句让我们最近不要惹上什么官司。近日能吃上官司的事也就只有偷劫朝廷线报一事了,此人明显话中有话,难道是知道了此事与我们有关?到底有何意图?”
白阮手上动作一顿,重新拾起桌上信封,摩挲起信封上的素布。这布正是从那日在客栈用来装线报后又交给云盛的荷包上撕下来的。
她眉头紧锁,此刻方才明白这信封的含义。这是一个警告,倘若被朝廷揪住尾巴因此牵累禹门,那禹门便会将我们如此布一般碎尸万段。白阮命人取来油灯点着,看着火光问道:“兴元诸事可安排妥当了?”
“消息一年之前就已经放出,一年时间就算有破绽也没有实证了。”祁其想到朝廷线报的事情还未解决不可再有纰漏了,有些担忧的说:“只是禹门不好糊弄。娘子,可要把兴元的人手撤回?”
“不。”白阮扶着石桌站起,木底青布绣鞋踩过方才烧过信件,将最后一点纸张模样的灰烬彻底碾碎,浅赭白花的曳地长裙飘动扬起灰烬,地面只留下了一个黑灰的印子:“人手先不要撤回,重新放出消息,让白秉出现在兴元的证据更多些。我要禹门查到兴元知州与白秉的失踪有实在干系。你专心处理兴元府的事情,朝廷那边我来应付。”她目光坚定,低声却有力道:“既然走了这步棋子,便早已没了退路。”
祁其不再说话,躬身行礼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白阮叫住他:“门前可有回帖?”
“尚没。”今日一早便将拜帖递到程宅了,他给门前小厮仔细嘱咐过,若有回帖,定会第一时间递进来:“我再去前门看看。”
“不必了,这个时辰还没有想来是拒了。”朝廷一事必须尽快解决,白阮转身朝书房走去,拿起笔便接连写了五封拜帖:“每日一早便送上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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