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及至城下五里,狼主果静安营扎寨。
遂旌旗一挥,众狼族将士整军列队,尽起三军,意图示威摄敌!
只见那军阵前后络绎,首尾莫测。旌旗如云,遮天蔽日。剑戟似林,潮奔浪涌。三军齐发,如墙而进!进而号角声响,三军齐鸣,声如滚雷!军容之盛,当真是如火如荼!
又有狼族骑士,三五成群,阵前马扬蹄飞,弯弓搭箭,打闹嬉戏,肆意挑衅!
是时天色昏暗,黑云压城,黄沙漫天!
城上将士见那狼族军威,无不瞠目结舌,心中发寒!
唯那指挥使岳不群虽一瘦弱书生,却毫无惧色!此刻竟面色平淡,坐镇鼓楼,与身边幕僚对弈。
棋盘对面幕僚慌乱的盯着棋盘,心里暗暗发苦,两股战战,半天出声不得。
岳不群沉思良久,拈一子落下,方才微笑的看着对面害怕的幕僚,轻声的说道:“将!”
2
及自狼族前军军阵近城三里,攻城将至,那岳不倾竟面不改色,仍与幕僚举杯饮茶,棋盘论兵,谈古论今,淡若如常。
众将士见主帅胸有成足,当下心安不少,固守自身防区,候敌攻城!
狼族前军军阵森森继续逼近城池,至二里方定。
战火即将点燃,风云变色,天地气息为之一窒!
狼主果静旌旗一挥,一骑士脱队而出,马蹄如飞,向城飞驰而来。
距城二百步左右,突然一个鹞子翻身,竟然人立马上,双脚踩着马背,张弓搭箭,往那城楼一放!一支黑色羽矢如鸟飞向城楼,“笃”的一声,扎在一根梁柱上,尾羽犹自颤动!骑术之精湛,臂力之大,城上军民无不惊悚不已,城下狼族军阵却欢呼一片。
城上守将见箭上一书,当即呈给岳不倾。却是狼主果静传给岳不倾的一封诱降书:“今天可汗上承天命,拥兵南下,一路城池见得天威,皆望风披靡。今提雄兵二十万,兵临城下,破此孤城,当瞬时即下!尔众若识天威,举城来降,当封高爵。若不然,城破之日,举城焚为白地!“
岳不倾见信晒然一笑,随手丢入火盆烧之。便下令炮台开炮回复敌酋诱降书。
3
炮手等候多时,早已不耐!闻声一把将炮筒遮蔽之物抛开,又将炮筒瞄准狼族军阵,方才点燃药引。待那药引“呲呲”燃尽,只见一颗西瓜样圆滚滚的炮弹如同离弦之矢冲向敌营,在狼族骑士之间骤然炸开,但闻“轰”的一声巨响,天地为之变色,弹片四下倾覆,狼族骑士一片人扬马翻,残肢乱飞!一炮之威,狼族骑士损伤逾百!
狼族蛮人,何曾见得这种神兵利器?一时大惊失色,惊慌失措,连连后退,马蹄乱踏,旌旗凌乱,再无刚到城下时的趾高气扬!城上军民见状齐声欢呼!心道,这狼族蛮人,也不过尔尔,一时士气大振,眉飞色扬,杀声震天,仿佛敌人已被赶退一般!
狼主果静见状大怒,随命刀虎手监军压阵,前军整肃向前。又精挑勇猛之士准备各类战具,攻打城西。
当下狼族骑士纷纷下马,前军齐发,一队队勇士推着楯车,抬着运钩梯,跨越护城河,冲向城墙!又有步骑掩后蜂拥而上,四下进攻。一时万矢齐发,城堞上箭镞如雨。
城中军民均闻狼族将士残暴,城破之日,无人能得侥幸。故而全民皆兵,精壮之士,无不担土递石;妇幼老弱,尽皆烧茶递水。城上三军将士用命,凭城有利地势,躲避敌人箭雨,竭力防御。又利用城防军备,全力反击。矢石四射、羽箭纷飞,加上火炮不时凌利打击。竟然打得有声有色。狼族兵将被打得哭爹叫娘,惨烈无比。尸塞城下,血溢遍地,山河变色!
狼主果静见久不能下,兵士死伤惨重。面沉如水,手中旌旗向南一指,自有旗手传令转攻城南,三军见旗行事,军阵移转之迅捷,如若臂使!
狼族兵将转向城南,挑那城防最薄弱之处猛攻,又择勇猛之士,顶着箭矢,冒死冲到城下,意欲凿城。一时间楯车大斧撞锤轮翻上阵,死命凿城。
城墙上将士见状,连忙排炮尽出,击敌军阵。但见火光四射,每炮所中,糜烂数里。又借瓮城地势,炮成犄角,火炮攒对对准城下之敌横击。又有将士军民,谨听号令,发矢镞,掷礌石,飞火球,投金汁,井然有序,各种防御手段层出不穷,直杀得那狼族猛士死伤累累,尸堆如山。
然那狼族猛士果然强悍,竟前仆后继,冒死不退,趟尸前冲!二个时辰强力奔袭,硬是凭借一股勇悍之气将那城墙生生凿开几个大洞!又有先登勇士,身中十来枝箭,犹自翻上城垛,全力击杀年扑过来的军士。刹时间先登之士络绎不绝,在城墙上挤占了好一块位置!
城下狼族骑士欢呼雀跃,汹涌向前!狼主果静见此大好形势,那里还等得及,旌旗向前一指,狼族整个军阵如墙而进,刀枪剑戟,寒光闪闪,遮天蔽日,直摧孤城而来。声势浩大,宛若排山倒海!
城上军民虽对狼族骑士之猛悍早有识见,但见如此阵势,无端惶悚还安,心底生出几分绝望来,一时手足无措,呆若木鸡!此刻孤城静远,真是危若垒卵,倾覆在即!
眼见城防紧急,城门有失!危急关头,指挥使岳不倾身披寒甲,亲扑城头。又对瞬间呆滞迷茫的军民大呼“战,是死。不战,是死!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尔等欲待城破当奴么?”吼罢拨剑,直扑那狼族先登之士,血勇之气盈身,剑起人落,所向批糜!连连大呼:“猎不尽的仇人头!快哉,快哉!”。
有狼族骑士见其勇猛,远远突施冷箭。岳不倾正奋力砍杀,见有铁箭飞来,扭身不及,挥手向前一挡,矢箭透臂而过,刹那间血流不止。只见那岳不倾怒目如瞠,右手折箭而断,又裂袍一卷,裹住伤处。嘴中犹自狂呼:“杀敌!杀敌!”。转身又提剑在城墙上疾奔,奋勇冲向那登城之士。
“杀敌!杀敌!”三军将士见岳不倾身先士卒,搏命撕杀,一时心折,士气大振,无不兴奋沸腾,热血激荡。个个厉奋争先,相翼蔽城,奋勇杀敌。更有那慷慨悲壮之游侠男儿,身负重伤,竞紧缠对手,抱摔下城。三军效命,民不畏死,以悍对悍之下,城墙上人多势众,倾刻间,竟生生将那狼族先登勇士悉数挤落城墙!
城上之危虽缓,然城下之危更险,尤其城门洞内攻击死角,狼族骑士奋力凿墙,城墙危危将倾。岳不倾抚须沉思半晌,遂自身边卫队亲择一百死士,知此行生还十无一存,岳不倾不忍,赠以水酒,掩面洒泪送行。
一百死士均心存死志,面色凝重悲壮,齐声高呼:“此行当不辱使命,愿洒得一腔热血,不使衣冠沦异族!大丈夫死得其所,不亦快哉!”语罢畅饮而尽,人皆缚柴,柴皆浇油,又渗夹火药,裂碗缒城。
狼族骑士见城上有人揽绳而下,纷纷搭箭射击。城上军民则集中翼蔽,护死士缒城。一番搏死绞杀,死士虽被狼族骑士射杀十多人,大部死士仍然下得城墙。
那死士绕到凿城之狼族猛士身后,抱薪堆积挡住退路,骤然点火烧之。狼族猛士猝不及防,被堵个正着。又有死士点燃柴木,抱柴直冲狼族猛士中间,一时间城下火光四起,狼族猛士狼奔豕,四散而逃,却那里还有生路。是时西风正紧,风助火势,烈焰滔天!火星所及,皮肤无不糜烂,惨不忍睹!城下狼族猛士尸身堆积,几乎塞住城门!
狼主果静见战事惨烈无比,狼族将士固然勇猛,却始终无法陷城,无奈鸣金收兵,郁闷不已。
是日靖远孤城屹立不倒!
4
一块肥肉就在眼前,却不能下咽,心里痒痒不已!笠日,狼主果静再次三军总动员,扬言即日下城,纵兵三天,刀不封刃,抢钱抢粮抢女人!再发全军,倾力攻城。狼族兵士双眼血红,嗷嗷叫着冲城而去。
岳不倾见状不慌不忙,从容组织全体后备火炮上墙,令城上炮火齐发。一时间,万炮声震荒原,滚雷而过!炮过处,烟尘遮天蔽日,狼族骑士尸横遍野。
狼族兵将自起事以来,何曾遇到如此强大杀器?狼族骑士固然强悍,但恐惧火炮威力,竟畏惧不前!纵使监军将官持刀驱使,至城下及返。
眼见西风渐炽,天色日暮,静远孤城依然雄峙荒原,傲视群狼!
狼主果静再次下令收兵。两日攻城,损兵折将,攻城器具焚弃,丧失殆尽。军中士气低落,果静无计可施,郁郁下令停止攻城,退兵十里扎营。当夜狼主果静饮酒三斗,吃肉十斤。又百般责辱攻城不力的将士,据传鞭笞用的皮鞭都折断了三根!
靖远虽为孤城,但指挥使岳不倾运筹帷幄,一应围城防御设施齐整,粮草充足,也不怕那狼主围城。是时已然入冬,狼族将士虽然耐寒,也终不能光着屁股在这冰天雪地里撒欢。可惜这四野之地,静远城军民早就坚壁清野,四周山林砍伐一空。天寒地冻,狼族将士竞无取暖之薪,营内怨声四起。营外尸横四野,无人收埋,阴风惨惨,冷风飕飕。似有狼嚎月下,隐隐不绝于耳,令人毛骨悚然!
城池不能下,又不能久呆野地,那狼主果静纵胸有丘壑,也是万般无奈。但见过狼吃肉,还能没见狼挨揍?终竟还是不甘心。部族军队休整一日,狼主果静下令再次狼族骑士全力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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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前二日守城之城,城中百姓均已习惯。也不再有惧敌心理,准备的各类防御手段施展得井井有条。那岳不倾观察敌阵情形,组织军民继续反击。又指使经验丰富之老手,擒贼先擒王,专门瞄准敌阵将军指挥旗处打击。
城高池阔,火炮威力惊人。杀伤之巨大,实非人力能抗。那狼族骑士固然勇猛,但看着身边族人一个个倒下,周遭伤员哀嚎不绝于耳,也是心生惶恐,迟迟不敢上前,士气更加低沉。
那狼主果静坐阵后军,见依然久攻不下,心中愈发恼怒。手中长鞭一指,便策马趋向前阵,座下大麾也跟着向前。途见见有狼族将领裹足不前,心中大怒,一鞭抽向了过去。那将领见狼主责骂,不敢躲避,恰在此时城上射过一颗炮弹,如同长了眼一般,就在当前不远处炸裂开来。
狼主果静皮鞭尚未触及那将领身躯,就见那将领骤然如遭雷殛,马上身子竟似被快刀从中劈开,断成两截,从马上栽了下去,红黄物件洒了一地!狼主果静一愣。尚未从惊愕回过神来,肋间骤然传来一阵巨大疼痛,顿时眼前一黑,也是一头栽了下去。傍边侍众见状大声惊呼,惶恐不安,纷纷围将上来。一时大乱!
岳不倾城楼观敌,忽见远处狼族骑士中央一大麾倒下,阵中骑士一片混乱,人仰马翻。旋即攻城狼族骑士攻势骤然减缓,徐徐退下。远处军阵旌旗,竞如潮水退去。岳不倾唯恐有诈,疑敌使诱兵之计,诓城内军将出击野战!遂下令竖守城池,也不率军出城追击。
待到哨探回报狼主果静身受重伤,狼族骑士用红布包裹,缓缓退兵而去,已是三天后的事情!
6
“啪”
又是一声醒木惊堂,说书老者吕不为讲述到此,眼中竟含热泪:“诸位,此番孤城血战,正应老朽开篇的那两句定场诗:但始龙城飞将在,休叫胡马度阴山!想那狼族来袭,举国汹汹。待闻靖远报捷,京师空巷。以万余赢弱之兵,遏二十万之虎狼之辈,振八九年之国朝积颓。这岳不倾指挥使侠肝义胆,铁血军魂,可真是当之无愧国之柱石!让人击节而叹!”
语罢,吕不为拿出一个收钱用的小筐箩,放在堂前。又向客栈内的客人打了个四方揖。“尘世如潮人如水,是非成败转头空!这书中故事,是世间蹉跎,各人心中,它自有评说!今日说将到此,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各位贵人如听得还爽利,还请不吝赏老朽几个茶钱。”
这说书人当真是配得上其绽莲花的称号,口若悬河,看客堂下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几度扼腕叹息,睹见那小筐箩,便纷纷丢几个赏钱,叮当一片声响,转瞬竞聚了小半筐!吕不为拈须一笑,收拾好东西,拄杖出门而去!众人望着老人背影蹒跚,都是钦佩不已!
李氏兄弟听得这节,竟也是被这满城军民之气节折服,李浔欢更是出了一身汗,身体也觉轻松了些,遂向店家打听这城中故事,又闻城南栖凤坡边有筑此役战死之同胞壮士衣冠冢,正好在返乡的路边,遂卖了一些纸烛,准备此去凭吊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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